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重生
可以救回舅舅，改變一切……這當然是自己心中一直所希望著的。但是……三魂承載著記憶，七魄承載著情感，不是說換就能夠換的！這後果……恐怕難以預料啊……
沉香猶豫了，換？還是不換？換了可以救回舅舅，不換……自己就隻能待在這裏，天庭是無法回去了，亦或者，自己回到幽冥界去？但是換了……後果會如何？
“你為什麽要出去？”沉香並不是傻子，在他不明白昆侖的目的的情況下自然是不能輕易妥協，“你打算……放棄你的責任嗎？”
“談不上放棄，這是我的宿命，自是無法改變。”昆侖說了實話，“我隻是……需要找一個人來為我分擔。你繼承了盤古之力，這也意味著你要和我一起承擔起守護各界的責任——這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那你下山是為了……”沉香繼續問。
“一方麵是因為寂寞，我日複一日在這座山中，我也想體會人世間的一切，感受人的情感……”昆侖歎氣，“另一方麵……有些事情，隻有出去才能夠看的明白，即使我在昆侖山可以用水鏡查看各界，神力也可以到達各界，但是畢竟沒有我親眼所見來得準確。”
“我……我並不認為我是一個很好的人選……”沉香搖頭，“我既貪生，又怕死，我又那麽頑劣，我……”
“你現在……已經不是當年的劉沉香了。”昆侖道，“不要小看你自己，沉香。你現在的法力和思想並不亞於楊戩，而且你的體內不僅僅有著神仙的血液，更有著上古神的血統。”
“上古神？怎麽可能？！”沉香吃驚，“按你這麽說……我爹……難道是上古神的後代？可他真的隻是個凡人啊！”
“上古神的血統傳承至今早已經稀薄，即使是女媧的後代，也沒有多麽強大的法力了。”昆侖道，“你想想，劉彥昌曾經被楊戩抓上天庭，受盡了折磨，後來又被打進十八層地獄，被你救出去後，他的魂魄可有多少損失？”
“倒還真的沒有……”沉香細細起來，父親也從未吃過什麽仙藥，當初救出他後自己也沒有想到這一點。父親當時雖說是傷痕累累，但是魂魄沒有缺失——要是一般的凡人的話，經曆這般酷刑折磨早就魂傷魄裂了。
“那……我是哪位上古神的後代？”沉香繼續問。
“我不知道，你的血統並不明顯，顯然你的父親也不知道這一點。”昆侖搖搖頭，“我隻能推測出你有上古神的血統，別的……”
“反正都億萬年過去了，這麽一點血統算得了什麽……”沉香搖頭。
“好吧，言歸正傳，你考慮得怎麽樣了？”昆侖繼續說。
“這……三魂承載著記憶……”沉香不願意忘記任何事情。
“我明白，記憶是很重要的，我也不願意失去那一魂的記憶。”昆侖點點頭，“所以，在那一魂拿出來後，我們可以先閱讀我們的記憶，然後再互換。”
昆侖說得也很誠懇，沉香咬了咬牙，點頭：“好，我換！”
“好！”昆侖也顯得很高興，“那你要做好心理準備，盤古之力比不得一般的神力，那種痛苦……可比任何酷刑都還要劇烈上千倍百倍！”
“我不怕！”那一瞬間，沉香似乎又成為了劉家村那個毫無畏懼的少年，即使不知道他的前路究竟是什麽，但是隻要做了，就不會後悔！
“很好……”昆侖有幾分讚歎，“來吧，我們各自召喚出我們的一魂。”
兩人各自盤腿坐下運功，昆侖的身上逐漸浮起一縷金光，帶著強大的神力的金光。沉香的身上逐漸冒出一個沉香的虛影，兩人也不急著換魂，而是先閱讀完了這其中的記憶，然後才緩緩地將那一魂送給對方……
昆侖乃神體，接受這沉香的這一魂倒是輕輕鬆鬆，其餘兩魂七魄將那一魂包裹起來，以神力進行滋養。他閉上眼，感受著那當中的力量與記憶……
沉香卻苦了，盤古神的力量強大，以他現在靈魂的狀態根本難以承受，其餘兩魂七魄被撞擊得劇烈震蕩！他隻能閉上眼，咬緊牙關，硬撐著來融合這當中的力量和記憶……那種深入靈魂的痛苦，比任何烈火的煎熬還要灼熱，比任何寒冰的凍結還要冰冷……兩魂七魄來包裹這一魂，但是這一魂的力量太強大了，根本難以控製……
