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忽然鑽上一道光亮,一雙緊閉的眼眸也緩緩睜了開來,明亮清澈,宛如淡淡的清泉石上流。

陽光和煦,柔和溫暖到不像話,穿過密密麻麻的樹葉斑駁陸離的光影落在那兩人身上。

靜靜的看著那長長的眼睫毛、明亮的眸子,他們甚至可以清楚感受到對方撲麵而來的溫熱鼻息,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是一寸,曖昧糜爛的氣氛在這片光怪陸離的樹林裏盡情卷席而來。

“你幹什麽?”

琉璃麵無表情,冷淡的目光打量著那俯在她身上,唇瓣勾著些許妖嬈的俊朗男子,若不是她左手斷了,她一定推翻他!

“早。”

那淡淡的溫和襲來,卻被一道冰冷毫不留情的擋開。

“雖然大清早很美好,隻是看見某一個不該看見的人,心情變得一塌糊塗。”

宇文烈無奈,苦笑一番,翻身躺在旁邊的地上,“盡管你多不想和我呆在一起,現在這個情況也是沒辦法的。”

很簡單,他們被困在這裏了。

琉璃正欲坐起來,沒想到卻碰到左手,劇烈的疼痛襲上神經,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聽到聲音,宇文烈連忙坐起來,看著琉璃痛苦的臉色,臉上現上一抹著急,“怎麽了?”

琉璃用右手推開宇文烈,絲毫不客氣的喊道,“不關你事,滾開。若不是你,我何必在這個破地方過一晚上?”

宇文烈毫無防備,被推倒在地,臉色難看之極。

“現在你沒事就快點找路出去吧,免得死在這裏。”琉璃強忍著左手上傳來的劇痛,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看著四周密密麻麻的樹木,饒是她也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

“尛山山路複雜,區域很大,樹木叢生,若不是從石階而上,想要下山或者上山很困難。”宇文烈也隻能歎了口氣。

“不然總不能呆在這裏等死吧?”琉璃白了宇文烈一眼,宇文烈無奈攤手。

“琉璃。”

兩人正穿梭在樹林中,琉璃身後突然響起一聲低沉的嗓音,琉璃停下了腳步,旋即雲淡風輕的應了一聲,“怎麽?”

“你怎麽,活下來的。”

那聲音極其低沉沙啞,宛如是思考了很久才說出口一般。

琉璃身子一僵,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心,好像被什麽猛地一扯,噩夢般的回憶瘋狂在她腦海中湧現。

宇文烈那抱歉的臉龐,柳離歌那猙獰的笑聲,她母親那聲嘶力竭的控訴,以及,那萬丈的深淵。

所有的所有都瘋狂自她腦海中掠過,開心的、不開心的、好的、壞的,都盡情卷席在她腦海中攪動,攪的她腦袋天昏地暗。

“別……問了,我不想再提起以前任何一件事。”

良久,琉璃才聲音沙啞的回答道,那虛弱的聲音重重落在宇文烈心中,什麽東西,碎的徹底。

“好。”

背後幽幽傳來一聲沙啞,琉璃點點頭,旋即抬腳繼續走著,可正抬起一隻腳,卻陡然頓了頓,吸了吸發紅的鼻子,微微一張蒼白的唇,冰冷而不帶任何一絲感情的聲音緩緩吐出。

“宇文烈,事情已經過了這麽久了,你不必愧疚了,這幾年,我也收獲了很多,已經忘記了當年的所有了,不得不承認,我對你,還是沒辦法可以當作什麽事情都未發生過,不過,請給我一點時間,之後,我一定會笑著祝福你和柳離歌,仿佛,我們,什麽都未曾發生過,所以,在這段時間,請你走出我的生活,回到柳離歌身邊,讓這一切都還不至於來的這麽尷尬。”

“再見,宇文烈。”

最後一聲低沉緩緩自這片幽靜中響起,聲音不大,卻響徹天地。

未回頭,琉璃吸了吸鼻子,手輕輕揩了揩眼角,抬起頭來,微微一笑,隱隱約約間是淡淡的苦澀。抬腳有些沉重著,毅然往前麵走去。

那呆呆的立於原地的男人頓時停滯了動作,那低沉狠狠的穿過他耳膜,卻在轟隆一聲突然爆炸開來,雙耳一嗡,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音。

她說,要笑著祝福他和柳離歌。

她說,已經忘了過去的所有。

她說,要他走出她的生活。

她說,再見…………

他等了五年,沒想到卻等到再見二字。

心,被什麽狠狠的一敲,鮮血淋漓,眼前一黑,整個世界都變得蒼白。

琉璃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法華寺的,隻是一味的向前走著,迎著光一步步地踏在鮮血淋漓上,腦海中無數過往浮現,他的笑、他的話、他的無情、他的一切一切都糾纏著她,如同是那熬夜看的悲情小說,眼淚怎麽也收不住,一滴滴滾燙落在衣襟上,落到泥土裏,不知沾濕了衣衫還是滋潤了泥土,隻是哭的悲涼,哭的悲傷。

