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除知盡(下)
過除知盡(下)
“讓敬部長等著好了。我會告訴你,小說的是麽?反正她都養了我二十多年,不差這幾個月。”雖然完全說不上來為什麽,但陳皓的心情看起來不錯,居然又開了個玩笑,“那就春節,但也不能再晚,要不然壓歲錢就別想了。”
領袖似乎又開始換成芭蕾裏的soubresaut動作……王成平掐著她的皮衣前襟不敢接腔,幾乎能聽到自己大腦裏瘋狂運轉的聲音。她直覺是昨晚某件事情出了岔子,然而又摸不著任何頭緒。
“昨晚,咳,吃完飯後都發生了什麽?我喝了點酒,居然記不起來了……”
蹩腳的托辭,甚至王成平捂著眉毛呻吟的表情都虛偽無比。
但陳皓居然罕見的耐心回答,他說:“你昨晚答應了程一,每周陪她去上鋼琴課,還答應把自己立拍得剩餘的膠卷全送給她。最後出餐廳的時候下雨了,於是你便跟著我回家,哦,還有什麽?我想想,還有你當著程一的麵,說你不會嫁給我。”
隨著陳皓用平穩口氣將昨晚情景分毫不差的敘述。王成平很配合地動動嘴角,再擠出一個幾乎不能被稱之為微笑的表情。她以為陳皓應該憤怒,至少也該是熟悉的焦躁,可是他沒有。陳皓越是這般輕描淡寫,王成平便越害怕,心中觸動,畏懼不小心碰了什麽開關,兜頭澆下來是冰涼的冷水。
然後車廂內就安靜下來,隻剩收音機裏傳來的廣播路況信息。
黑色極短的頭發,下巴的線條格外凜厲,像被刀子雕削的兩頰,陳皓反著方向盤。而這也是第一次,王成平徹底摸不透他在想什麽、打算什麽、甚至預謀做什麽。
曾經以為,她性格的至大缺點也許總是了解別人甚於自己。但王成平仿佛才明白,既然太懂得如何激怒、挑釁、鼓舞任何人,其試探本質,也無非在更多寵溺和更響耳光間來回遊走。
“陳皓你怎麽了,是對我說的話生氣了嗎?”她微微垂下眼睛,有點傻乎乎問,似乎一下子沒能接受那麽多陳皓令人難以置信的改變,“別這樣,好好說話行麽……”
“我怎麽了?”陳皓極快的看看她眼睛,笑了笑。王成平的表情呈現罕見的複雜,好像一張網,裏麵亂七八糟的表情一應俱全。然此刻他不必再對此迷茫。
於是陳皓簡單解釋說,他沒搞清楚事實就來找王成平,很失禮。而現在。自己非拉著王成平去見家人,和他的行為同樣莽撞。他們都沒有想到問她的意見,那麽既然王成平主動說春節,那麽便春節拜訪。
頓了頓,陳皓還說,以前他沒想明白,現在總算懂了點王成平的想法。不管怎樣,他都會尊重她的意見。有些話不必講,兩個人也知曉心意,而這一點王成平可以去信任他。
這番突如其來的表白並沒有讓王成平受寵若驚,實際上時間和狀況都不允許她感動。實際上後一個論點王成平想自己不好評價,但前一個論點似乎更匪夷所思。
這番話根本不是陳皓的作風,交往那麽久,讓鳳凰主動妥協隻有兩種方法。若不就是順從他,或給他更想要的東西。可王成平完全想不出除了昨晚,自己究竟做了什麽使陳皓改變。她想回報相同的誠摯,但不知道怎麽做,一切發生的簡直就是豈有此理。
想了想,王成平挑了個自己理解的角度,道:“陳皓啊,你父母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見我。你也對咱倆未來根本就沒有期望。所以一切都想好了,隻是等我自己說出來拒絕,才心安理得的對你媽和我有所交代?”
