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太妃刁難,世子發怒

眾人回頭,就見榮親王勒緊了馬韁,而後翻身下馬,大步走了過來,一臉擔憂。

“璃兒,明月,你們沒事吧?”

鳳傾璃自然不會讓榮親王看出他受了傷,他刻意將厚重的簾子放下,垂下的暗影擋住了遮住了他有些發白的臉色。他笑了笑,“父王,我沒事,隻是娘子受了驚嚇,得回去好好休息。”

“沒事就好,那你們趕快回去吧。”

榮親王鬆了一口氣。身後,楚玉盈福了福身。

“父王。”

榮親王回過頭來,這才想起楚玉盈和秋明月一起出來的。

“玉盈,可有受傷?”

楚玉盈眸中微暖,“兒媳無事。”

榮親王點點頭,“走吧,馬車我已經備好了。”

楚玉盈抬頭看去,隻見不遠處停著一輛華麗的馬車,是特意為她準備的。

秋明月放下車簾,隱約看見榮親王似乎在和鳳傾寰說著什麽,不過她現在沒興趣去關心這些。她拉過鳳傾璃的手,把住了他的脈搏,柳眉緊蹙。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她無奈的歎息一聲,苦笑道:“我發現你遇上我總沒好事,我…”

鳳傾璃伸出兩指按住她的唇,另外一隻手將她抱在懷裏。

“沒事,隻要你好好的就行了。”

他緊緊的抱著她,似要將她刻入骨髓裏,聲音都嘶啞了。

“知不知道我剛剛多害怕,如果我晚來一步,如果…”他手指都微微顫抖,想到方才他急急趕來看到的那一幕,差點驚得他魂飛魄散。他不敢想象,如果他遲了一步,她是否已經…

秋明月在他懷裏卻紅了眼眶,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事的,我命大,閻王爺不敢收我的…”

“別胡說。”

鳳傾璃更緊的抱著她,聲音越發的低啞。

“不會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不會…”

秋明月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為什麽不問我為什麽要犧牲冬雪和夏桐來救大嫂?”

鳳傾璃道:“你做事自然有你的用意,那兩個丫鬟有貓膩?”

他微微鬆開她,輕聲問。

秋明月低垂眼睫,好半晌才道:“你也知道我在京城有自己的產業,除了水境坊和醉仙居,還有其他的,比如說綢緞坊和當鋪以及錢莊。前段時間我收到消息,錢莊裏莫名其妙被人調走了十萬兩銀子。”

她深吸一口氣,“是冬雪做的。”

鳳傾璃不說話。

秋明月仰頭,看著車頂,嘴角一縷苦澀。

“你還記不記得去年在秋府,我不慎被姬敏慧下了藥那一次?”

鳳傾璃眼神有些黝黑,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道:“我記得那次你回去後林氏教訓了你的丫鬟,當時你沒有阻止,難道是因為…”

“對。”

秋明月點點頭,目光黝黑而深沉。

“冬雪和夏桐都會武功,我想借林氏的手除去她們,免除後患。”

她深吸一口氣,嘴角又勾起一抹自嘲。

“你肯定很奇怪,我為什麽那個時候就對她們起了戒心對吧?嗬嗬,我告訴你,從前年開始,我就已經懷疑她們了。”她眼神又黑了幾分,手指收緊,幾乎是從牙縫裏蹦出一句話來。

“還記得年初的時候你來下聘,結果遇到明修中毒一事吧。那毒,就是她們下的。”

鳳傾璃麵色變了變,沉吟道:“所以你帶著她們出嫁,就是怕她們留在秋府害你娘和弟弟?”

秋明月沉默的點點頭,“我不能提醒我娘,那樣隻會打草驚蛇,隻有選擇其他的方式除去她們。”

鳳傾璃靜默一會兒,歎了一聲,手指粘著她柔亮光滑的發絲,語氣幽幽纏綿。

“萱萱,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呢?我可以幫…”

秋明月搖頭,緩緩的笑了。

“她們從小就跟著我,可是卻…”

她眼神黯然,靠在他懷裏,低低道:“子靖,有時候我在想,究竟我該相信誰?這個世上,又有誰值得我信任?”

