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迷霧

司法天神殿的偏殿內,書架上,書案上,地上……到處都堆滿了卷宗,楊戩剛一推開門就對眼前的情景大吃了一驚。他急忙退了出來,問身邊的天官道:“這是怎麽回事?這些都是沒處理好的卷宗嗎?怎麽也不收拾一下!”

“不全是,還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分水將軍和李天王已經批閱了的……”那天官急忙答道。

“既然已經處理好了,那為什麽不入庫存檔呢?”楊戩道,“你們都是怎麽做事的?!我臨走之前,不是吩咐過你們的嗎?都是做慣了的事情,並不難啊!”

“不是我們不入庫存檔,帝君,是……是李天王和分水將軍不願意入庫。但是兩人的意見一直相持不下,都不肯采納對方的意思……所以事情並沒有真正定下了,是故沒有入庫存檔,隻能暫時先擺在這兒了……”那天官的聲音越說越小,頭都低得不能再低了。

“真是亂七八糟,一塌糊塗!”楊戩低聲埋怨著,順手撿起地上的一份卷宗,翻了翻,居然還是三個月前的?!真是的,天界的三個月,人界可是一百多年,怎麽到現在還堆在這裏?!

“帝君……”那天官小心翼翼地道,“也不是咱們不整理,實在是……太多了,不知道該從何下手啊……”

“你們先下去吧。”楊戩道,“這邊……我會處理的。”

“是……”天官低聲道,正準備要退出去,楊戩喊住他道,“等等,你去把聖德真君找來!”

“是!”天官遵命退了出去。

天官離去後,楊戩看著這一地的東西,歎了口氣。他手一揮,那些卷宗就自動按照時間的順序排列好了,大小不一,堆成了好幾疊。楊戩看了看,決定還是先從最近的事情開始入手,這些事情明天就呈給玉帝,免得越積越多,造成後麵的事情也不順利。

沉香剛一進屋,就頓住了,他差點兒就一腳踩在一疊卷宗上,他急忙收回了腳,對楊戩道:“這下子……我們可有得忙了……”他環顧四周,搖搖頭,“真是……壯觀啊……”

楊戩見他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笑道:“行了,聖德真君,這也有你的份兒,快點兒進來吧!”

沉香這回看清楚些,小心腳下,來到了楊戩的身邊。楊戩把那些卷宗分成兩份:“這邊的給你,這邊的給我……”

沉香無法,又在偏殿的另一邊變出了一張書案,將那些卷宗朝書案上一扔,接著坐了下來。

兩人各自一邊,開始奮筆疾書,有質疑的還要商量一番,相出一個合適的法子來。兩人這一忙,就從上午一直忙到了半夜,桌上的燈盞也自動亮了起來,但是兩人卻始終渾然不覺。哮天犬見兩人還沒有出來,到門口看了看,見兩人都是伏案疾書,就小心地敲了敲房門。楊戩還沒有察覺,沉香卻抬起頭來,衝哮天犬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又指指楊戩。

哮天犬做了一個“很晚了”的口型,沉香一看窗外的天色,月已中天,沒想到這麽晚了。他對哮天犬點點頭,揮揮手示意他先去休息,哮天犬又看了看楊戩。沉香點點頭,意思是有自己,哮天犬就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哮天犬有事?”楊戩低著頭開口道。

“啊?”沉香回過神來,“你聽見了?”

“你們兩個指手畫腳了半天,我怎麽可能聽不見?”楊戩抬起頭,衝他微微一笑,“怎麽了?”

“很晚了。”沉香指指窗外,“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楊戩看了看兩人的進度,已經做了快一半了。這些卷宗雖然事情多,但對於將天條熟記於心,經驗豐富的兩人來說,上手並不難。楊戩點點頭:“也好,勞逸結合,才是辦事的最佳狀態。”

沉香伸了個懶腰,起身道:“這申公豹批閱的那些卷宗,真是和笑話一樣!”比李靖還不如,連天條都背不熟,批閱的內容都是錯誤的,害得他們還要一條條改過來。

楊戩苦笑道:“沒法子,隻能說我們還真的是‘能者多勞’……”

沉香推開窗子看了看,那一輪滿月宛如銀鏡,明亮得似乎可以照出人影。玉宇瓊樓和玉樹隱約可見,銀色的光芒灑下來,就連黑暗的神殿也明亮了不少。沉香袖子一揮,那燈就悄無聲息的滅了。楊戩走到他的身邊,低聲道:“月色很好。”

