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愉悅
夜已經深了，哮天犬和逆天鷹打鬧了一陣子之後也累了，都各自去睡覺了。沉香坐在屋簷下，月光淡淡地灑下來，落在他的身上，白衣淡得幾乎和那月色融為一體了。
玉帝那邊已經對自己起疑了，也就是說，他們已經失去了一個最大的保護傘。而沉香最擔心的是，玉帝會不會想要對付他們，萬一真的這樣……那就麻煩了……
“沉香……”三首蛟出現在他的身後，藍色的龍紋令他的臉在月光下看起來有些猙獰。
“清源沒發現你的離開吧？”沉香背對著他問道。
“主人在和長公主說話，沒有顧及到我。”三首蛟道，“我是偷偷溜出來的。”
“念蟲的情況如何？”沉香沒有轉身，一動不動地問。
“現在已經開始長大了……”三首蛟遲疑著道，“我在盡量壓製它，但是……”
“不行嗎……”沉香似乎是在對他說，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哼……波旬，你可是送了我好大一份厚利啊！我劉沉香要是不還禮，豈不是太給你麵子了……”
“沉香……”三首蛟低聲道，“念蟲可以壓製，一旦壓製了之後，它的反抗也會隨之而來，所以……如果單單壓製的話，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沉香沒有說話，許久，才起身道，“先想辦法壓製吧。”
“要壓製念蟲並不難，隻要我們順著主人內心的欲念，欲念滿足了，自然也會漸漸減少。”三首蛟道，“但這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欲念不能不會消失，很快就會有新的欲念，或者更多的欲念產生。”
“是啊……”沉香歎了口氣，“但是現在……也隻能這樣了……”他轉過頭道，“隻能麻煩你了，三首蛟。”
三首蛟點頭道：“我倒是無所謂，但是……”他頓了頓，“主人的欲念究竟是什麽，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他的話點到為止，說完，就消失不見了。
“欲念……麽……”沉香輕輕一笑，“我當然是知道的，問題是……”
桃樹在月色下伸出長長的陰影，桃枝的陰影在地麵上縱橫交錯。茂密的綠葉隨風而輕輕搖晃，落下幾片樹葉，有一片小小的綠葉隨著風落到沉香的手中。在這杳渺的月色下，沉香靜靜地立著。月色一點一點暈染上沉香的那襲白衣，他的臉上似乎也被暈染上了月光，白得如玉般透明。
楊戩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了這番情景，他淡淡一笑，走到沉香的身邊：“今晚的月色很好。”
“是啊……”沉香輕輕一笑，“很好的月亮……”他偏頭望著楊戩，“外祖母回去了？”
“娘和我說了很多話，我們一直在聊你。”楊戩卻道。
“我？”沉香不解，“我有什麽可說的？”
楊戩笑問不語，他回想起剛才瑤姬所說的話，瑤姬是很希望兩人能夠好好的在一起，希望自己能夠珍惜眼前人。自然的，如此知音，楊戩怎會不珍惜呢？
已是盛夏時節，桃樹的葉子越發的茂密了，在炙熱的陽光下投下陰涼的樹蔭。哮天犬化成了犬形，趴在樹下乘涼，伸出長長的舌頭哈著熱氣。院中有一個小小的池塘，池水反射出金色的陽光，池塘中的睡蓮閉合著，小小的圓葉漂浮著，倒是添了幾分清涼之感。錦鯉們都躲在那小小的陰涼之下，不願意出來。
一絲風也沒有，門上的鈴鐺一動也不動，靜靜地懸掛著。竹簾垂掛下來，滿樹的蟬鳴聲竄進簾子，點點金色的陽光透過簾縫合著蟬鳴鑽進屋子裏，碎金般地晃動著。金色的光點落在一襲白衣上，清俊的男子手持毛筆，正在宣紙上寫著什麽。微卷的散發遮住了他的神情，握筆的姿勢紋絲不動，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夏日的炎熱。
光點在他的身上停頓了一頓飯的功夫，又開始緩緩移動了，屋子裏安靜極了，陽光似乎有些無聊，一寸寸地掃視著整個房間。
這個時候，另一個白衣的青年走進了屋子，他的肩膀上停著一隻銀眼金翅的老鷹，他的手中捏著一枚丹藥似的東西，正喂給那老鷹。他微微笑著，撫摸著老鷹的翅膀，老鷹蹭著他的手掌，微微眯起眼，十分享受的樣子。
