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渴望救贖,不如自我救贖。
慕珩的話我是感動的,但我說服不了自己,不僅因為身份,不僅因為經曆,更因慕珩出現的時候,我心裏還有個人沒完全清出去。
當乞巧節的天燈漫天而過,絕情的話恰好脫口而出,顯得那麽的不合時宜,可慕珩依舊是淡淡笑著,仿佛喜歡我真的隻是他的事情。
我也不再說什麽,接下來,可以靜下心想想該如何應對後日的盛會了。
真是想什麽來什麽。
次日晌午剛過,慕冥淵的旨意就傳到了分給西疆下榻的客棧裏。
接過旨意後,我召來了所有隨我一同來的人,卻發現,唯獨少了黛兒。
“黛兒呢?”我的表情嚴肅。
“黛兒姐姐,好像從昨天就一直不在。”合歡說完,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她可有通傳?”
所有人沉默。
我心裏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長老之女一夜未歸,如果真的是落在了意圖不軌之人手裏,那西疆和天佑這微妙的平和關係,可能不得不打破,可現在還不是時候!
何況,這是西疆人十年以來第一次以友邦進入天佑,族人失蹤,很難解釋是不是西疆人的自導自演。
就在我思考該怎麽辦的時候,黛兒卻突然出現在眾人眼前,那一臉的嬌笑更是與我們所有人臉上的擔憂和疑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黛兒姐姐,昨天你去了哪裏?”合歡問。
“我,我,我就是覺得天佑的乞巧節好玩,一時忘了時辰,遇到個好心的姑娘,相談甚歡,在,在她府上住了一晚。”
“是嗎?哪家府上的姑娘?”
我的眼神有些冷厲,直直盯著黛兒,她卻有些眼神閃躲。
“我,我著急趕回來,一時忘了問。”
“聖女,可準備好了?別誤了進宮的時辰。”
通傳公公這一聲,讓我不好再問下去,隻是囑咐了所有人在我進宮的時候,務必遵守命令,臨走時不忘又看向了黛兒,但她卻也用一雙桀驁的眸子回望著我。
“此番不聽令者,便以三日石頭蠱為戒。”這話我是說給黛兒聽的。
因著骨哨的消失,為保證此次出行,荼婆婆讓所有隨我一同前來的人服下了石頭蠱,此蠱一旦發作,便會腹痛難忍,為的就是怕發生今日之事,畢竟關久的鳥一朝放出,很難保證再願意回去籠子裏。
我想這次乞巧節的皇城盛會,最矚目的莫過於西疆和北域了。
這是慕冥淵登基以來,第一次以天佑皇帝的身份會見外邦,自然也是該重視的,隻是我沒想到,他竟然會親自站在皇城外迎接。
“西疆聖女到!”
隨著我的馬車停下,我帶上了早已準備好的麵紗,即便想過無數次再見的場景,但此刻,我的心還是莫名地無法平靜下來。
“西疆聖女見過天佑陛下。”
我向著慕冥淵行了西疆最大的扶額禮,再抬眸,眼神裏卻已是波瀾不驚。
我就那樣直白的看著慕冥淵,他的眉眼比一年前更加的深邃了,是一種不怒自威的帝王之相。那明黃的龍袍於他更似乎是一種錦上添花的存在。
他的眸光隻一瞬從我的臉上掃過,卻緊接著牽起了一旁沈舒怡的手,而此刻,我也才明白,那坊間傳言的,嫁男子當嫁像皇上那般的好兒郎是什麽意思。
除了作為親王的慕珩以及公主的慕晚,最尊貴的便隻有他的皇後沈舒怡了。
“朕,攜皇後代表天佑,歡迎聖女。”
我垂眸,努力壓下心口竄出的密密麻麻的痛。
沈舒怡的臉上有一抹嬌羞,那獨有的屬於女子的嬌羞,眾目睽睽,慕冥淵根本不掩飾對於沈舒怡的愛護,此刻,我所有的不信,都土崩瓦解了。
“此番前來,也屬實讓我領略了天佑的熱情與富庶,倒也真是陛下先輩這萬載春秋治理得好!”