“是,很好……”沉香倚在窗邊,衝他微微而笑。月光映紅了他鮮豔的唇,他那白皙的肌膚在月光下顯得更加白皙,白得如同透明的白玉一般。月關將他整個人籠罩住,朦朦朧朧,仿佛輕紗薄霧一般,令他的容顏模糊起來,隻有那白皙的肌膚和鮮紅的唇尤為清晰,還有那雙黑漆漆的眼,水銀一般,似乎能夠看透人心。

楊戩心念微動,伸出手,將沉香攬在懷中:“月色正好,這般月色,若不做點情人之間的事……豈不是可惜?”他唇角含笑,在沉香耳邊低聲道。

沉香卻是輕輕一笑,對楊戩道:“都說‘酒後亂性’,你這還沒喝酒呢,就開始亂性了?”

“不喝酒,也一樣可以醉,不是嗎?”楊戩低低地笑著,“你難道沒有聽說過‘色不醉人人自醉’這句話……?”

“你醉了,我可沒醉……”沉香擋住他的手,“我可不想引火上身……”他帶著一抹狡黠的笑,那笑在楊戩看來卻是格外的撩人,帶著一種欲蓋彌彰的誘惑人的意味……

楊戩一把摟住他的腰,將沉香的臉貼近自己的臉:“哦?可你知道,有點時候,火焰……也會令人很舒服……”他撚起沉香的一縷青絲,笑道,“你難道……就不像舒服一下?”

“看來今天晚上我是拒絕不了了……”沉香眨眨眼,那眼風帶著一抹誘惑,“在昭惠帝君的麵前,我就隻能束手就擒,任憑你的處置了?”

“你說呢……”楊戩反問道。

“既然不行,我就隻能……乖乖聽話了……”沉香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道,“還望帝君……身下留情……”

楊戩無聲地一笑:“那是自然……”隨即窗戶無聲無息地關上了,兩人被月光映在窗戶上的影子逐漸消失在了屋內……

今日的早朝前,玉帝卻收到了一條來自於魔界的消息,這個消息令他大為吃驚。因為這一樣以來,天魔兩界的局勢就發生了不小的變動,這下子可麻煩了……

今天的早朝,大家都感到了玉帝的神色不對,他看起來總是心事重重的,眾仙的上奏他聽得也是心不在焉的。一直臨近早朝尾聲時,玉帝才開口道:“今日,收到了來自魔界的密保……”

眾仙一驚,就知道玉帝今日異樣的原因了。魔界的異動?魔界出了什麽大事可以令玉帝如此的異樣,看這樣子必定是件大事!

“摩柯首羅前日宣布,四王子波旬身患重症,不可堪當大任,由繼承人的身份由其長子波什接任,成為下一任魔王。”玉帝道,“而波旬……則臥病在床,據說其症甚為厲害,恐怕……命不久矣……”

“什麽?!”

“哎呀……”

“這下子可糟了……”

“你說說這……”

眾仙議論紛紛起來,沉香唇角略揚了一揚,又恢複了原狀,麵色卻是波瀾不驚,與楊戩對視了一眼。楊戩沒料到波旬會有此事發生,波旬為人如此聰明陰險,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得了所謂的“重病”……楊戩覺得,這其中的事情並沒有表明上的那麽簡單。但這其中的蹊蹺……也隻能說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了。這些事情,看似沒有什麽巧合,而且時間也隔了一些時日,但是楊戩總覺得……波旬的事情似乎與自己有關,但又說不出是哪裏有關……

“陛下!”巨靈神出列道,“魔界這本異變,那局勢豈不是對我有利!這波什本性溫和,喜愛詩書,比之波旬更加仁慈,這樣一個繼承人對我們來說也更加有利啊!”

“波什……恐怕也是個不簡單的人啊……”玉帝搖搖頭,“就憑當日兩界爭鬥的時候,他的謀略智慧,怕也不是個好對付的對手……隻是他的秉性比之波旬要好一些,但是也難說……一旦做了魔界的繼承人,他的思想就會變了……”

“那……陛下的意思是……”赤腳大仙道,“我們還是要提高警惕,不可鬆懈?”

“赤腳大仙說得很是!”玉帝點點頭,“諸位卿家切不可鬆懈,而且波旬此人陰險狡詐,難保不會再東山再起啊!”