“老君的仙丹又不是炒豆子，你別老這麽喂逆天。”楊戩擱下手中的筆道。
沉香笑著撫摸著逆天鷹的羽毛：“逆天的修為一直不高，說不定吃多了，他就能夠修成人形了！”逆天鷹點點頭，很高興地附和著叫了一聲。
楊戩無奈地搖搖頭：“靠金丹吃出來的修為可是不穩固的，當年你不就是這個樣子麽？”
“逆天的情況可和我不一樣，是吧？”沉香笑著去撓逆天鷹的下巴，逆天鷹享受地蹭著。沉香喂完了逆天鷹，然後道：“好了，去找哮天犬吧，逆天！”手一抖，逆天鷹就拍拍翅膀，衝出簾子，飛了出去。不多時，就聽見樹下傳來哮天犬的叫聲和逆天鷹翅膀撲扇的聲音。
“還沒寫好嗎？”沉香走到楊戩的身邊問，看見那宣紙上的墨跡還未幹。他伸手拿起宣紙看了起來。
楊戩搖搖頭：“應該差不多了。”
沉香接過他手中的筆，放下宣紙，在下麵又添了不少字，便寫便道：“還是寫詳細些吧，免得被人說我們藏私。”
兩人口中所說的那宣紙上的內容，其實就是實施新天條的經驗。玉帝已經正式下旨，將新天條交給李靖三人來管理，又說他們是新手，故而讓楊戩將經驗傳授給他們。
“寫得再詳細……恐怕也隻有我那位表哥會看。”楊戩自嘲地道，“李天王自視甚高，申公豹本就與我不和，他們兩人是不屑於這些經驗的。”
“看不看是他們的事，咱們隻要做到問心無愧就行了。”沉香放下筆，“好了。”他吹幹了紙上的墨跡，將那份東西收好，準備隔幾日交給小金烏。
楊戩正要說些什麽，卻聽見一陣笑聲從院中傳來：“你們兩個怎麽又打架了？！我說我的好徒兒啊，你師傅我和你師叔伯又來了！”
楊戩的話咽了回去，他看看沉香，兩人的眼神中都有著幾分無奈。沉香過去掛起簾子，伴隨著風鈴的晃動聲，陽光一下子就射了進來，照在沉香的臉上。他微微眯起眼，望向院中，果然，十二個人，一個也不少。昆侖十二仙，果然來得很齊啊！
“我說好徒兒啊，還是你這裏的酒合師傅我的胃口啊！”玉鼎真人樂嗬嗬地道，又興高采烈地喝了一大口。
太乙真人不滿地道：“我說玉鼎，你少喝點兒，給咱們幾個也留點兒啊！”
“這是我徒兒那小甥女所釀的，要喝，找你徒弟去！”玉鼎真人樂滋滋地道，“我說這個小狐狸啊，釀酒的手藝可是一流！”
“美得你……”赤**嘀咕著，“楊戩，有茶沒有？我喝茶！不像某些人……俗氣！”
黃龍真人急忙湊過來：“師兄你要喝茶？我來泡……”
懼留孫一把把他按在座位上：“來者是客，咱們是客人，自然要主人來上茶了！”讓黃龍真人去泡茶？開玩笑！他們幾個還想多活兩年呢！
楊戩看著滿室的師叔伯，頭疼得要命。自從兩人回到灌江口後，師傅帶著幾個師叔伯隔三岔五就來“叨嘮”自己。小玉前幾日送來的桃花釀沒幾天就被喝了個精光，楊嬋送來的華山雲霧茶也被拿的拿，喝的喝，沒剩下幾兩了。
上一次兩人獲罪，師傅帶著其餘十一仙殺上天庭，美其名曰是為了“威脅玉帝”，其實說白了還不是想出來練練手。結果……觀世音等人一來，玉帝悄無聲息就解決了此事，弄得昆侖十二仙“雷聲大，雨點小”，很窩火地回去了。所以這段時間，昆侖十二仙決定多來幾趟，喝夠了再走！
哮天犬很是鬱悶，玉鼎真人一來就喜歡拔自己的尾巴，弄得哮天犬一看見他就想溜。本來這幾天和逆天鷹玩得好好的，這隻鷹可比那條臭蟲好欺負多了。哮天犬好不容易揚眉吐氣了，玉鼎真人一來，他又得躲起來避難了。
“我說……戩兒家的……”玉鼎真人道，“那個……”
“真人您還是叫我沉香吧！”沉香急忙打斷他的話糾正道。
“哦……好的，沉香，沉香……”玉鼎真人繼續道，“那個……下次你妹妹要是再釀酒，記得讓她多釀幾壇子啊，到時候給我送過來！”
“還有我的！”太乙真人急忙道。
“我的也是……”
“還有我……”
“我也要……”
……
沉香略略一算，一個人幾壇子，十二個人就幾百壇子了好不好？！你們想累死我的小玉妹妹不成？！
闡教第二代弟子吃飽喝足了，說說笑笑地走了，徒留下一地的杯子和茶盞……哮天犬從角落裏溜了出來，蹲到楊戩的腳邊，抹了把頭上的汗：“終於走了……”
沉香看著一地的狼藉，又看看楊戩：“你們闡教……都是這種人？”
“啊……這個……大概隻有第二代弟子比較特別吧……”楊戩咳嗽了一下，“我們第三代弟子都是很優秀，很正統的……”絕不會幹出這種吃完就走的行為！