陳皓坐在旁邊,本來還為他低三下四說的這些話感到不大好意思,但隨即勃然大怒,臉色由紅轉青,再不悅叱道:“王成平你腦子裏什麽啊!要是早上還沒睡清醒就開會窗!再這麽胡說,要不就直接開車去我家見我媽。”
確定對方沒有開玩笑的意味,王成平隻好閉上嘴,她知道陳皓昨晚並沒有獨自在書房大徹大悟,也並非在進行感情上的緩兵之計。畢竟在對方麵前善於天衣無縫掩飾心情本是王成平的拿手好戲,陳皓卻並不喜歡這些。
然究竟是什麽使陳皓前後判若兩人?雖然他那番話顛三倒四、含義隱晦,但王成平畢竟也從裏麵蛛絲馬腳推敲出什麽真相。比如說陳皓在等待自己一句話,那句她欠了陳皓很久的一句話。
王成平茫然坐著,右手邊是車水馬龍,左手邊是陳皓。一會她想說他無需理解自己,隻要能體諒就夠了,一會又想說,這招沒用,不知道要到哪一天她才能有勇氣講出承諾。也許下一秒,也許明天,也許到死都不想給──至少現在,她的感情沒有到需要向別人傾訴的地步。
這與軟弱無關,更多的是種悲觀。太多次的經驗告訴王成平,一旦她真心喜歡什麽美好的東西,它們便支離破碎。而如果陳皓真正懂她,就不應該說些有的沒的。再或者假如陳皓隻是件商品,付錢可得而不附帶社會家庭任何約束,王成平便是耗費千金也想買下來──但這種辯解。大概又會被人稱為“混蛋”或“不負責任”了。
想來想去,王成平就覺得腦筋麻木。昨晚她睡得意料之外的好,可此刻王成平還是依照陳皓之言,按下車窗,讓清早城市寒冷空氣痛斥自己,再把臉埋在柔軟的圍巾裏。
車開到自家小區的時候,王成平臉已經被北風吹的冰涼。晨起的老頭老太太正開著聒噪收音機,在焦黃空地上跟著音樂節拍,來回做些莫名其妙的伸展運動。王成平便讓陳皓在樓下稍等,她無精打采的爬了五樓,手指在包裏哆嗦了幾遍才摸出鑰匙,再插進孔裏。
……是今天開會的閃存沒有帶,以及一些紙質的數據整理資料,大概壓在書架旁邊。一邊這麽心不在焉思索,王成平已經“哢嚓”擰開門,視線和屋裏麵正喝水的男人猝不及防對上。
“啊抱歉,抱歉!”因為沒回神,王成平居然還以為自己進錯房間,駭的退後幾步。
但下一秒,她捏著鑰匙的手便隨著對方緊抿的唇同樣趨向僵硬。他們睜大眼睛,互相默然瞪著。而背對走廊帶來的冷風隨著王成平的推門動作,倏忽從她身後倒灌進來,再嘲笑著刮亂兩人表情。
“瞧我這腦子。連自己家都不認識了。”沉默須臾,王成平聽見自己用譏誚的聲音微笑道,“早上好,程先生。”
在很短時間內,程嶽的表情也難以形容。仿佛見到王成平驟然歸來,他是一般的驚訝不已,但隨即眸光裏某些幽深難測的情結便被按下,程嶽站起來,淡淡點頭道:“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雖然覺得這聲回應諷刺之極,但王成平的口氣也聽不出什麽感情。她定神,繃著臉走進來。輕輕合上門,一邊單手換鞋一邊冷道,“是我……上班用的東西忘帶了,回家拿一趟。嚴黎呢?”她再看向關閉的浴室,不自覺眯起眼睛,“洗澡呢?”
“哦,昨晚我來看嚴黎,但是下暴雨。正好你打電話說不回來,所以就在此借住一宿。”程嶽垂下眼睛,把水杯擱在桌麵,“你想要和嚴黎說話,就等她出來……”
“不用了!我拿了東西就走,是我打擾你們。”王成平立刻生硬截斷他,聲音卻冷的像冰。而此時,旁側淩亂的沙發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王成平挑眉,看到程嶽的西服搭在沙發扶手、下麵和著嚴黎的駝色大衣、羊絨圍巾。最後沙發表麵的罩子被扯在地麵,最旁邊居然還擺著兩個皺巴巴的枕頭……
王成平迅速收回視線,覺得她內心就像程嶽方才擱在桌麵上那水杯裏的**。有什麽被輕微震蕩,有什麽被輕微平複,周而複始,也許波瀾,卻根本不值一提。
“我……昨晚在沙發上睡的。”而注意到王成平的目光,程嶽也皺起眉,隻突兀的解釋道,“嚴黎把她的大衣借給我蓋,我頸椎不好,便拿了兩個枕頭……走的時候我會這裏收拾好。”
“噢,那沒事。”王成平低聲道,突然覺得不禮貌,又止了聲,心裏卻不由思量這種說辭──可以相信他嗎?
程嶽隻看著她,輕道:“抱歉。”
他們兩個,天生都是出色演員,拿手的隱忍和冷眼旁觀,嘴巴與思維不相上下的毒辣敏捷。互相幾次鬥嘴更從來恨不得把對方逼到死角方休。然此刻意料外的相遇,程嶽和王成平顯然都有點手足無措。自說自話間居然像是想向對方解釋什麽。
而程嶽比王成平更早認識到這點,說完後,他默然移開不自覺打量她的目光。而王成平也迅速斂顏,不再和程嶽進行廢話,隻低頭快步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雖然裝的泰然自若,但王成平的拖鞋……從始至終卻隻換了一隻呢,走路也深一腳淺一腳。程嶽自然是瞥見,卻無法覺得好笑。而王成平的背影繃得很直,合著浴室裏嘩啦嘩啦的水聲,讓人心鬧。
過除知盡(上)發成底稿了,早訂閱的人麻煩重看。不重看也無所謂,情節繼續。
ps:我曾說:一年發兩次高燒以上的體弱之人都應該被拉去活埋哈哈哈哈。我說:腦殘才總生病哈哈哈哈。我說:有的時候我還是挺痛恨自己烏鴉嘴的……打點滴打到手腫、臉腫,醫生說用幫你拍照留念麽(投訴點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