鳳傾璃抱緊了她,眼神疼惜。

“沒事的,都過去了,你還有我,還有我。”

秋明月閉上眼睛,忽然輕輕道:“剛才那個人,是燕居夫人吧。”

肯定句,而非疑問句。目的是藏寶圖,武功又那麽高。雖然聲音年輕刻意掩飾,但是她仍舊聽出來了。那夜在寶華寺…

鳳傾璃沉默的,無聲的點點頭。

秋明月忽然又道:“你上次說容燁兩年前去了軒轅國,出了點意外,恐怕不止是那個小公主吧。還有燕居的插手,對麽?”上次鳳傾璃對她說起這事兒的時候她就在懷疑,容燁的武功她見過,隻怕比如今的鳳傾璃還高幾分。而且那個人毒舌又腹黑,手段狠毒心機深沉,骨子裏高傲又冷血。百花過處片葉不沾身,能對一個小公主區區愛慕而心生憐惜?再說了,她救容燁的時候就發現了,他身上不但有暗器傷刀傷。更重的,卻是心口那一掌,那一掌幾乎是致命傷。掌傷在前,外傷在後。這,才是他重傷差點喪命的原因。她是學醫的,如果連這點都看不出來的話,就可以向老祖宗自請死罪了。

鳳傾璃似乎笑了一下,“果然還是不敢小看你。萱萱,我不是有意瞞你,隻是燕居那個人,性格古怪武功高強,惹到她對你沒好處。如果讓她知道是你救了容燁,隻怕不會放過你。”

秋明月眼神閃了閃,倒是沒生氣,苦笑道:“隻是今日一役,日後燕居怕是更不會放過我了。”

“所以,以後不要單獨出門了。”

鳳傾璃聲音微沉,“冷香受了重傷,我重新派兩個人來保護你。”

秋明月低垂著眉眼,腦海中卻劃過冷香昏迷之前用口型對她說的話。

“…不要傷害世子,他愛你。”

她閉了閉眼,嘴角一抹苦澀。冷香大抵是看出了自己要借她的手殺死冬雪和夏桐吧,她看懂了最後那二人絕望的目光。或者,她以為自己冷心冷血,連身邊的貼身丫鬟都能犧牲,隻為了獲得楚玉盈的信任?

罷了,她還沒那麽作踐自己。楚玉盈,還不值得她花費那麽大的心思。

半晌,鳳傾璃在她耳邊道:“你知道冬雪和夏桐是誰的人?”

秋明月冷笑,“原本不知道,但是剛才知道了。”

鳳傾璃也不再說話,隻緊緊的抱著她,思緒飄向了遠處。

馬車一路來到了榮親王府,剛下車,就有丫鬟急急而來。

“世子,世子妃,大少奶奶。你們終於回來了。太妃說了,讓你們回來就去安鬆院,王妃和兩位側妃以及幾位小姐少爺都在。”

秋明月低頭看了眼鳳傾璃,淡淡道:“你去回稟祖母,世子受傷了,現在要回去養傷,相信祖母會理解的。”她說完也不理會那丫鬟,徑自推著鳳傾璃走了進去。

“世子妃…”

那丫鬟反應過來後連忙想要追上去,卻被楚玉盈給拉住了。

“行了,別追了。今日二弟受傷了,弟妹也受驚嚇不小。我會給祖母解釋清楚的,走吧。”

秋明月推著鳳傾璃來到桐君閣,對著出來迎接的紅萼和醉文吩咐。

“去請大夫來。”

“是。”

紅萼一怔後立即福身而去,秋明月推著鳳傾璃走了進去,吩咐醉文道:“你去外麵守著,待會兒如果有人來就稟報一聲。”

“是。”

秋明月推著鳳傾璃走進了內室,然後在櫃子裏東翻西翻,翻出一些瓶瓶罐罐。

“幸虧前些日子配了些藥,先服下吧。”

她邊說邊從一個白色的瓷瓶裏倒出一顆褐色的藥丸給鳳傾璃服下。

秋明月又把他推到床邊,勉強扶著他躺到了床上,然後親自去打水,外麵有丫鬟想來幫忙,被她給阻止了。她用幹淨的帕子給鳳傾璃洗臉,又給他把脈,眼中不無憂心之色。

“內傷又加重了。”

