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水而過,且不說能不能摘得到那花,怕是這腳剛踏進去,非殘也傷。
實在是太熱了,我已經覺得口舌有些幹燥,即便身下是厚重的冰層,但絲毫感受不到任何的涼意。
我側目,慕珩雙眸緊閉,是與我一樣的境地,這異常的氣溫似乎是要榨幹我們身體中的每一寸水分,我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感覺,仿佛置身於茫茫大漠,一次一次輾轉於流沙、狂風、沙暴,就在我們幾乎已經萌生了要化成幹屍的絕望時,溫度似乎有降下來的趨勢。
頭頂的日頭已經逐漸向西走,那接下來應該就是極寒了,可好在有溫泉,我與慕珩覺得或許這讓我們的境況要好一些。
“阿憂,我們必須在下一輪極熱來臨之前想到法子。”慕珩坐了起來,重新將狐裘套上。
“或許我們可以借助極寒,淌溫泉過去。”說完,我起身,朝著那泉水走去,慕珩點點頭,也跟著我靠近了溫泉。
我伸出手指,想試試水溫,但指尖剛碰到水麵,一股寒意便直衝腦門,給我來了一個透心涼,要不是慕珩眼疾手快,我差點一個趔趄栽進去。
“慕珩,這水,是涼的!不,是徹骨的涼!”
四周的溫度已經有漸涼的趨勢,我看得見慕珩口鼻呼出的熱氣,他掛著薄霜的眉毛微微皺起。
天空忽然飄下零星的雪,不等我感慨,那雪卻是以一種詭異的速度越下越大,等我和慕珩再次退回岩壁一旁時,我們的膝蓋幾乎已經完全沒在了雪堆裏。
“不行,再這樣下去,我們會死在這裏。”說這句話的時候,慕珩的眼睛直直地盯著那溫泉正中的花。
他突然站了起來,朝著那泉水走過去。
“慕珩,你要做什麽?”我屈膝抱著自己的雙肩,看向慕珩的背影,這個姿勢,能讓熱量慢一點散去。
可慕珩沒有回答我,隻是邊走邊脫下了他的那件狐裘。
不好!我立刻起身,慌忙往泉邊上衝過去,可都沒來得及抓住慕珩最後的褲腳。
他,就這麽直接跳下去了!
“慕珩!慕珩?”我有些慌,直到看到他冒出來頭,往兩儀花靠近的時候,我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了落。
雪已經幾乎到了到了我大腿的位置,我吃力地把泉水邊的積雪扒拉開,卻驚覺已經看不到慕珩的身影,無緣由地,內心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這種恐懼驅使著我本能地直接扯掉了身上的襖子,跳進了水裏。
那種冷,是瞬間挫骨的痛,而泉水之下,是層層堆疊的白骨。
慕珩的身體在水中逐漸往下落,即便眼睛已經傳來撕裂般的疼痛,我還是半眯著眼睛、掙紮著朝著慕珩遊了過去。
自上一次落水,我逼著自己學會了洑水。
我覺得自己的胳膊好像要斷掉了,心髒傳來的陣陣刺痛讓我的手腳已經變得麻木,我知道,這是蠱母的反應,它比我更清楚地感知此刻我的身體已如同強弩之末,它在求救。
再堅持一下!一下就好!我不能,不能讓慕珩死在這裏!
昏暗的視線裏,我模糊地看到眼前水中淡淡的紅色,可是這刺骨的寒冷已讓我所以的痛覺都喪失了。
當我覺得我抓到什麽的時候,我強忍著睜開了雙眼,慕珩的眼睛半垂著,他還沒有失去意識,但他那已幾乎停滯的手腳,讓我根本來不及思索,便直接吻了上去。
我想將自己僅存的氣息渡給他,心裏默念著,慕珩,你不要死!
但奇怪的是,碰上慕珩唇瓣的那一刻,似乎有一種柔暖的力量如同電流一般,絲絲縷縷傳遞了出來,也逐漸放大了我眼眶的疼痛,就如同千百根銀針深深地紮了進去,又像是被活生生挖掉眼珠子一般。
這種痛僅僅持續了片刻,我的眼前便隻剩下無盡的黑暗。
我的手在水中摸索著,就像失去雙翅搖搖落下的翠鳥,想要努力抓住什麽。
就在莫大的恐懼要再次貫穿全身時,我感受到腰間傳來的力量,和唇上慕珩的回應。
如同一根浮萍突然有了著落,我的雙手自覺地環上了慕珩的腰。不知是不是錯覺,周身似乎被一股暖流環繞著,似乎這冰泉正在恢複著溫度。
難道是極熱又要來了嗎!
我掙紮起來,但卻無法張口,我想告訴慕珩,讓他快點出去,再待下去,會一起被燙熟。
但我卻感受到慕珩摟著我腰的手再收緊,他依舊沒有放開我的唇,甚至在淺柔的加深那個吻,身體本能的反應,我有些沉溺,總覺得從這個吻開始,讓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正常起來。
許久,似乎是慕珩鬆開了我,因為我聽到他在叫我的名字。但我的眼睛真的太痛了,當再次感受到鋪天蓋地襲來的涼意時,我來不及打哆嗦,意識便直接消失了。
“怎麽會這樣?”
“她是為了救我。”
恍惚間,我又聽到了慕珩的聲音,便試探性地開口。
“慕珩,你在嗎?”
下一刻,我的手被一雙溫熱的手握住。
“阿憂,我在這,我在。”慕珩的聲音有些急促,夾雜著淡淡的心疼和自責。
我想睜開眼,卻發現好像眼睛上纏了東西,伸手去摸,但慕珩卻抓住了我的手。
“阿憂,聽話,巫醫剛剛上了藥,摸不得。”
上了藥?
我突然回想起了看到血紅色泉水的一幕,原來那是我的血。
我好像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慕珩,我們現在回來了,對不對?”
“嗯。”
“那兩儀花…”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慕珩就打斷了我。
“兩儀花,我們拿到了。”
我的嘴角微微彎了彎,“拿到就好,那舅舅就有救了。”
慕珩卻突然鬆開了我的手,我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麽表情,應該是那我最熟悉不過的表情吧,因為他說:
“為什麽!為什麽要跳下來!為什麽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