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予之
眾人一回頭，這才發現身後站著一個小娃娃，梳著童子髻，生得粉妝玉琢，可謂是十分的可愛。那孩子的手裏抱著一卷宣紙，那卷紙和他人差不多高，他兩隻手抱著顯然有些費勁，一雙又黑又圓的大眼睛正盯著沉香，嘟著嘴，十分不滿的樣子。
丁香本來就喜歡孩子，乍一見的這麽個可愛的娃娃，自然是喜出望外：“呀，這孩子長得真討人喜歡！”說著，就彎下腰來問，“你叫什麽名字啊？多大了？”
朕就那麽像小孩子麽……玉帝在心中腹誹著，朕一個堂堂的玉皇大帝，被一個婦人當成孩子一般的哄，真是奇恥大辱，奇恥大辱！
沉香見到玉帝那陰沉的臉色，暗自發笑，道：“這就是我剛剛收的那小僮，這孩子沒有名字，叫他小張就行了。”接著，對玉帝道，“怎麽這麽久才回來，難不成……被糖葫蘆給吸引住了？”
“我才不喜歡糖葫蘆呢！”玉帝終於忍不住發飆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撲哧！”哪吒忍不住笑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比自己更不願意被當成小孩子的人呢，“這小娃子真有意思！”
“我不是小娃子！”玉帝氣呼呼地瞪著哪吒，“你也比我高不了多少，在我麵前裝什麽大人啊！”
黃天化忍不住也笑了，拍拍哪吒的肩膀道：“你認命吧你！”
哪吒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對著玉帝道：“最起碼，我不會連一卷紙也包不住！”
“你們幾個就別逗他了。”沉香笑道，“我這個小僮啊向來就愛逞能，性子急。”說著，接過玉帝手中的宣紙，“罷了罷了，讓你買點紙都要這麽老半天的功夫，你這貪玩兒的性子也不改一改。”
“我才沒貪玩兒呢！”玉帝惡狠狠地道，“我隻是……隻是……”隻是人太多，他現在的各自又矮，被人群擠得迷路了罷了——但這種丟臉的事情他可說不出來，隻能支支吾吾了老半天，還是作罷。
沉香也猜到他必是路上有了什麽麻煩，不過是借此來打擊打擊他罷了。
敖春見這小僮生得不似凡人，便問：“哎，沉香，你什麽時候收了這麽一個孩子啊。”
“這是昆侖大神前幾日送我的，說是這孩子在昆侖山上過於頑劣，交給我，讓我來好好管教管教。”沉香道，“你們可別看他小，脾氣可不小呢！”
“看得出來。”哪吒點點頭道，“那他也是昆侖門下的嘍？他師傅是哪一位？！”
“算起來，你們也是同門。”沉香道，“昆侖大神沒告訴我，不過他也是鴻溝道祖門下的，應該都是同門吧。”
這一句話也是模棱兩可，闡教截教都是鴻溝道祖的門下，大家見玉帝又小，隻會以為大家都是同輩，不疑有他。
楊戩看著那孩子，隻覺得有些麵熟，但又說不出在哪兒見過，但他也沒有放在心上。
玉帝看見楊戩看著自己，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心裏一陣激動：我的好外甥啊，莫非你看出朕了？不禁一再地看楊戩，眼睛中帶著激動。
楊戩疑惑：他老這麽看著我做什麽？難不成我們真的見過？
沉香敲了一下玉帝的腦袋：“別看見那個叔叔比你好看，就一直看個不停！”
玉帝捂住腦袋，瞪著沉香：你居然敢打朕的腦袋？
沉香得意地看著他：我為什麽不敢？告訴你，他是不會認出你來的，你就死了那條心吧！
玉帝對沉香怒目而視，沉香揉揉他的腦袋：“行了，不過說了你幾句，有必要這麽生氣麽？”說著，對丁香道，“來，跟著丁香‘姐姐’，讓姐姐帶你去吃糖葫蘆！”
“我……”玉帝正要抗議，程序能晃動著手指，指尖處閃爍著青光，玉帝一看，隻能深吸一口氣：罷了罷了，為了封印，我忍了！
丁香立刻高興起來，過來拉玉帝的手：“來，小張，丁香姐姐和敖春哥哥帶你去玩兒！”說著，就帶著玉帝出去了。
“咱們也別擠在這兒了，耽誤人家做生意可不好！”黃天化道，“一起走吧。”
於是，一行人中多了個沉香和玉帝，一起朝著外麵走去。