鳳傾璃有些虛弱的笑笑,“沒事,過兩天就好了。”

“你總是這樣…”

秋明月嘀咕了兩聲,眉間覆上濃濃的暗鬱之色。忽而又想起什麽,道:“對了,冷修呢?他不是帶冷香回來了嗎?怎麽沒看見他?冷香傷得那麽重,得盡快醫治。”

鳳傾璃道:“我讓他把冷香帶去了寶華寺。冷香那傷必須要有內力高深之人給她逼毒,再配以藥物治療才能痊愈。寶華寺的主持大師武功高深莫測,且又懂醫理。有他在,冷香不會有事的。”

“哦。”

秋明月點點頭,又給他蓋上被子。

“你別說話了,先休息一下,我去給你寫藥方。”

鳳傾璃拉住她的手,“你不是讓人去請大夫了麽?還開什麽藥方。”

秋明月撇撇嘴,“連皇宮裏的太醫都沒用,還不如我自己來。我讓人請大夫,也不過是做給王府那些人看的。讓他們知道你受了重傷,再結合他們以為你身上的毒還沒有解,更會覺得你沒有威脅,也就消停幾分。如果他們敢在你養傷期間做什麽動作,哼,父王第一個就不會罷休,沒人會這麽蠢的多此一舉給自己惹禍上身。不過以祖母那天的態度來看,隻怕又會借著這件事逼著你讓出世子之位來了。”

她撫了撫額,“這些人,真是沒個消停的。”

她走到邊上坐著,提筆蘸墨,鋪開宣紙,認真思索著開始寫藥方。

“王府裏的大夫我信不過,到時候就用我寫的藥方給他們的換了。不過到時候你體內毒素已清這件事隻怕會被拆穿了,我得在你身上做點手腳,讓他們看不出端倪來,不然你這些年隱瞞的苦心就白費了。”

她忽然頓了頓,回頭看向鳳傾璃,眼神帶著幾分疑惑。

“剛才薛雨華可是看到冷香的,這王府裏的人應該都知道你身邊隻有一個冷修吧。你不怕薛雨華把這事兒給說出去?”

方才她就覺得哪兒不對,雖然冷修抱著冷香在鳳傾寰到來之前走了,可是薛雨華可看見冷香的。而且…

“別忘了,薛雨華還算是鳳傾寰的小舅子呢,你就不怕他高密?”

鳳傾璃正在暗自調息,聽了這話就回過頭來,眼神隱在紗幔後,明滅不見。良久他才道:“他也知道冷香是保護你的,知道透露這件事不止會給我帶來麻煩,同樣給會給你帶來麻煩。你覺得,他會如何做?”

他眼神似笑非笑,說出的話又有些鬱悶和酸澀。

厄?

秋明月回過頭,聳了聳肩。

“當我沒問。”

這個男人,能不能不要時時刻刻都吃這些酸醋?

鳳傾璃似乎輕哼了一聲,不再多話。

秋明月已經寫好了藥方,鳳傾璃突然又道:“待會兒隻怕祖母會來,到時候無論她說什麽做什麽你都不要理會,交給我就好。”

秋明月皺眉,“你都受傷了,祖母應該不會再刁難你了吧?”

鳳傾璃笑了一聲,沒說話。沒過一會兒,外麵就想起腳步聲。

“世子妃,錢大夫來了。”

秋明月抽出方才插在鳳傾璃手臂上的銀針,收入袖中,讓開身子。

“有勞錢大夫了。”

“世子妃客氣,這是老朽的職責所在。”

錢大夫走過去,認真的給鳳傾璃把脈。

安鬆院裏,榮太妃沉著一張臉,榮王妃坐在旁邊,臉上有些晦暗不明。而其他人,神色各異。

“好好的怎麽會遇刺了呢?真是不吉利。”

堇側妃在一旁歎了口氣,“王爺去了這麽久了,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傳回來,哎,真是令人擔心啊。”

鳳傾琴突然驚呼一聲,指著門口道:“看,大嫂來了。”

於是所有人都將目光齊齊看過去,楚玉盈走了進來,渾身還有些狼狽。

“玉盈見過祖母,見過母妃。”

榮太妃揮了揮手,眼神幾分擔心。

“玉盈啊,怎麽回事?你怎麽弄得這般狼狽?你弟妹呢?怎麽沒跟著來?”

