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警告
第二日早朝，楊戩將昆侖同意借盤古斧的一事又向眾仙說了一遍，然後提了沈檀來天庭拜見玉帝的事情。
王母輕笑：“哦？楊戩，本宮聽你一直在誇你那位師弟如何法力高強，不如召上殿來一瞧。若真是法力高強……”她看了玉帝一眼，“陛下也好給他個一官半職。”
楊戩推辭道：“師弟性子閑散，怕是不習慣這般的日子，此次隻是前來拜見陛下……”
“願不願意是他的事情，不必你操心。”王母冷笑道，“讓他上來吧！”
早有值日仙官去召沈檀上殿了，不少天將已經交頭接耳了起來。楊戩將此次的功勞有一半都歸功於沈檀，自然好奇者不少，不知道這個與楊戩同門的人究竟有多少本事。
沉香依舊是白衣一襲，紋飾簡潔，袖擺領襟衣擺處繡著銀色的蓮紋，外罩銀絲織就的罩紗，緩步上前，衣袂上的蓮紋隨之而動，恍若步步生蓮，清雅出塵。銀絲織就的發帶束發，黑發如墨。劍眉入鬢，雙眸上挑，唇角微揚，看似如水溫和，但黑眸中卻深藏著冷漠。
所有人的第一反應就是，這人好像楊戩，形似雖隻有三分，但那神似卻有七八分了。
沉香來到楊戩的身邊，俯身行禮道：“沈檀見過陛下、娘娘！”
“平身吧……”玉帝今日竟然先王母一步道。
沉香起身，與楊戩並肩而立，這麽一見，更是讓人覺得相似。玉帝打量著沉香，眼中精光閃爍，許久，才朗聲道：“昆侖門下，果然不同凡響。”
“陛下繆讚了。”沉香微微一笑，謙遜但不卑微。
王母的臉色陰沉，看著沉香道：“果然好人品，聽楊戩說，你與他是同門，不知道師從何人啊？”
“家師乃昆侖一小仙，娘娘何須掛懷。”沉香微微點頭。
“小仙？”王母冷笑，“一介小仙就能夠教出你這般的人物？想必……”
“昆侖眾仙不諳世事，娘娘何必要追問到底呢！”玉帝打斷了王母的話。
王母臉色大變，看了玉帝一眼，又收斂了神色道：“臣妾不過是擔心有心懷不軌的宵小會對陛下不利。陛下既如此說，臣妾……也不過問了。”她又看了看楊戩和沉香，“臣妾身體不適，想先行一步，望陛下贖罪。”
“既如此，娘娘慢慢走。”玉帝看了她一眼，“慢慢走……”
王母走後，玉帝才繼續道：“既然沈檀你上的殿來，朕便將幾位的賞賜一並傳了！”說著，便示意天奴上來宣讀賞賜。
此次的賞賜異常豐厚，畢竟是斬殺上古神獸，不是一件易事。給楊戩的最為豐厚，金花千朵，禦酒千瓶，還丹千粒，異寶明珠，錦繡百件，教與眾義兄弟分享。沉香的賞賜原本已經擬好，但玉帝卻打斷了天奴的宣賞，道：“朕知你不願來天庭述職，但賞賜一些身外之物恐又無多大用處，不如……朕便賜你一個封號吧！”
封號？！沉香一震：“陛下，沈檀不過一介散仙……這……”
玉帝揮手：“不過一個封號罷了，便於你時常上天行走，難不成……閣下看不起我天庭不成？”
“沈檀不敢。”沉香隻得跪下受命。
“你不必跪，站著吧！”玉帝道，“沈檀乃昆侖門下，助我天庭除妖有功，特封為……”玉帝沉吟了片刻，忽然間靈光一閃，“至真顯仁真君！”
又是這個？！沉香苦笑道：“沈檀受之有愧，不敢……”
玉帝卻低笑道：“是否受之有愧……沈檀你自己清楚……”隨即朗聲笑道，“朕倒是覺得這個封號賜予你非常合適！”
“沈檀……謝過陛下……”沉香逐字逐句地道，瞄了一眼楊戩。
楊戩也覺得事有蹊蹺，沈檀法力雖高，功勞雖大，但這個封號未免也……“至真”二字，不是一般神仙受得起的，這可是玉帝的封號啊！
“罷了，無事……眾卿家便散了吧！”玉帝吩咐道，“至真顯仁真君留下。”
沉香一凜，知道玉帝是有話要和自己說。楊戩擔心地看著他，沉香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楊戩隻能隨著眾仙退出淩霄寶殿。臨走時，還看了沉香好幾眼，殊不知，這一切都落在了玉帝的眼裏。
待眾仙離去後，玉帝屏退了其他人，緩緩從寶座上站起，緩步走到沉香的麵前。此時的玉帝，早沒了那懶散昏庸的模樣，雙眸中精光閃爍，神情嚴肅，全身有金光環繞。沉香隻是微微而笑，但身上也是青光籠罩。金光和青光相互接觸，互不相讓，難較高下。
玉帝冷聲問：“你是何人？”