昆侖睜開眼，一見沉香臉色糾結，便知道了他的痛苦。昆侖急忙伸出一隻手放在沉香的魂體上，幫著他理順魂魄當中的力量，引導著他體內的盤古之力洗滌著他的靈魂……
整整四十九個周天之後，沉香才睜開了眼睛，他的眼中有金光閃過。他猛地起身，整個人的感覺完全變了，眼神深處是幽邃如死水般的冷靜平淡，目光所及之處，帶著傲視一切的氣勢，千載洪荒，世間一切，已經盡數在那人的指掌之間——盤古之力，開天辟地之神才擁有的力量！
“可好？”昆侖笑問。
“昆侖……”沉香轉過頭看著他，眉目間隱隱的傲氣伴著唇角那抹笑意，“好得不能再好了……”他眉梢入鬢，發梢飛揚，白衣翩躚，於昆侖對視毫不畏懼。
昆侖點頭，將一邊的開天神斧丟給他——神斧自從沉香死後就幻化回了昆侖山，昆侖就是憑此知道沉香的死的——道：“接著！”
沉香信手一接，原本拿著還有幾分吃力的神斧現如今已經不費吹灰之力便可拿起。沉香心念一動，那原本巨大的開天神斧瞬間就變成了不過盈把的小斧。
“現在，你已經成為了開天神斧真正的主人了”昆侖道。
沉香心念所至，神斧又恢複了原樣，沉香舉起神斧，問道：“我什麽時候可以使用神斧穿梭時空的能力？”他迫不及待地希望救回舅舅。
“隻要你想，隨時都可以。”昆侖走到他的身邊，“你現在就可以出發。”
沉香看看他，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怎麽你還沒有化形？”
昆侖笑道：“沒有那麽快，你的一魂還太虛弱，我要以盤古之力對他進行改造，等到那一魂變強後我才可以正式使用——這個時間可能要很久啊……”
沉香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我回到了過去……我們的換魂豈不是白忙了？”
“你放心，對於我來說，時間的改變是不會造成什麽影響的，所以即使你回到了過去，你也依舊是開天神斧的主人，神斧會一直跟著你。”昆侖說，“同樣的，幽冥界的時間也不會有任何影響，你可以將那些上古之神的魂魄帶出來——當然，瑤姬的魂魄是不行了，那個時候，瑤姬還沒有死呢。”
“這……”沉香搖搖頭，“我雖然很想那麽做，但我怕……我控製不了他們……”那些上古神的力量不是自己可以比擬的，萬一真的放他們出來，恐怕後果難以預料。
“也罷……日後再說。”昆侖點點頭，“你回去後……有什麽想法嗎？”
沉香轉身道：“我倒是有個想法……既然西天一而再再而三地幹涉中天的事情，我索性徹底把佛家拉下水，讓釋迦摩尼不管不行！”如今的沉香，繼承了盤古之力，眼界更是著眼於三界，能利用的自然都要利用起來。
“這倒是是個好辦法。”昆侖笑道，“佛教不是說要普度眾生，解眾生之苦嗎？那就讓釋迦摩尼來救救你這個孝子吧！”
“那我去了……”沉香握緊了手中的開天神斧。
“我等著你回來，沉香！”昆侖拍拍他的肩膀。他們兩人原本就有半師之宜，故而感情也不差。但是經曆了這一次的換魂之後，兩人的靈魂都經曆過彼此的融合，對彼此更是了解，倒是生出了幾分兄弟之情來。
沉香按住他的手，衝著他一笑：“我去了！”
揮動開天神斧，將全身的法力傾注於神斧之上，然後……重重揮下！那強大的力量猛地劃破了時空！地動山搖，風雲變色，時空的裂痕將沉香吸了進去，開天神斧幻化成一道金光包圍了他的全身。沉香緩緩閉上眼，仍由著時空的漩渦將他帶回到過去……
西天，那一瞬間，坐在蓮花寶座上的燃燈上古佛，釋迦牟尼佛，歡喜彌勒佛同時睜開了眼睛，時空……被扭轉了……過去、現在、未來都將會發生巨大的變化！這變化……是好，是壞？沒有人知道。三位佛祖再次閉上了眼，盤古斧的力量，不是他們所能夠涉及的，既來之則安之，一切……隨緣吧……
隨緣……或許沉香也沒有想到，他的重生，將會改變很多很多，不僅僅是三界，還有更多更多的事情，都因他而產生了變故……
當時空停止了流轉，一切再度恢複了平靜，時空的裂痕再度合攏了。
西天三佛睜開了眼，時空已經回逝，這意味著有很多事情……都得重新來過……釋迦摩尼深深地歎了口氣，幸好這隻猴子還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不用再來一次西天取經了……望著西天的諸佛，除了掌管時空的三佛，沒有任何羅漢菩薩有所察覺，釋迦摩尼再次閉上了眼睛。