後麵一句,已經帶了不滿。

鳳傾翔站起來,微笑道:“祖母,玉盈怕是受了驚嚇,還是先讓她坐著說話吧。”

楚玉盈有些詫異他難得的體貼,榮太妃點了點頭,示意楚玉盈在一旁坐下。這才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父王呢?怎麽沒有回來?”

楚玉盈眉眼染上一絲愧疚。

“說起來都怪我不好,非要拉著弟妹去城西新開的綢緞莊選料子,結果不料突然出現了一個黑衣人,我當時都嚇得魂飛魄散暈了過去。若非弟妹的兩個丫鬟舍身相救,隻怕我如今都…”

她低著頭,以帕拭眼角的淚水,道:“幸虧二弟來得及時,不然我和弟妹也逃不過這一劫。不過二弟似乎受傷了,方才上馬車的時候我看見他似乎麵色有些白,還吐了血,隻怕有些不好啊。”

“什麽?”

榮親王妃一驚而起,眼神的焦急倒不像作假。

“璃兒傷得這麽重麽?”她又怒道:“那些侍衛呢?都是幹什麽吃的,連個人都護不住。不行,我要過去看看。”她說著就要走,榮太妃冷聲喝住她。

“你去了有什麽用?”

“母妃…”

榮親王妃想說什麽,榮太妃卻又冷哼了一聲。

“倒是越發不知禮了,知道家中長輩擔憂在此等候,既然都回來了,也不差人來報個平安,當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榮親王妃不說話了,楚玉盈這次難得的為秋明月和鳳傾璃說話。

“祖母,弟妹也受了驚嚇…”

榮太妃看了她一眼,不屑道:“驚嚇?你不是也受驚嚇了?你都知道趕過來,她為什麽不知道?當真是小婦養的,就是趕不上大家閨秀有家教,晦氣!”

這話要是讓鳳傾璃聽見了,就算受再重的傷隻怕也得一跳而起,給秋明月討回公道了。

楚玉盈也不說話了,四周靜寂,沒人再多說什麽,都知道太妃不喜歡鳳傾璃,連帶著也不喜歡秋明月這個世子妃,所以沒人會在這個時候觸黴頭。

過了一會兒,榮太妃才扶著周嬤嬤的手站起來。

“走吧,都過去看看。玉盈受了驚,翔兒,你帶她回去休息吧。琴兒,你們也都回去。”

鳳傾琴扶著堇側妃剛欲跟上去,聞言立即止住了腳步。

“是。”

榮親王妃攙扶著榮太妃往桐君閣而去,其他人自然是各回各屋。

楚玉盈一路跟著鳳傾翔回到了雲青閣,先洗漱了一番,換上了幹淨的衣服,出來就見到鳳傾翔正做著喝茶。茶香寥寥,霧氣熏染,他眉目有些朦朧起來。

“相公,你怎麽了?”

她坐下來,疑惑的問。

鳳傾翔放下茶杯,淡淡道:“你今天怎麽會想到跑到城西去買布料?王府裏什麽好的布料沒有,非得跑這麽遠?”

楚玉盈有些委屈,“我不是聽說那家綢緞莊的布料不錯嗎?我想著,反正都出去了,就去看看唄。正好挑兩匹好的給你做幾件衣服,沒想到居然遇上刺殺。你倒好,回來不安慰我也就罷了,還責怪我。”

鳳傾翔眼神柔軟了幾分,微笑道:“我哪裏是責怪你?我是擔心你。”

他拍了拍楚玉盈的手,眼神閃過什麽,又道:“娘子,你說你之前昏倒了?”

