深夜寂靜,琉璃靜靜的坐在床榻上,昏暗的燭光下,她緩緩伸出手來,對著燭光,蠟燭上的火焰微微跳動著,如一顆心髒,漸漸地,火焰跳動的頻率竟然與她心髒跳動的頻率完全重疊。
而她的手,隱隱約約間變得透明,她狠狠的一咬牙,牙根的刺疼讓她恢複清明,看著燭光苦笑一聲,旋即手掌憑空一握,手上傳來的無力感,也讓她忍不住眉心一皺。
“唉,明天出發去趟靈城也好。”
畢竟有些事,還是要盡快解決啊。
她呢喃著,那跳動的火焰越來越薄弱,不知僵持了多久,在一個瞬間,驟然而滅。
靈城
琉璃這次來靈城是找她那被驅逐出師門的師兄雲修。
之前她失憶之時,也曾聽她師父說過她原本還有一個師兄叫雲修,可惜雲修誤入歧途,這才被逐了出師門。
如今她記憶已恢複,自然知道她那被驅逐出師門的師兄便是靈城那高高在上的城主雲修,她找他無其他,隻是希望問清楚師父與師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七年前,她無意中聽到雲修與一個男人的談話內容,似乎就是與師姐和師父有關。
七年前,那暗黃的琉璃盞下,那淡藍色的身影與斑駁血色的白影似乎死死交纏在一起,耳邊竟再次響起那令她驚心動魄的對話來。
——“那藥是不是你下的?”
——“蘇公子,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麽?雲某隻是替公子你動手罷了”
——“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害死了小七!那個所謂的天下第一神醫墨華為了所謂的清規戒律差點殺了她!”
——“你心疼?別忘了,五年前,是你親自一步步的把她送到他身邊,所以,她如今這副模樣可是拜你所賜,天機府的蘇公子”
——“不是的,我不是的,我不想這樣的”
——“蘇公子,何必呢,自欺欺人真的有用嗎?”
——“墨雲修!你這個變態,心理扭曲的變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你師父那肮髒不堪的感情,你用小七當試煉石,去報複你所痛恨的人!”
——“蘇一!我警告你,不要再叫我墨雲修!墨雲修在十五年前已經死了!如今雲修是靈城高高在上的城主!
雖然你是天機府的公子,但是,我雲修還不信賠上這靈城還不能殺了你!”
——“哦?看來提煉那該死的碎骨吟倒是讓你的功力消失了大半,正好省得我花這麽多力氣對付你!”
——“蘇公子,要是雪小七知道這一切都隻是你布的局,你猜猜她會不會傷心欲絕,恨你一輩子啊”
——“你這是什麽意思?”
——“咳咳,那封信還記得吧,我要真的想雪小七死,我就不會送信告訴你,雪小七在冰巔。”
——“墨雲修,你最好不要動雪小七,你對墨華有什麽深仇大恨不關我蘇一什麽事,但,雪小七,你絕對動不得!”
——“你真以為雪小七傻?都五年了,她難道看不清楚你一直隻是利用她?一年前,我遇見她之時,她提起你,可是開心的很啊,她說,她這輩子最信的人就是你。蘇一,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為了仇恨而接近雪小七的,最後,你會不會為了仇恨離開雪小七。”
——“她,應該也很恨我吧,其實,我也不想傷害她,如果,她不是那個人的徒兒的話。
可是,又怎麽可能,她偏偏就是呢”
——“永遠不可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墨華啊,墨華,看來我倒是錯了,我以為你還有那麽一點的慈悲,沒想到,沒想到……”
那聲音在耳邊嘎然而止,琉璃緩緩睜開眼來,歎了口氣。
她問師父很多次,可師父始終避而不答,所以,隻能把主意打到她這個師兄身上了,隻有知道事情的緣由才可以做點什麽調節師父師姐的關係。
琉璃先在客棧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便出發去城主府。
因為之前去過城主府,琉璃憑著記憶到很輕鬆找到。
再次站在那高大堂皇的建築前,饒是琉璃也忍不住讚歎,就目測這城主府好說占地也有幾千平方,更別說那別樹一格的裝飾風格了,果然不愧最是人傑地靈的地方。
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琉璃大步走向那守衛森嚴的府門口,侍衛將其攔住,琉璃不卑不亢,淡淡的道,“稟告你城主,桃花穀墨華座下三弟子李琉璃求見。”
琉璃有意無意地將雲修納入第一,自然按照輩分她是三弟子。
雖然他已被師父逐出師門,可每當師父提起他時候那惋惜的表情,她便知道,師父還放不下大師兄。
冰冷的毫無溫度的殿堂之上,一抹水藍色身影負手立於高台,冰冷入寒的氣質不散而發,連周遭的空氣都似乎凝成了淡淡的冰霜,柔和的陽光沿著大門緩緩鑽進來,可當來到那滾著大片銀白的衣擺之時卻陡然停住,仿佛十分忌憚那片冰冷。
一聲恭敬的低語打破死一般的寂靜。
“城主,府外有一女子自稱桃花穀墨華座下三弟子李琉璃求見。”
突然,空氣中的冰霜微微一顫,然,盡數碎成粉末,那個水藍色的背影緩緩呆滯的轉過身來,陰影將來大殿下單膝跪地的侍衛籠罩,就連那已習慣了大殿溫度的侍衛也忍不住心頭一悸。
城主的壓迫感可是越來越厲害了啊。
“三弟子麽?”