哎……諸佛參禪大會……又得再重新開一次了！又要費腦子想著參禪了……
而在天界，楊戩一如既往地待在這冷冰冰的真君神殿。他忽然沒來由地想起敖紅當年對他說過一句話，那是在自己將三妹壓在華山下後，敖紅來找自己，指責自己為何六親不認，對自己的親妹子痛下狠手，最後，她說：
“我經常聽三聖母，對小沉香說，你有一個最有本事的舅舅。他是一個大英雄，一個真正的神，隻要有你舅舅在，我們就什麽都不怕了……”
可惜……那孩子已經死了……楊戩歎道，他環顧著黑暗的真君神殿，緩緩地閉上了眼。自己終究做了和玉帝一樣的事情，盡管……自己並不是存心要殺死那個孩子和劉彥昌的……如果那孩子還活著……估計應該有十歲了吧？他會是什麽樣子？他會長得像誰？是像三妹？還是劉彥昌？都說外甥像舅，說不定……他會長得像自己呢……
楊戩苦笑，搖搖頭。今天自己這是怎麽了？怎麽老是想起自己那個早已死去的外甥？也許……是自己太寂寞了吧……寂寞的時候，總是會讓他想起自己的親人……
人界，劉家村內，狗蛋和柱子等人將昏迷不醒的沉香送回家，急忙道：“劉大叔！沉香今天跟我們出去玩兒……不小心掉到河裏去了……”他們沒敢說是因為大家在打鬧，才不小心把沉香給擠下河去的。
劉彥昌急忙走過來，拍著昏迷不醒的兒子的臉：“沉香？！沉香？！”
“咳咳……”沉香咳嗽了一聲，吐出幾口水，眼睛微微睜開了一下，又閉攏了。
劉彥昌這才放下心來，將兒子抱回到床上去。又安撫了幾個孩子，免得他們嚇壞了，然後將他們送出門去。
夜涼如水，天上點點星光滿天，上弦月當空。
屋內，桌上的油燈跳躍著，明明滅滅。燈火下，劉彥昌輕輕撫弄著一盞碧翠蓮燈，眼裏溢滿柔情，投射在牆上的影子愈發顯得孤寂哀傷。看著躺在床上還在昏迷中的兒子，劉彥昌悠悠地歎了口氣：“三聖母……沉香這麽調皮，又愛闖禍，我該拿他怎麽辦才好呢？”
“劈啪——”油燈爆出一絲火星，劉彥昌的身體猛地一震，清秀又略顯滄桑的臉霎時慘白。他回過神來，收起寶蓮燈，在沉香的身邊坐下，看著這孩子。看著沉香，才十歲的孩子，睡著了卻帶了幾分大人的凝重感。他不像三聖母，也不像自己，那雙平時總是有著鬼主意的眼睛反倒更像……那個將三聖母抓走的人……
自己本是一介書生，原本應該去考取功名，而不是在這麽一個小村子裏靠著賣燈籠養家糊口。但為了沉香，為了讓他一輩子安全，兩人不得不待在劉家村相依為命。沉香一日比一日頑劣，人人都罵他是沒娘的孩子，這些自己都知道。開始幾次，沉香還哭著喊著跑回來問自己娘的事情，自己什麽也說不出來。問得多了，見自己也沒有什麽反應，他也就不問了。後來，隻要別人一說起這件事，沉香就發狠似地打別人。自己為此責備了他很多次，但他也隻是乖乖受罰，從不吭聲。
爐子上的藥罐發出水汽翻滾的聲音，劉彥昌起身，將那藥罐中暗紅色的藥水倒進碗裏。看著那熱氣緩緩升起，劉彥昌又看了看床上的沉香，低語道：“我怎麽做……究竟對不對？或許不那麽做，沉香反倒會……”他想了想，搖搖頭，“這……也是為了他好，就讓他安安分分，踏踏實實地做一世凡人吧……”
也是自己對不起沉香，困在這麽一個小村子裏，還能指望他有什麽出息。就算他想要出人頭地，自己也不會允許的……萬一被天庭發現了，沉香的性命可就堪憂了，但是自己也希望兒子能夠多讀一點兒書，多長點兒學問，可又怕沉香的心境高了，以後想出去……那怎麽辦？或許……就是因為自己那矛盾的心理，才使得沉香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燈光搖曳，劉彥昌沒有看到，身後的床上，沉香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眼中有一抹金光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