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草微風岸,危檣獨夜舟(二)
人們常說,好男兒誌在四方。可是誰知到,好男兒的誌向是不是真的在四方?或許好男兒的誌向隻是老婆孩子熱炕頭也說不定。
有詩雲:戍鼓斷人行,邊秋一雁聲。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有弟皆分散,無家問死生。寄書長不達,況乃未休兵。
寒越最近表現很好,有勞模的範兒,更像個賢妻良母,把管塵西的生活起居照顧地事無巨細,人也伺候地舒舒服服,跟伺候老太爺似的。當然這是後話。
雖然代價是“小青”,或者更多。
管塵西不再追究了,可是並不代表寒越不難過,也並不代表他自己不在意。
寒越暗自埋怨自己,早就該想到的,那盆仙人掌,長得那麽青翠,那麽旺盛——應是有些年頭的了,可——偏偏被他的粗心大意給禍害了。
禍害的可不僅僅是一盆植物那麽簡單啊!
晚上,寒越回了家。管塵西煮了咖啡——破天荒的第一次,“寒越,你真是好樣的你!”他放下咖啡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寒越想,他那雙手,前世定是練過鐵砂掌,不然,怎麽能經受住“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的回擊,還麵不改色氣息平穩呢?
管塵西越說越氣,轉過身,直視著餐桌前安靜如玉的寒越,“你整天就知道喝酒喝酒喝酒!不然就是泡妞!你還會什麽啊?你說你,一個大男人,你是被楊沫兒甩了還是仕途不平坦了?你當你是蘇東坡被貶黃州呢你?還是你當這兒是酒吧是賓館兒是衛生間隨便吃喝拉撒了你……”
寒越沒吱聲,鯉魚打挺似的動了動身子,看的管塵西更是怒火中燒:“放個屁啊你?裝什麽棒槌?怎麽你啞然了?”
“咳咳……”寒越有點難堪,被他這樣數落著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隻是這一次——不想讓這他,不想順著他,不想不澄清事實——他,也有自己難受的事情。
寒越抬起頭,看著管塵西那嘴角邊新長出來的小痘痘,想樂卻不敢,隻能“咳咳”咳嗽兩聲。辯解的話到了嘴邊,硬是咽了回去。
真相,往往太過殘酷。更何況,他還沒有完全準備好,坦白從寬顯然不會是個好的方法。
坦白一切,尚早。
“你不累啊?說了那麽多,渴了是吧?”
“別轉移話題!我還沒說完呢……”管塵西一手掐著腰,一手端起手邊的咖啡杯,看也不看就喝了下去,結果——
“我靠!燙死爺了!”複又轉頭看向寒越,“這有什麽好喝的啊?還跟寶貝似的藏在壁櫥裏?難喝死了……”
“……管塵西。”
“……”塵西愣了,寒越這一聲連名帶姓的,忒正經了,說不上聽了是什麽感覺,嘴裏都是苦味兒,也說不出,隻是有點不是滋味。
“聽說,下周你表姐釣魚台婚宴?”寒越輕啜一口咖啡,“煮好了吧?”
管塵西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轉身去拿起咖啡壺,“你小道消息還真多!”
“嗬嗬……”
“他要我出席。”管塵西坐在他對麵,倒出咖啡,技術嫻熟。
“自家表姐出嫁,哪有親屬不在旁的道理?”寒越瞟了他一眼,滿不在意地說。
“你懂個屁!”管塵西啐他。
“我懂你!”
“滾!”他接著說,“我爸要我進部隊……”
“……”
“傻了吧?你求我,求我我就告訴你……”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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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越又一次失眠了,因為管塵西的“炸彈”。
部隊,神聖又遙遠,跟天堂似的。
曾經那麽近,如今早已漸行漸遠了。
可是突然有一天,你身邊最最親近的兄弟跟你說,“哥們,我要進部隊了。可是我不願意。你求我,求我我就考慮不去。”
這天終於來了啊。
寒越翻了個身,被漫無邊際的黑暗籠罩的天空,深邃又渺遠。任誰也抓不住。
曾經,那是他夢想的地方。
他父親寒仲芮曾經說,阿越,父親要你成為一名解放軍戰士,保家衛國。
可是,父親被冠上了“政治犯”的大帽子,直接被摘了烏紗帽,丟進了小黑屋,報紙上長篇大論,電視上的報道也不厭其煩。
那時候,有人指著他說:“市長大人落了馬,公子寒越倒了桅杆。”難再一番風順了。
就是從那時起吧,十多年的三觀一操全都倒塌了,跟泥石流和礦井坍塌沒什麽兩樣。
於是那時,連著最最最忠誠的夢想也破滅了。
忠於祖國,忠於人民。都成了天方夜譚了啊。
有人說,莫談國事。
有人說,家國天下。
有人說,國破家亡。
可是他父親寒仲芮,明明就是犧牲品,明明就是替罪羊,明明就是權力下的棋子,終究被棄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我自己認為寫的很含蓄了。。。莫談國事。。。我真的沒有政治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