“對啊。”

楚玉盈還在因鳳傾翔難得的溫柔而有些受寵若驚,對他此刻‘關切’的詢問自然不會設防什麽。

“之前我被那黑衣人給劫持了,若非弟妹身邊那兩個丫鬟撲過來,我隻怕就…”

“哦?”鳳傾翔揚了揚眉,忽然笑了笑。

“弟妹嫁來王府不過才一個月,沒想到她身邊的丫鬟倒是知趣,知道無論是弟妹還是王府裏其他主子,都是她們的主子,一旦有危險,畢當以命相護。”

楚玉盈覺得他這話有些不對勁兒,但一時也想不出來哪裏不對,而是頗有幾分唏噓道:“是啊,當時我都嚇壞了,紫青也被那黑衣人給踢倒了,那黑衣人將劍擱在我脖子上,我都差點絕望了。還好…。”她有些後怕的拍了拍胸口,而後又奇怪道:“不過這次的事情倒是真的有些奇怪,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要刺殺我和弟妹,這是為什麽?京府衙門那些人為什麽沒有出現?我醒來的時候,就看見薛國侯世子帶著一隊人馬在那兒處理王府那些侍衛的屍體,京府衙門的人至始至終卻一個人都沒出現。”

鳳傾翔眼神黑了一瞬,而後不動聲色的笑笑。

“這是朝廷的事,你莫要管這麽多。今日你受驚不小,早些休息吧,我還有一些公務要處理,晚一點再過來。”

楚玉盈眼神不無幽怨之色,鳳傾翔已經好多天沒歇在她這兒了。今日她出門遇刺,原本以為他會留下來好好安慰自己一番,沒想到他還是走了。

鳳傾翔除了青雲閣不是去書房,而是匆匆出了王府,神色有些凝重和陰沉。

而此刻,桐君閣。錢大夫已經給鳳傾璃把完脈。撚了撚胡須,眉頭深鎖道:“世子原本就有暗疾,如今又和高手過招,真氣損耗過多,險些傷了肺腑。不過還好沒有導致體內毒素擴散,不然可就糟糕了。”

秋明月在一邊聽著倒是鬆了口氣,隻要沒有發現鳳傾璃的毒已經解了就行了。

“不過世子切記,短時間內可不能再和高手過招了,以免傷勢惡化。”

錢大夫又殷殷叮囑。

鳳傾璃嗯了一聲,“我知曉了。”

錢大夫這才坐在一邊,開始寫藥方。秋明月則是坐到床邊,看著鳳傾璃有些發白的臉色,心頭又湧起一陣愧疚。

鳳傾璃看著她,笑了笑,張口正欲說什麽,醉文小跑著進來了。

“世子,世子妃,太妃和王妃來了。”

話音剛落,珠簾就被人撩開了,榮太妃和榮親王妃走了進來,後麵跟著一溜的丫鬟,陣勢倒是大得很。

秋明月連忙起身,“祖母,母妃。”

錢大夫也放下筆,拱手。

“老朽參見太妃,參見王妃。”

榮太妃揮了揮手,榮親王妃有些急切的問。

“錢大夫,璃兒如何了?”

秋明月看了她一眼,心裏冷哼一聲。怕鳳傾璃死了世子之位落到鳳傾翔手裏?這個女人,真不是一般的會做戲。難怪能將榮親王騙了幾十年而毫無紕漏。

“世子…”

錢大夫正準備回答,鳳傾璃卻道:“娘子,扶我起來。”

秋明月趕緊回頭,輕聲道:“你傷得重,還是先躺著吧。”

榮太妃和榮親王妃已經走了過來,“璃兒,你怎麽樣了?可是不舒服?”

榮太妃則是冷眼掃了秋明月一眼,“好好的出個門也能引來殺手,真是個掃把星。自從你嫁進王府,王府就沒一天安生。”

秋明月知道太妃要發難,但是沒想到她一來就指著自己鼻子罵,縱然是她脾氣再好,此刻也不由得有些怒氣。掃把星?嫌她掃把星,當初皇帝下旨的時候她怎麽不說一句話?再怎麽說孝仁帝可是她的晚輩。

再說了,自己可是被楚玉盈拉著出門的,現在出了事憑什麽責怪自己?