沉香微笑：“我是何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來自何處……”
玉帝先行收斂了金光，沉香的青光也緩緩散去，兩人對視而立。玉帝注視著沉香：“來此何意？”
沉香依舊微笑：“三界有難，沈檀不過前來助一臂之力。”
這倒是符合昆侖對自己所說的那句話，玉帝心下稍安：“諸位皆可出？”
“可出。”沉香點頭，“盡在我手。”
玉帝安心了不少：“你與楊戩……”
“真君待我以兄弟之義，我也待真君以兄弟之情。”沉香直言。
玉帝點頭：“你乃幽冥之主，朕也自當以禮相待！”
“陛下言重了。”沉香頷首。
楊戩一出了淩霄寶殿，便有一仙娥在等候自己，一見自己出來便上前道：“司法天神，娘娘有請。”
楊戩一愣，又朝著淩霄寶殿的內擔心地望了一眼，跟著仙娥前往瑤池去了。
瑤池內，王母一襲金色雲錦，鸞鳳於裙上翻飛，神情帶著一絲怒氣——但顯然那不是針對於楊戩的。見了楊戩，王母的臉色緩和了一下，冷笑道：“楊戩啊楊戩，你近日可是立下了大功啊……”
“娘娘言重了。”楊戩不知道王母召自己何意，隻能小心應對。
“哼……”王母冷哼了一身，轉身道，“本宮召你過來，是關於天條的事情。現有的天條，對男女私情的懲罰還不夠嚴厲，從今天起……再加上一條，思凡者要嚴加懲處，有仙籍者若是有了私情……更要嚴加懲處！”說著，她轉過身看了看楊戩，“仙家不可動了欲念，這你是知道的……”
楊戩心中猛地一跳，情知王母怕是發現了什麽，不管是自己曾經對嫦娥的幾分思慕，還是如今自己對沈檀的……他急忙辯解道：“娘娘，小神以為，乾坤交感，陰陽相合，乃玩物繁衍之根本，這**也是人之本性，即便是神仙也有七情六欲。況且……即使是修煉中也有雙修一說，這仙家之間……便不用……”
“楊戩，你莫不是也動了情了吧？”王母冷笑道，“別忘了，瑤姬當年就是因為動了凡心，才落得如此下場！”
一句話如同晴天霹靂，楊戩隻能低了頭：“小神不敢……小神隻是覺得……”
“不敢就好……”王母離開他的身邊，“你是司法天神，可不能……知法犯法啊……”
楊戩走出瑤池，早已心亂如麻。無論王母看出了什麽，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已經是如履薄冰，一步踏錯，自己便將萬劫不複！
回到真君神殿，楊戩走進內室，隻見沉香已經脫了罩衫，坐在塌邊，手握一卷兵書正在細看。雕花金鏤紋絲香爐之內縷縷清霧繚繞，若有若無的清冷淡香在內室飄散開來，楊戩的心，一下子平靜了下來。
沈檀一直將自己當做兄弟，自己的心意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但是自己可以與他把酒言歡，談經論道，雖不能兩情相悅，但自己有此知音，足矣……人生不如意之事甚多，自己這樣，比起那些與愛人相分離的神仙來說，已經很幸運了……自己也該知足了……
想到這裏，楊戩不禁露出一絲微笑，向沉香走去。
“楊二哥？”沉香放下手中的書卷，“怎地臉色不好？”
楊戩臉色沉了沉，坐到沉香的身邊。隨即，便將王母所言告訴了沉香。
沉香聽聞也是不悅：“思凡之風原本就是禁不住的！神仙也是由凡人修煉而來，七情六欲乃是常理，若沒有了這七情六欲，還談什麽體恤眾生，為三界造福？！”
楊戩也點頭道：“禁止仙凡婚配，到還有個防止三界秩序混亂，免得混淆血統的理由，但這禁止仙人之間的婚配……有多少神仙是雙修而來的？！要他們怎麽辦？！”
“玉帝與王母自己有兒有女，倒是不顧他人所想了！”沉香冷哼，“也不怕眾仙造反……”他一頓，忽又笑了，“疏導才是上策，若是娘娘一味的堵塞的話……不必我們出手，自然有耐不住的神仙要鬧起來！”
楊戩一下，也笑道：“也是，我倒是忘了，雷公電母，風伯雨師這等小仙倒還罷了，最上麵……還有一個東王公和西王母呢！再往上說，女媧和伏羲兩位豈不是也犯了天條？”
“要是這條天條一出來，東王公夫婦還不要從蓬萊鬧過來？！”沉香輕笑，“我倒要看看陛下和娘娘怎麽收場……”
瑤池之內，王母已經將自己要修改天條的事情告訴了玉帝。
