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西疆的氣溫回暖,我便讓宋序帶人在烏圖山腳下開出了一塊空地,圍出了一個馬場和練兵的校場。
原本我是想提防著黛兒,但後來想想,西疆就這麽大點地方,所有的男兒加起來也差不多一個團的數量,這麽多人在一個時段同時消失,是想瞞也瞞不住的。
便索性也不再管,畢竟我已經事先告訴了所有人,隻是學些強身健體的把式,且西疆在外邦的眼裏,也確實構不成發難的威脅。
除了這一點,之前讓季芸散播出去的消息也進展得相當順利。
“合歡,陳掌櫃這個月要的那批貨可定好了交期?”
“定了,下個月初八。”
合歡遞給我陳掌櫃摁了手印的契證。
這陳掌櫃倒是個頗精明的人。
自去年乞巧節我帶過去的銀製飾品流行後,就連東國邊陲的婦人都聽聞了此事。但即便是給了慕冥淵十車的銀母,季芸告訴我也僅僅隻有不到四成流向了市場,大多還是被慕冥淵用在了宮裏。
而這流向市場的那四成,又幾乎有一半進了沈萬金的宅子,倒是更讓這些釵環首飾一件難求起來。
陳掌櫃聽到我散播出去的消息後,竟直接親自南下,找來了西疆,告訴我他想直接在東國邊城坊市互通的地方開一家銀器店,做獨一家的供貨源頭。
這個想法倒是與我一開始的設想不謀而合了。
某種程度來講,陳氏銀器也不為是西疆在東國的一個活招牌,而事實上,也確實如我預期的那樣,陳掌櫃幾乎壟斷了天佑所有的市場,賺的盆滿缽滿。
而西疆拿到的利潤也超乎了我的預期,要不也不可能這麽快圍起那兩個場的。
可再精密的謀劃也遲早有被看穿的一天,就在我用陳掌櫃給的定金從天佑城運出一批精鐵後,慕冥淵便發現了我這心思。
季芸來信告訴我,皇城司擬了奏折,說明了天佑精鐵近來頻繁外運的事情,慕冥淵也是個狠的,直接下令東國所有精鐵鐵石不允許外接運單。
可博弈從來都是兩個人的較量,隻要錢給的足夠多,還怕要不到我想要的東西?
我直接和陳掌櫃講,預支了這一批貨的銅幣,轉手直接在東國靠近北域邊境的地方包下了一座鐵礦。
慕冥淵,你是說精鐵不允許外售,但我自己的礦,采出來運給自己用,這不算是違背律令吧?
想到這,我把那契證扣在了桌子上,又看向了合歡。
“今日校場那邊可快結束了?”
合歡看了一眼窗戶外,“這個時辰序哥那邊應該是快了,怎麽,聖女你要過去?”
我看著合歡笑了笑,“走,我們去學騎馬!”
“什麽?騎,騎馬?”
沒給合歡任何反應的機會,我便拉著她往後山走去。
這個時候,正是萬家炊煙嫋嫋時,路上倒是沒遇到什麽人,我也不用裝出一副睜眼瞎子的模樣。
到了馬場,宋序和他下麵的人正憑欄立著,他手裏還握著一把係著紅纓的花槍。
縱馬揮刀的年紀,冠發隨著落日黃昏輕擺,揚手提壺飲酒,若不是他滿門被屠,說不定會是位軍功赫赫的少年將軍。
“聖女?今日的操練已經散了,你現在過來是?”
宋序側頭看向我,立刻收槍跑了過來。
我裂開嘴笑得燦爛,”就是趁你們結束,我才來的。宋序,我想學騎馬。“
“學騎馬?”
宋序花槍的紅纓隨風飄**著,這陣陣的風也吹亂了我的頭發。
“不行嗎?”我抬手,將披散的長發胡亂紮了起來。
宋序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在我的臉上。
“宋序?”
“行,行,隻不過西疆現在征用來的馬,多是習慣拉貨套車的老馬,和正兒八經馳騁疆場的馬終究不同。”
馳騁不馳騁,疆場不疆場的,我這個階段倒不急著考慮,能跑起來就不錯。
但宋序這句話倒是提醒了我,或許可以問問哈爾,能不能給我運來幾批小馬駒。
北域草原上的血統,應該算得上是頂配良駒了。
“無礙,今日隻是心血**。”
宋序沒再推辭,轉身去一旁的馬廄中將馬牽了出來。
“聖女,你把腳踩在這裏,翻身上去,你試試看行不行?”
我記得慕珩上馬的動作,憑借著記憶,我拽緊了韁繩,可似乎是沒控製好力道,馬頭被我拽得直接側了側,我一隻腳剛踩上腳蹬,手還來不及抓住那後鞍鞽,便以一種極為滑稽的姿勢被馬拉著往前挪了幾步。
“誒呀!”
我一邊單腳蹦著,一邊叫喚。我覺得如果再沒人拉我一下,我可能就要當場表演劈叉了。
“聖女,小心!”宋序登即快步上前,握在我的手上,拽住了韁繩,另一隻手支撐在我的腰上,往上推了我一把。
這一推,倒是讓我成功坐到了馬背上。
視野突然開闊的一瞬,我隻覺得心驚,還有些驚魂未定。
宋序心有餘悸,死死拽著馬的韁繩,拉著我往前走了幾步。
與其說是找宋序教我騎馬,倒不如說是宋序拉著我遛彎。
我歎氣,委婉地表達了一下還是想讓馬跑起來的意思。
宋序似乎是想了想,抬頭和我說了句冒犯了。我沒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麽,便隻見他的左腳已經踩在了腳蹬上。
可下一刻,突然一隻手便按在了宋序的肩膀上。
“慕珩?你怎麽來了?”
話一出口,我才意識到大事不妙!
慕珩顯然也是愣了一下,但下一秒目光卻直接從我臉上挪到了宋序臉上。
“秦長老說你在後山的馬場,我就過來看看,阿憂可是在學騎馬?”
宋序的腳放了下來,轉身又看向慕珩,語氣內斂從容。
“寧王,小的確實是在教聖女騎馬。”
宋序雖然用了敬語,但那一雙眸子卻光明正大地在回應慕珩看向他的目光。
慕珩輕聲笑了,下一秒他的手也直接握住了韁繩。
“那這件事,就不勞宋公子費心了。”
此刻馬背上的我,突然覺得如坐針氈,因為宋序的手根本沒有鬆開那韁繩,空有一種劍拔弩張的架勢。
我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合歡,誰知這丫頭竟隻顧著和長竹打情罵俏!
倆都是個不省心的!
“那個,宋序,你先回去休息吧。”
宋序看了我一眼,鬆開了韁繩,走到一旁拿起了自己的花槍。
“宋公子,敢問你手裏的可是雙刃流星槍?”
宋序的身影明顯一頓。
“寧王可認得這槍?”
“雙刃流星飄瑞雪,若舞梨花霸王槍,宋家一套名震四方的槍法本王自然認得。”
霸王槍?宋家?天祥良將輩出的宋家?
我也看向了宋序。
他背影筆直,長衫尾袍微揚,借著塵土陣陣的校場,空顯得孤傲悲涼。
”那倒是難為寧王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