她一再隱忍,可榮太妃說話也太過分了些,實在是忍無可忍。但還沒待她辯駁,鳳傾璃便已經冷下了臉。

“祖母,娘子是皇上下旨賜給我的世子妃,是我八抬大轎娶過門的妻子。就算她沒嫁過來之前,王府也沒一天安生過,不是嗎?你何必在她身上亂扣罪名?再說了,今日可是大嫂讓娘子陪著出去的,遇上了刺客,與她何幹?”

“你—”

榮太妃氣得臉色鐵青,“好,你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啊。敢這樣對我這個長輩說話了,真是有出息了啊。”

榮親王妃在旁邊給她順氣,“母妃,您別氣,小心氣壞了身子。”回頭又對鳳傾璃嗬斥,“璃兒,不許對你祖母如此無禮。”

鳳傾璃淡淡道:“祖母和母妃今日是來探視我傷勢的話那麽我感激,但是如果是來刁難我娘子的話,那麽不好意思,這桐君閣廟太小,祖母和母妃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以免這桐君閣的丫鬟惶恐失措,不知自己該幹嘛。”

他一語落下,守在門口兩個丫鬟立即惶然退下。而榮太妃和榮親王妃臉色都不太好,特別是榮太妃,臉色黑得堪比鍋底。

“你——”

她顫抖著手指指著鳳傾璃,氣得胸口上下起伏。

“你竟然敢…”

鳳傾璃已經閉上了眼睛,“我累了。”

“璃兒。”榮親王妃嗬斥一聲,“我和你祖母聽聞你受了傷,好心來看你,你怎能如此…”

“哦。”

鳳傾璃沒有睜開眼睛,放在被子外麵的手緊緊抓著秋明月的手,目光卻是看向錢大夫。

“錢大夫,你說,我這病重之人最切忌什麽?”

錢大夫是個有眼色的人,自然也知道這榮親王世子向來不得太妃的眼,不過這不關他的事,他隻要盡職盡責就好。剛才榮太妃出口刁難開始,他就一直默默不語,等待這場風波過去,他背著藥箱離開就是。沒想到,鳳傾璃居然又把矛頭指向他。他苦笑一聲,道:“回稟太妃王妃,世子內傷頗重,須得靜養,不可受外界嘈雜幹擾,也不能情緒過激,否則隻怕會引得體內毒素蔓延,流至心脈的話就…”

剩下的話他沒有再說,榮太妃和榮親王妃卻已經明白。

榮太妃倒是不再刁難了,眯著眼睛,似乎在想著什麽。榮親王妃哀歎一聲,抬袖擦了擦眼角淚水。

“我可憐的璃兒…”

秋明月真想嘔吐,這女人能不能不要在她麵前這般做作?

“母妃,您別擔心,大夫說了,隻要靜養,相公會很快好起來的。”

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榮太妃就對她沒好臉色。

“如果不是你,璃兒何須如此?”她怒而揮袖,一臉的嫌棄和厭惡。

“早說了她命格硬,當初我就反對璃兒娶她,煜兒非要一意孤行。現在出事了吧?”她似乎氣得不輕,“自己招了人仇恨也就罷了,還連累玉盈跟著受驚,不是掃把星是什麽?這樣的媳婦不要也罷——”

“祖母,請您說話自重。”

秋明月剛要發怒,鳳傾璃突然睜開眼睛,眼底寒芒閃爍。

“我敬您是長輩,對你禮讓三分,可是您若是再倚老賣老欺辱我娘子,那麽可就別怪孫兒無情。”

他本就受了內傷,這突然一怒,更是牽動了內腑,猛的就吐出一口血來。

秋明月大驚失色,趕緊撲過去。

“相公,你怎麽樣?”她拿著帕子,慌忙給他擦拭嘴角的血跡,滿麵的焦急驚惶。

一屋子人都嚇壞了。連被鳳傾璃那番話氣得更是麵色鐵青正準備發作的榮太妃都驚到了,怔怔的竟然一時回不過神來。

榮親王妃連忙吩咐,“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給世子抓藥熬藥?”

“是。”

紅萼醉文立即拿了藥方而去,那藥方自然是秋明月之前寫的。

榮親王妃走過來,“璃兒,你怎麽樣?”