丁香是真的把玉帝當成小孩子了，一直用各種各樣的小零食來逗他。可憐的玉帝欲哭無淚，隻能看著沉香，算是求助。
“我勸你最好還是吃了吧，反正味道也不壞。”沉香趁人不注意對玉帝道，“既然你現在是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樣子。”
“朕……我才不是那些小毛孩子呢！”玉帝瞪著那些零食厭惡地道，“我什麽好的沒吃過，為什麽要吃……”
“你到底吃不吃？”沉香晃動著食指，那上麵的青光又開始閃爍了。
“我……我吃！”玉帝咬著牙道，“我吃還不行嗎？！”大丈夫能屈能伸，他玉皇大帝自然也是如此。
丁香見那孩子可愛，自然帶著他吃了不少東西，什麽麥芽糖、糖葫蘆、燒餅……等等都塞給他。玉帝隻能來者不拒，一邊咬著那些東西一邊把這些食物當成沉香來泄憤。
沉香暗暗發笑：其實，隻要玉帝對丁香說一聲他吃飽了，丁香就不會繼續塞東西給他了。他這個樣子，丁香還以為他胃口很好呢！
“這孩子……”楊戩忽然道，“我怎麽覺得有些麵熟？”
“是嗎？”沉香笑道，“現在的小孩子長得都差不多，你看看，不都是胖乎乎的，你感覺相似也不奇怪。
”
楊戩也沒有再問，而是道：“你一直都沒有來，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情了……”他看著沉香，“幸好你今天出現了，我心裏也……送了一口氣……”
“你在擔心我？”沉香淺淺一笑，“你很少……會說這樣的話。”
“我……”楊戩遲疑著道，“沉香，我一直在想著你，這些日子，我總是在想你……”
沉香卻忽然阻止了他的話，看看其他人，又對楊戩道：“要是有悄悄話，咱們回去再說！”說著，拉拉楊戩，“要不要去我的新屋子瞧瞧？我那裏剛剛備下了最新的霧山雲龍，不如一道去嚐嚐？”
楊戩看看前麵的那幾人：“那他們……”
“沒事的，一會兒小張會帶他們去的。”沉香道，“去不去？”他的唇角帶著一抹笑意，眼中帶著期望。
楊戩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道：“好。”說著，他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夜色漸深，一彎新月已入中天，半明亮半晦澀地照耀在那片竹林中，欲說還休般的，勾勒出那座竹屋的輪廓。
竹屋看似簡單，但並不簡陋，可以說是十分的精巧。在這片竹林當中，有這麽一間小小的竹屋，四周還有著細細的流水聲，雖然夜色中楊戩看不清楚，但是他可以判斷出，在那竹屋的後麵想必是有一眼泉水。
楊戩隨著沉香走上翠竹搭成的階梯。階梯隨著他們的腳步，發出有節奏的“咯吱”聲，在月色中聽來倒是別有一番味道。
快到了門口的時候，楊戩忽然停下了腳步，他似乎在猶豫。
沉香猜到了他在想什麽，轉過身來道：“就算你現在要回去，恐怕也晚了，我要是真的想請君入甕，早在剛才就可以動手了，還會等到現在。”
楊戩搖搖頭：“我並不是疑你，我既然跟你來了，自然不會疑心，隻是……”
“隻是什麽？”沉香走到楊戩的身邊，“難不成……你怕我會吃了你？”他淺淺地吹了一口氣，眼中帶著一絲誘惑。
“我還真是有點兒……怕呢……”楊戩對上他的眼睛，“你的胃口好不好，吃不吃得下去呢？”
沉香輕輕一笑：“吃你？恐怕是你吃了我吧！”他轉過身去，又回頭瞄了眼睛一眼，“要知道……你也不知道第一次吃我，要擔心恐怕也是我。”說著，就走過去開門。
楊戩有點尷尬的咳嗽了一聲，但是沉香話中的意味令他不得不去遐想，自己和沉香……曾經有過……肌膚之親？想到這裏，楊戩的心不禁慢了一拍。
“請吧，昭惠帝君。”沉香推開了竹門，屋內自動亮起了燈，沉香的側臉在燈火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的眉目如畫，那雙上挑的鳳眼半開半合，長長的睫毛投下淺淺的陰影，嫣紅的唇微微揚起，楊戩忽然覺得……此情此景，是如此的熟悉。
走進屋內，這翠竹搭成的小屋，看起小，但卻是五髒俱全。