“咳咳…“
一旁的老太監顯然被我這句話嚇得不清,誰不知道,天佑建國不就是十餘載,我的話擺明了就是在諷刺天佑奪了天祥的基業。
但慕冥淵的神情卻絲毫沒有任何慌亂,反而朗聲笑了起來。
“千秋萬代?都是祖宗先輩和萬千百姓的功勞,朕,不過是坐享福澤。”
我淺笑,不再說什麽。
慕冥淵的話巧妙地將功勞都歸於百姓,再駁他,反倒是我僭越了,好一個一石二鳥。
“北域王子、公主到!”
我尋聲望過去,馬車裏走出兩位胡人裝束的人。
“北域哈爾攜小妹賽婭,見過天佑尊貴的王。”
說話的男子看上去和慕冥淵相仿的年紀,但五官卻更顯得飽經風霜,倒是旁邊的小姑娘,渾身透著一股灑脫靈巧的勁兒,就像一隻自由的鳥。讓我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誒?大哥,你看,她的頭發像我們天山的雪!”
“賽婭!不得無禮!”哈爾又像我鞠了一躬,“小妹頑劣,還請恕罪。”
“哈爾王子哪裏的話,本宮倒是覺得這孩子天真爛漫,陛下,您說是不是?”沈舒怡溫婉地笑著,慕冥淵的眸子看向她,亦是滿眼的寵溺。
“既然皇後這麽喜歡公主,那朕就把前些日子剛得的汗血寶馬贈予賽婭公主。”
“賽婭,還不快謝過皇後娘娘!”
“那不知我可否也能向娘娘討個禮物?”一開口,所有人都看向了我,沈舒怡顯然也沒有料到,僅僅初次見麵,我便會這麽講。
“聖女但說無妨。”
“娘娘這手腕上的白玉鐲甚是好看,不知可我借我瞧瞧?”
我依舊眉目恭順的樣子,沈舒怡看了看手腕的鐲子,又看看我,似乎我說了一句她很難理解的話。
“隻是,看看?”
“當然,隻是看看。”
那小公主賽婭也好奇起來,也湊了過來。
沈舒怡看了看慕冥淵,在慕冥淵微微點頭示意後,她從手腕上取下了鐲子,我卻在那太監上前時,也跟著走了上去,但卻被慕冥淵伸手擋了去。
我的目光帶著鄙夷,“陛下,可是怕我會害皇後?”
這話,不論慕冥淵怎麽答,也都將成為對西疆的戒備與危難。
“皇兄,你看你,維護皇嫂也不是這般維護的,倒是要讓聖女和哈爾王子笑話了。”
慕珩很合時宜地從旁側站了出來,將我擋在了身側。
雙方瞬間形成了一種很微妙的氛圍,哈爾挑了挑眉毛,下意識地拉住了賽婭,很識趣地也退到了一邊。
“哈哈哈哈,皇弟說笑了,不過是想來這鐲子是朕送給舒兒的生辰禮,若聖女喜歡,朕不妨也送聖女一副更好的緬山翡翠鐲子。”
“陛下好意我心領了,但西疆女子有個傳統,男人送的,隻要頭一份的,既然陛下已將這獨一份給了娘娘,那旁的自然我也收不得。”
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因為我的話明顯是過於放肆了,甚至慕晚那臉上,早就是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表情。
我等待著慕冥淵的反應,因為這種場合,他不能失態,他一旦失態,就是代表天佑對外邦的失態,於西疆會如此,那麽於北域更會如此!
“不就是看個鐲子嗎,陛下,臣妾沒那麽小心眼的。”
沈舒怡嗔怪一聲,看來跟著慕冥淵的這一年,倒也學會了些審時度勢。
她招呼我上前,我也沒客氣,手裏這握了半天的赤花粉總算是能派上用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