玉帝晃動著杯中的陳釀：“掌管欲界原本就是娘娘的事情，娘娘自便吧。”
王母見他不為所動，不禁冷笑道：“我看那楊戩……怕也是動了凡心了！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好端端的，你非要提起瑤姬不可嗎？”玉帝放下手中的酒杯道。
“哼！不是我非要提起瑤姬，是楊戩自己知法犯法！”王母冷哼，“我看……這天庭又要出一樁醜聞了……”
“夠了，楊回！”玉帝怒斥道。
王母收斂的笑容：“你叫的是我……還是她？這個名字我可當不起啊……”
玉帝起身道：“你就不能稍微安分些日子麽？你要什麽，朕都給你，你要法力，你的法力僅在朕之下；你要權利，朕現在也不來插手這些事情，你還要如何？”
“我要如何？”王母緩緩地道，“陛下心中清楚。”
玉帝閉上眼，頹然坐下：“你這是何苦？此事都過去了多少億年了……”
“可是臣妾忘不了！”王母冷笑道，“臣妾心胸狹隘，沒有這容人之心！”
玉帝拍案起身道：“罷了罷了，朕也不願意和你吵！你自便吧！”他想了想，還是加上一句，“楊戩……好歹是朕的外甥，朕……也不會容你隨隨便便處置了他！”
“那臣妾就試目以待了。”王母把玩著桌上的琉璃盞，“臣妾可要提醒陛下，楊戩對那個沈檀……可是關心得緊啊……”
玉帝哪裏聽不出她話裏的意思，冷笑：“若是別人，朕還真難以處理，若是這個沈檀……朕也提醒娘娘一句，還是讓楊戩和沈檀多相處的好，不然……”他看了王母一眼，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王母看著玉帝走遠了，手中的琉璃盞落於地上也不自知。她緩緩低下頭，一滴淚落在那金色的霓裳上，她冷冷地歎息：“我終究是比不上她麽……既如此，你索性去蓬萊找她罷了……何苦守著我……”她猛地一咬牙，狠狠地道，“你也別怪我狠心！誰叫他是瑤姬的兒子……誰叫瑤姬長得……那麽像她！”王母一揮袖子，桌上的酒壺酒杯滾落了一地，瓊漿玉液撒了滿桌。
次日早朝，楊戩便來向王母複命，言新增天條已經擬好了。此條天條一公布，下麵頓時如同炸開了鍋一般，眾仙紛紛請求道：“娘娘，此事不可！此事不可啊！”
太上老君更是直接：“若按娘娘所言，這伏羲大神與女媧大神不也是……”
玉帝昨日原本沒有細想，今日一聽老君之言，猛一細想，頓時驚得起身：“娘娘！”
王母得意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明白過來了？她也知道此事不妥，便道：“也是我未說明白，待我解說與諸位聽。”她看了看楊戩，“這雙修者，乃是修道所成，與那動了欲念的不同，不必幹涉。這女媧與伏羲二位大神，乃至於……東王公與西王母……乃是陰陽相合，平衡萬物所必須的。其實……本宮也不是嚴禁所有的神仙，隻是某些違背陰陽，為了滿足一己私欲之人……”
違背陰陽……這句話說得自然是楊戩了！楊戩皺起眉，知道王母昨日是看出些什麽了。
“……再有，便是與那魔道妖道苟且者，違背倫常者……不過是個警示，免得眾仙犯禁罷了……”王母緩緩地道，“陛下，你說臣妾所言是否有理？”
玉帝聽她說得頭頭是道，什麽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了，隻能問：“眾卿以為呢？”
眾仙麵麵相覷，這條天條不是一句廢話麽？違背陰陽者，違背倫常者，與邪門歪道相戀者，這整個天庭也沒有幾個敢這麽做啊！便齊齊俯身，表示沒有異議。
玉帝想了想，道：“朕再加上一句——不在三界之內者，無須守此天規。”又道，“總不能……讓女媧和伏羲兩位大神落下個違背天條的名頭吧？！”
王母一驚，她怎麽把這茬給忘了，女媧和伏羲兩位上古大神乃是兄妹成婚，豈不正好犯了“違背倫常者”這一句？！幸好這兩位現居於三界之外，玉帝這一句也是為自己解了圍，便點頭答應了。
玉帝則是在心中冷笑：你一定要找楊戩的麻煩，朕便讓你這麻煩找不了！沈檀本就是三界之外的人，即使楊戩真的和他有情，朕也保得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