鳳傾璃沒有理她,而是安撫性的對秋明月道:“我沒事,你莫擔心。”

秋明月看著他,眼底卻漸漸冒出淚花來。這樣的家庭,這樣的親人,這樣的冷言譏諷,一個個都恨不得他死。這些年,他是如何挺過來的?

“沒事。”

見她眼角有淚水溢出,鳳傾璃心裏一軟又一疼,伸手去給她擦拭淚痕。那手觸摸到肌膚,卻是冰涼入骨的。

秋明月握住他的手,緊緊的,似乎相用自己的溫暖來化去他滿身滿心的寒冷。努力控製住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啞聲道:“好…你別說話,好好休息…”

身邊人見到這樣一幕,不知怎的,突然就沒了聲音。

秋明月擦了擦眼淚,回頭冷淡道:“祖母,今日出門遇刺非我所願,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京都堂堂天子腳下為何有人光天化日之下行刺,而京城各督都府衙卻無動於衷,也不知道是不是都喝醉了或者都還沒睡醒。不過如今父王想必已經進宮了,對了,還有大皇子、鎮南王世子以及薛國侯世子一起攜手調查。如果祖母想知道真相,那麽不妨等父王回來以後親自詢問。我不過一個內宅婦人,也不知道到底得罪了什麽人才導致這禍患,竟至於攔街殺人的地步。”

她嘴角笑意有些冷,“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如此看得起我,竟勞動如此高手,連相公都不是對手。不過我不明白的是,如果是我招來的禍患,為何他們要挾持大嫂並間接的導致了我身邊兩個貼身丫鬟為救大嫂而死。”

榮太妃震驚,她雖然聽說了秋明月和楚玉盈遇刺,不過其間真相她確實不知道,此時聽秋明月說起來,心中不可謂不驚駭。

榮親王妃也是麵色一變,眼神有些幽暗。

秋明月繼續漠然道:“冬雪夏桐跟著我十幾年,不過還好,她們不是王府的丫鬟,不然今日我這個主子怕是也脫不了幹係了。”

明顯的諷刺,榮太妃當即就黑了臉色。

秋明月卻又清淡說著,“不過好歹她們也算死得其所,救得大嫂一命,祖母也可放心幾分。至於她們,丫鬟嘛,本就該為主子萬死不辭,能得一方草席安葬已經算是榮幸了。”

榮太妃臉色青白交加,榮親王妃皺了皺眉。

秋明月站起來,對著榮親王妃福了福身。

“母妃,相公傷重,兒媳要照顧他,冬雪和夏桐,就勞煩母妃了。”

榮親王妃鬆展了眉目,點點頭。

“你放心,這事情就交給我,你就好好照顧璃兒吧。”

“謝母妃。”

秋明月坐下來,再也不管榮太妃和榮親王妃。

榮太妃被她這般態度氣得七竅生煙,榮親王妃卻道:“母妃,時間不早了,明月剛剛經曆了刺殺,璃兒又傷得這麽重,回來後隻怕還沒有用午膳,我們就不要在這兒打擾他們了,我送您回去休息吧。”

榮太妃哼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榮親王妃回頭看了一眼,也跟著走了進去。

秋明月這才流下壓抑的淚水,她撲在鳳傾璃胸口上,雙手顫抖的抱著他。

“子靖,以後別為了我和祖母動氣了。”

鳳傾璃唇邊噙一抹笑意,溫柔的拍了拍她的背。

“祖母在皇宮苦了大半生,好不容易跟著父王分了府搬出皇宮,卻又因為我…她總歸是可憐的。所以平時她對我再冷言冷語也就罷了,但是她沒資格這樣欺負你,我不許。我娶你是要你享福而不是讓你來受委屈的。我是男人,如果連自己的妻子都護不住,我也不配說給你幸福。”

秋明月聲音低啞,“隻你好好的,我不在乎受些委屈。”

“那怎麽行?”

鳳傾璃搖搖頭,歎了口氣,眼神漸漸浮現了寂寞和蕭索。

“萱萱,別恨祖母,她…咳咳咳…”他剛說了半句,又開始咳嗽起來。

秋明月連忙從他懷裏抬起頭,慌忙的給他擦拭嘴角的鮮血。

“你別說話了。”

她又從懷裏掏出一個白色的瓷瓶,顫抖的倒出兩顆藥丸,再合了水給他服下去。

“你剛才是裝的對不對?你傷得很重,卻故意裝作若無其事,你是怕我擔心,故意的對不對?就連我給你把脈,你也用內力強行修複部分內傷。若非祖母剛才說了哪些話,你還打算瞞我到何時?”