往日熱鬧的法華寺那綿長宕起石階上卻沒有他人,隻有那俯在台階上哭的悲涼的人兒罷了,一聲聲眼淚砸在石階上響起的聲音響起,那是千年最寂寞的聲音。

若不是沈月出來尋她之時發現了她,琉璃想,她肯定哭的個叫昏天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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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沈月看見那頂著一張殘破的臉哭的悲涼的狼狽女子之時,卻一把將她擁進懷,眼眶紅了大半,五六年未哭的她也潸然淚下。

她終於明白這些年來,琉璃到底經曆了什麽。

毀容,這對一個女子來說是多大的打擊啊。

可就是這麽一個打擊在她身上,琉璃卻依舊笑的盛豔,當看見她的時候,那雲淡風輕的模樣現在她才明白,那隻不過是她在逞強罷了!

風,輕輕地吹過,台階上那兩個人兒相擁而泣,無人知道,她們的眼淚是為何而流。

深夜的寂靜,依舊這麽可怕。

琉璃輕掩了薄紗在臉上,很平靜靠著房門的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身白衣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銀光,風,輕輕吹過,揚起薄紗的邊角,隱隱約約間那清澈明亮的眸子掩在薄紗下閃閃發亮。

“琉璃。”

琉璃抬頭,是沈月,旋即勾了勾唇。

“你怎麽來了?”

沈月走向琉璃,然後坐在琉璃旁邊,彎眉淺笑,“隻是想過來問問你,昨天去哪裏了,為什麽回來的時候一身是傷而且這麽狼狽?”

琉璃淡笑一聲,目光投向沈月,輕輕拉過沈月的手,將腦袋靠在她肩膀上,笑著道,“我以前啊,真的很討厭你,可是沒想到,現在卻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我啊,這些年一直活在這張臉的陰影下,你知道嗎,當有人看見我這張臉的時候都是害怕的不行,然後視我如毒蠍,唯恐避之而不及,那種被人說是鬼的感覺真的很糟。”

聽著耳邊傳來那淡淡帶著哭腔的聲音,沈月心頭一軟,鼻子酸溜溜的厲害。

“昨天,他來了……”

沈月知道,琉璃口中的“他”是誰。

“可笑,真可笑啊,可笑之極………”

平平淡淡,毫無波瀾。

沈月終於忍不住,發問,“可笑什麽?”

“我笑的是,難道,一個人在傷害另一個人之後,僅僅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嗎?太可笑了吧?

她站起來,搖搖欲墜的背影在月亮的對比上更寂寥。

她笑的涼薄,難辯喜怒,隻是那古井不波的聲調在這寂靜的黑夜中很刺耳。

“琉璃,別這樣……”

沈月伸手一拉她,她的右手冰冷的可怕,左手綁著厚厚的紗布,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她靜靜的闔上眼,長長的眼睫毛在月光下閃閃發亮,如同灑了金粉的流蘇,緩緩伸出右手,纖長的手在蒼白的空中微微一握,明明沒什麽風,可她卻清晰感覺到風從她掌心劃過,一絲冰冷,一絲悲傷,在這黑夜中,在這掌心中,迅速流逝。

霎那間,世間萬籟俱寂。

她站在最純粹、最幹淨的高處,風,在她耳邊,手邊,腳邊輕輕的吹過,柔和而謙卑。

一首曲隨著風自遠方飄飄搖搖傳來,緩緩穿入她雙耳。

清亮的琴音緩緩響起,先是低沉,然後是平靜如水,緊接著是猶如波瀾壯闊的海水,最後是溪水般叮咚悅耳。

待琴音停下之時,琉璃也緩緩睜開眼來,薄紗下,那眼角已濕了大半。

她知道,那熟悉的旋律是弱水三千。

是當年,宇文烈教她的曲子。

“你說,我是不是錯了?”

夜色迷茫,當那平靜如水的聲音傳入沈月耳中之時,她一時之間竟分不清那是幻聽還是如何。

良久,沈月才苦笑確定那的的確確是琉璃說的,微微歎息著搖了搖頭,“恩怨循環,自古就沒有對錯的道理。”

“是麽?”

她呆呆的疑惑開口,一滴晶瑩滑過臉龐緩緩滑落,旋即又笑著肯定,“是啊!”

“沒有這個道理呢………”

她呢喃著,卻隻有她一個人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