收拾完一堆的東西，暮色已經漸漸低沉了下來，天邊還帶著一點點夕陽的餘暉，淡金色地暈染著晚霞。哮天犬看見了停在樹上的逆天鷹，又去戲弄它，又跳又叫的。逆天鷹不滿地用翅膀去撲扇哮天犬的腦袋，兩隻動物鬧得不可開交。
楊戩和沉香站在台階上看著，都覺得好笑。微風吹動著懸掛在門上的竹簾，吹動著門上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音。
三首蛟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楊戩的袖中出來，化成人形站在兩人的身邊，看著那兩隻動物，哼了一聲：“沒腦子的兩個笨蛋……”
“你說什麽？！”哮天犬立刻化成了人形喊道，“你這條長蟲！臭蟲！”
“沒腦子的蠢狗和沒腦子的蠢鳥！”三首蛟走下台階得意地道。
這一下逆天鷹也怒了，飛過來衝著三首蛟的銀色長發就是一爪子！三首蛟氣得變出龍爪，也朝著逆天鷹抓去。哮天犬幸災樂禍地笑著，竄到楊戩的身邊，嘿嘿地笑著。
金烏西墜，玉兔東升，涼意一點一點襲來，夜色也隨之而落到了院中。院中天青色的磚石反射著月光，有淺淺的螢光，與池塘中的水色交相輝映。池塘中閃爍出銀色的光斑，微微晃動起來。白色的睡蓮漸漸開放，淡淡的蓮香彌漫開來，暗香浮動，月色黃昏。池中的錦鯉們也活動了起來，水麵上不時有小小的水泡冒出，泛起一陣漣漪，攪亂了池中的月色。
竹簾已經放下了，燭火點亮，在竹簾上映出兩個人的剪影。楊戩順手拿了一卷詩詞，信手翻了翻，正好看見阮籍《詠懷詩》，其十二乃是：“昔日繁華子，安陵與龍陽。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輝光。悅懌若九春，磬折似秋霜。流盻發姿媚，言笑吐芬芳。攜手等歡愛，夙昔同衾裳。願為雙飛鳥，比翼共翱翔。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楊戩心中一動，抬眼看了看沉香，沉香正在伏案寫著什麽，他又將這本書放了回去，取下了另一本。
沉香注意到他的動作，抬起頭道：“怎麽了？”
楊戩搖搖頭，翻開手中的書：“沒什麽……”
沉香一時好奇，走到他身邊道：“怎麽又換了一本了？”說著，順手接過他手裏的那本書翻開一頁，念道，“玉樓冰簟鴛鴦錦，粉融香汗流山枕……”
沉香剛念了兩句，就丟還給楊戩笑道：“你也看這個？”這是一本《花間詞集》，“太豔了些吧？”
“隨便看看……”楊戩也沒想到自己怎麽抽出這麽一本書來，隨即放了回去，隻覺得臉上有些發熱，急忙搪塞了過去。
沉香笑笑，沒有再說什麽，又繼續回去寫東西了。楊戩隻覺得剛才的事情著實是尷尬，便端起桌上的茶水，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至於書架上的那些書，他是不敢再去翻動了，免得又翻出什麽令自己胡思亂想的書來。
一直到月上中天，沉香才擱了筆，走到楊戩的身邊，奇道：“你端著個空被子喝什麽？”
楊戩放下杯子，一臉的鎮定：“剛剛喝完。”他起身道，“夜深了，我們該安寢了。”
卻見沉香笑吟吟地道：“你說……玉樓冰簟，這麽涼快，卻還能夠‘粉融香汗流山枕’，到底是怎麽個出汗法？”
楊戩愣住了，他望著沉香，沉香的眼睛在燭火下亮晶晶的，嫣紅的唇微微帶著笑意，那是一種……帶著誘惑的笑意……有風吹動了竹簾，也吹動了楊戩的白衣，吹動了沉香的長發。那發絲落在楊戩的臉上，有點癢……
“這個麽……”楊戩淡淡一笑，伸手摟住了沉香的腰，將兩人的臉貼近，“我也不太清楚，不如……我們試試……”他朝著那帶著笑意的唇吻了上去……
哮天犬在池塘邊，和逆天鷹撲騰著水裏的錦鯉。三首蛟在樹下打了個嗬欠，他看見竹簾上兩人的身影漸漸合二為一，燭火忽的熄滅了，輕笑一聲，轉過頭去，繼續看蠢狗和笨鳥捉魚。
月色甚好，清雅迷人，嘿……嘿嘿……嘿嘿嘿……三首蛟笑了笑。
作者有話要說：嚴打時期，大家要河蟹啊河蟹！我隻能……這個樣子了啊！關於這首詞究竟有多麽香豔嗎【摸下巴】，大家可以去查一查，真的是很香豔啊……明天停更，不要忘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