冰冷的聲音緩緩自那單薄的唇中吐出,旋即勾了勾唇,“小師妹啊。”
淡淡的笑意響起,漸漸露出那張俊朗白皙的臉龐出來,那張臉比女子還漂亮幾分,若是仔細看,便會發現這個比女子還漂亮的男子正是七年前的墨雲修。
“姑娘,城主宣見,這邊請。”
一個侍衛頗有禮的衝琉璃作了一個請的手勢,琉璃點點頭,旋即抬腳隨著侍衛的身形往大殿而去。
來到大殿之外,侍衛也停下腳步,顯然他們不能隨便進出大殿,琉璃在門口望著那座富麗堂皇的大殿,隱隱約約被那不可淹沒的冰冷給驚了驚,最後衝侍衛感謝的點點頭,旋即走入大殿。
當琉璃一隻腳剛踏在地板上之時,一股寒意便從腳底穿上頭頂,大殿內的溫度也是比外麵要低了好多,這般驟然,也讓琉璃忍不住微微一顫。
“小師妹。”
一聲淡然自前方傳來,琉璃抬頭,隻見前方穩穩的立著一個穿著水藍色衣袍的俊朗男子,皮膚白皙,長發如墨,唇瓣勾著淡淡的笑意,好不瀟灑。
琉璃回了一笑,微微曲身,溫和的喚了一句,“師兄。”
雲修笑著走上前,輕輕的揉了揉琉璃的頭發,“未想到,你竟然成了他徒兒。”
琉璃咧嘴一笑,十分適應這師兄師妹間融洽的氣氛,“我也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靈城城主會是我師兄。”
雲修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放下手來,“日後莫叫我師兄了,我差點忘了,我早已不是他徒兒了,自然承不住你的一句師兄。”
琉璃無奈,搖搖頭,說道,“師兄,師父也很是想念你,琉璃五年前入了師門,隻知有師兄和師姐,可琉璃始終一人孤單修煉,未曾有機會見過師兄和師姐,今日好不容易見了師兄,師兄又這般說,那叫我何其難堪?”
雲修也是苦笑一聲,看著麵前自己這個小師妹,一股奇異的感受湧上心頭,“我早被逐出師門,雖然很想喚你一聲小師妹,可也沒辦法啊。”
“請師兄告訴我,七年前師父和師姐到底發生了什麽!”
倔強到不行的臉緊緊皺著,似乎他今日不給她個根由,她就不依不饒一般。
“唉。”
雲修歎了一口氣,漆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鬆動,“怎麽他收的徒兒一個比一個倔強?”
琉璃大喜,一把抓住雲修的胳膊,“師兄願意告訴我了?”
“唉。”饒是雲修也無奈,他抬頭,淡淡的道,“他們之間千絲萬縷,我又怎麽會完全知道?”
那段禁忌,莫說他,就連當事人墨華都有事被蒙在鼓裏。
琉璃微垂眼眸,暗淡的神采從眼眸中閃過“連師兄都不完全知道麽?”
雲修看在眼裏,輕輕的揉了揉琉璃柔軟的頭發,片刻才苦澀的說道,“說到底,他們如今這副決裂的模樣倒是我一手造成的………”
“七年前,我隨宇文烈來靈城的時候,師兄那天晚上和那個白衣公子的談話我不小心聽見了。”琉璃有些尷尬的道。
“哦?”
雲修先是一驚,旋即莞爾一笑,“無礙了,若不是蘇一打醒了我,我也不會這麽快才深淵中爬出來。”
琉璃看著有著溫和笑容的雲修,實在想不出他會做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讓師父逐他出師門。
“那天晚上,你聽的都沒錯,是我將欺師滅祖這個罪名推到小七頭上,然後……逼墨華親自動手抹殺………小七……”
雲修悵然,咬咬牙,有些吞吐的道。
很顯然,對於他之前的手段,他現在也後悔不已。
“抹殺???”
琉璃一驚,膛目結舌的看著雲修,抹殺這個詞若是用在別人身上她或許深信不疑,可是一旦是用在她最敬愛慈祥的師父身上她卻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的,這些年來,師父是怎麽一個人她是看的清清楚楚,莫說殘忍的抹殺親徒,就連十惡不赦之人他都未必會下殺手。
“不可能!師父不會這樣做的,定是你們誤會了。”
琉璃覺得頭痛欲裂,連忙搖搖頭。
雲修苦笑,看著琉璃,眼睛裏那是讓琉璃不得不相信的堅定,“七年前,墨華,親自持劍,差一點抹殺了他這一生的汙點。”
琉璃心頭猛地一疼,血絲迅速蔓延上她的眼睛,猶如冰裂一般攀爬的密密麻麻。
雲修再道,眼睛通紅如魔化,“而他的汙點,正是你心心念念的師姐,”
“………雪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