“是……”眾仙俯身記下了。

玉帝淡淡道:“退朝吧,楊戩和沉香隨朕來。”

眾仙不動聲色地相互看了看,就退下了。楊戩和沉香則隨著玉帝和鑾駕一道回了瑤池。

一路上,兩人看著鑾駕上的玉帝眉頭深鎖,時不時地看看兩人,似乎有話要說,又似乎在懷疑著什麽。楊戩心中不解,但更加覺得,今日魔界的事情……覺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

沉香知道,玉帝必定是在懷疑兩人,但自己不會承認,也不想承認!他不能讓玉帝發現,自己的能力遠遠超過玉帝的想象,更不能讓自己進一步受製於他!

“你們可知道……波旬患了什麽‘重症’?”剛進了瑤池,玉帝就屏退了左右,問兩人道。

沉香和楊戩對視了一眼,都是齊齊俯身:“臣不知,還請陛下明示。”

玉帝見兩人語氣懇切,實在不像是說謊,又問道:“你們真的不知道?”

楊戩道:“天有不測風雲,病來如山倒也是常事,難道……波旬並不是身患重病?”

玉帝見楊戩神態自若,又把懷疑的目光對準了沉香,沉香心中自有打算,臉上也是一片平靜:“聽陛下的意思……莫不是那波旬是受了傷?”

“差不多……”玉帝見狀,稍稍放了心,轉過身去道,“他是被人下了暗算,有人將仙氣注入了他的體內。神仙的仙氣對於魔族來說可是比毒藥還要厲害,仙魔二氣在體內糾纏,互相對抗,將會有肝腸寸斷之痛!而且無法可解!”

“陛下是懷疑我們了?”沉香冷冷地道,“及能夠悄無聲息地闖入魔界,還可以順利無阻地將仙氣注入波旬的體內,這樣的本事也就隻有‘得太極道人’以上的神仙才有這本事。五老三清專心修煉,其餘四方大帝也不會與區區一個魔界王子計較,算來算去,也就隻有我們兩個的嫌疑最大,是嗎?”

“不錯……”玉帝也不否認,“你們兩個現在的嫌疑最大,而且你們與波旬也有罅隙,因此也說得通。”

“可是這個人為什麽要用這種方法來對付波旬呢?”沉香道,“就連我們,也是今日說起才知道魔族受不了仙氣。這個人一定要很了解的魔族的弱點,但是就剛剛說的這一點……天界空恐怕還真沒有幾個人知道呢!”

“但是這不排除會有人暗中得知,畢竟這種事,隻要你有心查探,並不難得知。”玉帝看著沉香,似乎在說:知道的人當中一定有你!

“那麽陛下是不是要綁了我們兩個交給摩柯首羅?”楊戩輕哼一聲道,“好給魔界一個交代!”

“朕不過隨口一問,戩兒也莫要放在心上啊……”玉帝笑道,“朕相信,不是你們兩個做得。”

“也是,這仙界有多少高人都是沒有在天庭的,誰知道是哪位神仙一時興起,要給這位四王子一個教訓呢……”沉香語帶譏諷地道,“您說是吧,陛下?”

玉帝知道,沉香自從自己封印了他的一半力量之後,對自己是愈發的沒有恭敬。以前在表麵上還會對自己敷衍一番,現在更是連表麵文章也不做了。玉帝知道是自己有錯在先,也不與他計較,笑道:“沉香所言也不是沒有道理,朕也是怕你們做出什麽要緊的事情來,才關心一下。”他揮揮手,讓兩人下去了,“退下吧,不用放在心上,朕隻是隨便問問!”

出了瑤池,在回司法天神殿的路上,楊戩低聲問沉香:“你和玉帝……可是有什麽事情?我看你連表麵的恭敬都不給他了,可是他做了什麽事令你生氣了?”

沉香笑著搖搖頭:“那倒是沒有,我隻是不喜歡他老是猜測我們,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他為什麽偏偏懷疑我們?還不是我們有功高蓋主之嫌?他既要用我們,又要時時敲打我們,提醒我們他才是這三界之主,這種帝王心術……”沉香搖了搖頭,“我非常不喜歡……”

楊戩見他說得自然,也沒有懷疑,道:“說起今天的事情,你說……會是誰對波旬下了狠手呢?”

“誰知道呢……”沉香眼中神色一閃,“說不定是某個和玉鼎真人性子相似的神仙,不喜那波旬的性子,才下的手。”

“也是……”楊戩點點頭,“反正波旬無法繼承魔王的位置,對我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管他這麽多呢!”

“行了,昭惠帝君,都散了朝了,您就少操點兒心吧……”沉香拉住他的衣袖,“拜托您少談些朝事吧,該回去了!”

楊戩見他的樣子有趣,笑著反手拉住他的手,兩人朝著司法天神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