鳳傾璃苦笑,“萱萱,我不是要瞞你,是要瞞過王妃她們。”

秋明月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睛看著他。

“什麽意思?”

鳳傾璃握著她的手,輕聲道:“我若傷得一般也就罷了,如果傷得太重或者讓她們以為我快奄奄一息了,她們就會更加的肆無忌憚。我死得越早,對他們越有利。特別是我大哥…他日日都盼著我死。你說,如果讓他知道我傷重已經無法起身了,他會不會鋌而走險對我,或者對你下手?”

他笑著,眼神卻有寂寞和愧疚。

“對不起,我說過會護著你。可是這王府深深,我又身份尷尬,隻會給你帶來無盡無止的麻煩。我…”

“說什麽呢?”

秋明月製止他,歎聲道:“咱們是夫妻,誰護著誰不是一樣麽?還分那麽清楚幹嘛?”

鳳傾璃看著她,而後笑著點點頭,滿足道:“萱萱,有你真好。”

秋明月緊抿著唇,手指輕輕劃過他的眉梢眼角,眼神也在慢慢溫軟下來,柔成一汪水。

“看吧,明明一副絕豔姿容,現在卻憔悴得跟個怨婦似的,看著就不舒服。”

鳳傾璃看她溫軟溫柔的模樣,還以為她要說出什麽感人肺腑的話來,沒想到卻說出這樣一番話,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什麽怨婦?我是男人,男人你懂不懂?”

“不懂。”

秋明月撇撇嘴,“男人長得比女人還美,你這是存心讓女人嫉妒。”

鳳傾璃無語,而後又準備和她說起另外一件事,這時候,珠簾響動聲起,紅萼端著藥進來了。

“世子妃,世子的藥好了。”

秋明月上前接過來,低頭聞了聞,確定是她開的那個藥方沒錯。

“好了,你出去吧。”

“世子妃,你和世子還沒用膳呢,要不要奴婢去傳膳?”

秋明月看了看鳳傾璃,而後搖搖頭

“我剛才在醉仙居買了點心回來,晚一點再上吧。”

“是,那奴婢出去了。”

紅萼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秋明月端著藥來到床前,把藥碗放在旁邊的小杌子上,扶著鳳傾璃坐起來。

鳳傾璃笑道:“我隻是受了傷而已,還沒那麽孱弱。”

秋明月瞥他一眼,“都什麽時候了還逞強?在我麵前還裝什麽裝?從今天開始,你就好好的給我在這裏躺著,哪兒也不許去。”

“是,娘子大人,為夫遵命。”

鳳傾璃好笑的看著她,眼神溫柔如水。

秋明月又瞪了他一眼,方才那般心慌心急卻慢慢消散了,再體貼的給他喂藥。一碗藥盡,她也學著以前鳳傾璃給她喂完藥以後在她嘴裏放一顆蜜餞,淡化了口中的苦味。

鳳傾璃嚼著那蜜餞,道:“這味道我從小就習慣了,以後用不著蜜餞。”

秋明月正準備給他擦汗,聞言動作又是一頓,眼底劃過一絲憐惜。

鳳傾璃又笑了笑,“你再這個樣子,我真懷疑我沒幾天可活了…”

話未說完秋明月已經伸出兩根手指堵住了他的唇,“不許胡說。”

冰涼又溫軟的觸覺在唇邊摩挲,鳳傾璃心裏微微一暖,像小溪匯入江河,緩緩包裹這些年的寒冷徹骨。他拉過她的手,在唇邊輕輕一吻。

“好,我不胡說,我得長命百歲,才能照顧你一輩子。”

那樣柔軟的觸覺讓秋明月心尖一顫,又聽得他在耳邊細語綿綿,眼神也不由得柔軟了下來。

“對了,你剛才想要和我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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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正在一點一點揭開了,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