屋中央擺了一張雕花梨木的幾案，中央有一隻銅製的三足蓮花鈕蓋香爐，耳為蓮蓬造型，十分的別致。幾案下麵鋪了潔白的象牙片打磨做成的坐席，窗台上擺了一直白釉瓷瓶，當中功放著一支竹枝，碧色的竹葉上似乎還帶著露水，清雅幽靜。
“用這個來插瓶倒是很別致。”楊戩笑道。
“我也不喜歡用些什麽花花草草，索性就用竹枝，也應了我這屋外的景色。”沉香從幾案的小屜內取出一直盒子，揭開香爐，用香匙加了些香料到爐內，不多時，絲絲白煙就從蓮蓬的孔中冒了出來，淡淡的香味也隨即而出。
“香味高雅，素淡而又醇和，必是南海的水沉香。”楊戩搖著折扇道，“可是？”
“你一直都猜得出來。”沉香若有所思地笑了一笑，“那日……也是一樣……”
不等楊戩說什麽，沉香已經請他入座了，自己則去屋後的紅泥小爐上生火燒水去了。
不多時，沉香送上了茶具，清一色的紫砂均釉雲龍紋為飾。
楊戩看著沉香溫壺，道：“這套茶具……與我神殿的很相似，還有這個香爐……”
“你直接說是一模一樣不就行了？”沉香笑道，“我用慣了神殿的東西，所以現在用的也是一模一樣的，用起來趁手。”說著，將一杯茶遞給楊戩。
沉香坐在了楊戩的對麵，自己端了另一杯，道：“好了，現在咱們可以說悄悄話了，說吧。”
“現在……”楊戩咳嗽了一聲，“我沒什麽可說的了……”
“你剛剛……不是說想我嗎？”沉香笑道，“是這麽個想法？是牽腸掛肚，還是……提心吊膽……你以前可沒少說這些話呢。”
“我以前也說過這樣肉麻的話？”楊戩狐疑著，“不會吧？”
“當然沒有。”沉香聳聳肩，“我開玩笑的。”
楊戩放下杯子：“鬼屍的事情……”他知道現在說這個有些不對，“是不是與你有關？”
沉香看著楊戩：“你以為呢？”他的目光坦然。
楊戩搖了搖頭：“我信你。”他還記得上次沉香就因為自己的懷疑而生氣。
沉香笑了笑，對楊戩道：“謝謝你，這是迄今為止，你第一次願意相信我。”
“你不是這樣的人，你既然說了要給玉帝加些麻煩，就斷然不會去幫他的。”楊戩覺得豁然開朗，心內也高興起來。
“你永遠都是那麽懂我……”沉香笑了，“一直都是。”
楊戩不自然地轉過頭去，看著這小屋：“這屋子什麽時候建的？”
沉香不知道是懊悔還是遺憾，深吸了口氣，回答：“前幾日建的，反正有法力，不過是一下子的事情。”
“怎麽忽然想起了建屋子了？”
“總不能老是住在惜朝他們那裏吧！”沉香道，“我總要有個棲身之地。”
“其實……你可以到真君廟來。”楊戩說。
“不向來不喜歡求人。”沉香淡淡地回答，把玩著手中的茶杯。
楊戩見他放在桌上的另一隻手中潔白如玉，指尖還在輕輕地敲著桌麵，心念一動，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
指尖剛一觸及沉香的手，楊戩隻覺得冰涼，帶著一絲僵硬，皺眉道：“你的手怎麽這麽涼？”
“死人的手，當然是冷的。”沉香半真半打趣地說。
楊戩一笑，把他的手抱在自己的手掌中。楊戩那溫潤的體溫一點點蔓延上沉香的手心，沉香垂了眸子，靜靜地看著，眼中閃過不明的情緒。
屋內一時安靜了下來，隻有燭火偶爾的跳動，發出了輕輕的“劈啪”的聲音。楊戩凝神注視著沉香臉上的神情，唯恐錯過一絲一毫。手緊緊地握住沉香的手，一寸肌膚一寸肌膚地摩挲過去，像是在撫摸自己最心愛之物。
“你再這樣下去……可是在調戲我了……”沉香忍不住抽回手來，“隻要登徒子才這樣子摸姑娘家的手，我雖不是姑娘家，但你這樣，也是孟浪了些。”
“既然……你都擔心我要吃了你，在吃之前……我自然得要驗驗貨了……”楊戩不知怎的，冒出這麽一句話來。
沉香臉紅了一紅，然後又歪頭一笑：“那麽……”他靠近楊戩，“你想好……要怎麽下口了嗎？”他伸手撫摸上楊戩的胸膛，“是先從嘴開始……”
楊戩的目光落在那唇上，嫣紅的，微微揚起，唇角竟是說不出的風情。
“還是先從脖子開始……”
楊戩的目光落在了那白皙的脖頸之上，有著優美的線條，喉結在微微滑動著，楊戩自己也覺得有些口幹舌燥起來了。
“亦或者……”沉香的目光對上楊戩的目光，“你喜歡從哪裏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