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還以為車廂裏有其他人,結果回頭一看,竟然是安德烈正注視著我們。

“你……會說中文?”肖飛揚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

安德烈點了點頭,說道:“會一點點。”

我心裏一陣窩火,心說你會說中文,還要什麽翻譯啊,差點把我的老同學給害了。

“你們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麽我會說中文,但是還需要翻譯?”安德烈似乎很有自知之明的問道。

“因為,我本來是不會中文的,但是自從請了翻譯以後,我就學會了中文。”安德烈不等我們回答,就自己解釋道。

“什麽意思?什麽叫本來不懂中文,請了翻譯之後,就會了?”肖飛揚顯然比我還要好奇。

安德烈爽朗的笑了笑,說道:“不瞞你們說,我花了半個月的時間,將中文講到了這個水平。”

“我知道了,你就是傳說中的神童!”肖飛揚急忙說道。

安德烈又笑了起來,說道:“你見過125歲的神童嗎?”

125歲!我一聽這話,倒是吃了一驚。

因為我們麵前的這個俄國人,看起來最多也就六十歲不到,精神非常的好。

“你們不信?這是我的身份證。”說完安德烈從隨身的錢包裏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證。

既然安德烈把身份證都拿出來了,我也沒必要去懷疑他所說的話。

但是肖飛揚和我不同,他難以抑製住自己的好奇心,接過安德烈的身份證,就驚歎了一聲:“果然!”

見他那麽驚奇,我也忍不住瞟了一眼。

雖然看不懂身份證上麵的俄語,但是上麵清楚的寫著1886,10,21的數字,顯然安德烈並沒有騙我們。

他這般年紀的人,就算沒有躺在病床上,也該是行走不便,滿臉皺紋了。

可是安德烈看起來不僅人很精神,說話一點都不含糊,而且行走、聽力、視力等各方麵都沒有任何問題。

最關鍵的是,這麽大的年紀,居然能在半個月學會說中文,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怎麽樣?我知道你們應該都很驚訝吧?”安德烈得意的笑了起來。

我看見他如此得意的表情,心想安德烈還是蠻像個老人的,因為俗話說老還小,就是說年紀越大的人反而越來越像小孩子,而小孩子最精通的就是炫耀。

這時候肖飛揚搓了搓手,帶著幾分羨慕的詢問道:“那這位外國爺爺,你這麽長壽,有沒有什麽秘訣呢?”

安德烈笑了笑,說道:“有啊,其實我的年紀並不算大,在我的家鄉楚科奇半島,超過一百五十歲的人都有很多,至於長壽的秘訣嘛,一來是因為空氣質量和水源的純淨,二來是因為我們都是以鯨魚的肉為食,鯨魚是大海中的長壽精靈,用鯨魚骨頭做的房屋脊架或者漁船桅杆,可以保持幾百年不變形。”

“是嗎,聽說捕鯨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有機會的話,好想也去體驗一下。”肖飛揚羨慕的說道。

想起在電視上的紀錄片裏看到的楚科奇半島鑿冰捕魚,以及冬季獵鯨的情形,其實我也是相當的憧憬。

安德烈聽肖飛揚這麽說,自豪的笑了起來,說道:“豈止是有趣,獵鯨是一項非常講究技術的活動,族人們齊心協力戰勝海浪,戰勝巨鯨,那場麵壯觀極了,而且非常神聖。”

看著安德烈憧憬的表情,我和肖飛揚的心早已飛到了那被冰川封鎖的海麵上,在獵獵寒風中,手裏舉著巨大的魚叉,和茫茫海洋做搏鬥的場景。

“你們很幸運,這一次,你們很有可能會和我一起回到家鄉……”安德烈笑眯眯的說道。

我和肖飛揚對視了一眼,都很驚訝。

肖飛揚當先問道:“怎麽說?”

安德烈指了指掛在車廂一側的那張棕熊皮說道:“這是楚科奇半島特有的巨型棕熊,它和別的棕熊不一樣,鼻子更長一些,而且腋窩附近有一撮白毛,據說是因為這種棕熊偶爾會北極熊雜交,所以產生的記號。”

此刻車廂兩側透出的光線比較明亮,我扭頭看去,果然那張熊皮如安德烈所說,腋窩處有一撮發灰的毛,但並不是很明顯,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察覺不出來。

安德烈繼續說道:“一開始我看見那個叫最伊萬的頭頭就比較眼熟,現在我能確定,他就是莫斯科倒賣假瓷器的惡棍,可能隻有我知道他的底細,這家夥是個地地道道的楚科奇半島人,父母親都是捕鯨能手,可他遊手好閑,不想做漁民,先是四處偷盜,天天酗酒,後來因為誤傷了人命被攆出了村莊,來到莫斯科混跡,和一群中國人勾搭,*假瓷器。”

安德烈頓了頓,說道:“允許我說一句你們中國人不愛聽的話,我們俄羅斯的棕熊可才是真正的國寶,比你們成天被人工飼養,好吃懶做的大熊貓可好多了。大熊貓之所以會滅絕,是因為它們太嬌氣了,從一開始的肉食者,變成食物單一的素食者,這就不說了。加上沒有天敵,越來越失去了野存活的能力。就像達爾文所說的一樣,適者生存是自然的選擇,熊貓這種物種,本來就應該被自然界所淘汰,隻是你們中國人覺得它稀奇,把它保護起來,成為觀賞物。而我們俄羅斯寒帶的棕熊,不管是筋骨、皮毛甚至是內髒,都是真正的強韌,能夠抵禦零下四十度的低溫,稱霸世界上最廣闊的森林,那才是真正的王者。用這些王者的皮毛,來換你們國家的這些假瓷器,這才是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

聽他這麽說,我和肖飛揚心裏都很不爽,但是想了想,我們竟然沒有什麽理由好反駁他的。

過了一會兒,我問道:“安德烈先生,您的意思是說,因為伊萬是楚科奇半島的人,所以這次我們也會被帶到楚科奇半島去?你怎麽知道,我們不是去莫斯科呢?”

安德烈笑了笑,說道:“你覺得,車上拉著這麽多的違禁品,能過莫斯科的海關嗎?”

我被他問的沉默了下去,因為他說的有道理,伊萬他們的棕熊皮幾乎已經都換成了貨物,車上的這一張估計是賣剩下的,所以伊萬的下一步動作應該是補充貨源,至於瓷器,肯定隻能慢慢一件件的偷運到莫斯科出手,不然賣古董跟批發似的,誰還會稀罕呢?”

這一次,我真的要到西伯利亞去了,果然應驗了之前的預感。

不過就算是去楚科奇半島,可能也不會像安德烈說的那麽好,因為就算到了那裏,也不可能去獵鯨,或者像平常人一樣的活著。

因為被一幫惡匪帶到鳥無人煙的荒原,成為奴隸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我們三個人說著話,也漸漸忘了車廂裏的炎熱。

大約過了四五個小時的時間,我們明顯感覺到氣溫似乎沒那麽高了,天也變得陰沉了起來,而兩邊通氣口裏的風聲,也變得更響了。

而且,我們明顯的感覺到,汽車開始顛簸了起來,不時的還有上坡和急轉彎的感覺。

顯然我們已經從平原地區,來到了山地。

安德烈看了看手表,說道:“現在已經是中午一點了,應該快到他們送飯的時間了,你們現在最好老實點。”

聽他這麽說,我們都覺得有道理,於是將周圍被我們弄亂的地方收拾了一下,又坐回了原地。

剛做完這些,果然車停就了下來,然後我們聽到了集裝箱鐵門鎖鏈打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