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傷口的位置,有一種細密的酥麻,這種酥麻感順著手臂逐漸湧向了心髒。幾乎是感覺到那子蠱融進心髒的瞬間,我的心猛烈地痛了一下,讓我不受控製呼吸一窒,直接跪在了地上。
“憂兒!”秦桑趕忙上前,臉上是掩蓋不住的擔憂。
“我,我沒事。”我強撐著身體,額頭上已冒出細密的汗珠。
我的呼吸沉重,一隻手強撐在地上,那感覺,就像是心髒裏有股呼之欲出的東西,如同破繭成蝶一樣,那東西似乎想將我的心髒撕裂開。
“她這樣子和我當初一樣,是失敗了嗎?”
那個年輕的姑娘看著我小聲囁嚅了一句。
一旁上了年紀的老婦人卻立刻用淩厲的目光回應了她,示意她閉嘴。
汗水順著我的下頜滴落到木板上,迸裂而開形成一圈圈水印。我努力調整著呼吸,想要緩解這窒息感。
但季芸所說的經脈寸斷之痛似乎並未發生,反而伴隨著一陣一陣心髒的抽痛,我似乎聽到了萬千的蟲鳴,就像是帶著某種的呼喚。
我閉上了雙眼,想要弄清楚這種感覺的來源,卻隻聽到了台上的一聲驚呼。
“快看,是夢魂蝶!是金甲蟲的母蝶!”
我尋聲望過去,隻見四麵八方有無數隻揮動斑斕彩翼的蝴蝶,朝著木台飛過來,再靠近我的時候又停了下來,圍在我身邊,逐漸形成一個圈。
鬼使神差的,我伸出了一隻手,一隻通體雪白,散發了奪目七色光澤的蝶便落在了我的指尖上。
它的觸須微動,翅膀開合了幾下,而這每一次的開合,都似乎是順應著我心髒跳動的頻率,那是一種肉眼看不到的回應。
我覺得我的心髒裏像是住進去了什麽東西,我感受不到它的真實存在,但此刻它卻通過這種外力感知的能力,讓我真真切切意識到此刻的我似乎與剛剛有些不同。
“成了!”
我有些茫然,扭頭卻看到秦桑的臉上滿是激動,再回頭就連荼婆婆那嚴肅的眼眸中,也附上了一層水霧。
“恭迎聖女聖駕,望聖女護西疆安寧!”
在我的錯愕中,從荼婆婆再到秦桑,再到這木台下所有的西疆的子民,全都單膝向我下跪,嘴裏還不斷重複著“望聖女護西疆安寧”這句話。
我說不上來此刻心中的情緒,是驚恐?又似乎帶著一絲激動,一切發生的太快了!
所以說我通過了考驗?
“黛兒,跪下!”
這一聲嗬責,將沉浸在享受光環中的我拉了回來。
我注意到,在所有人都虔心屈膝時,木台上那個年輕的姑娘卻始終不卑不亢,或者說一臉不可置信,又不甘心地站著。
“即便是通過了蠱母的考驗,即便是召喚而來夢魂蝶,可是她分明就是絲毫蠱術都不會的外人啊,這樣的聖女,能帶給西疆什麽?她救得了瀕危的子蟲,還是帶得回我們亡故的族人?”
“你們究竟跪她什麽?”
黛兒的這一聲質問,讓台下的人都噤了聲。
秦桑站了起來,橫眉冷目地看向了黛兒。
“黛兒,若是去年你喚得來這夢蝶,那今日承受西疆萬民朝拜的就是你,但即便是那七日的苦痛也是你母親替你受的,那今日,你就沒資格站在這裏質疑她!”
後來,我才從季芸口中得知,這位黛兒是西疆這一輩中難得的翹楚,也幾乎是所有人都認為可以成為聖女的人。而她旁邊站著的那位老婦,竟然是用蠱引血,替她挨下了七日經脈寸裂之痛,一夜白頭的她的生母!西疆的另一位長老。
誌在必得的東西拱手相讓,任誰也是無法咽下這口氣的吧。
秦桑的這句話,讓黛兒啞口無言,但她看向我的眼神,依舊帶著挑釁。
“舅舅,這位黛兒姑娘說的確實是事實。”
秦桑似乎是詫異我的稱呼,又似乎是驚訝我的話。
對於背負西疆罪人之女這一頭銜,又一來就搶走聖女身份,還沒有什麽真材實料的我來說,一個強硬的靠山,就是此刻唯一的選擇,我需要讓所有人知道,看不慣我,但礙著秦桑的身份,也不能把我怎麽樣。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我又直接看向了荼婆婆。
“婆婆,對於西疆,對於蠱術我確實不知,但給我一年的時間,我定讓自己有能力擔得起這聖女,有能力護得住這西疆!”
我的話擲地有聲,但黛兒還是一臉不屑。
“嗬!一年?大言不慚。我們西疆兒女自小習蠱,是要與蠱蟲朝夕相伴才會得其認可的!”
“黛兒!”薑長老再次嚴厲出聲,卻也隻是這一句嗬責。
“既然你自知如此,那就去萬蠱窟吧,一年時間。”
荼婆婆的眼中有一絲猶豫一閃而過。
“萬蠱窟?族長!憂兒她…”
“秦長老,既然族長已下令,我等也應奉命而為,何況,既是白狼大人選出的聖女,也必然不怕那區區萬蠱窟。”
說話的人,正是黛兒的母親,那位薑長老。
我扭頭看著秦桑那幾乎皺出一條溝渠的眉毛,心裏隱約覺得萬蠱窟那不是一個什麽好地方,而事實上,也果然沒讓我失望。
就在我要前往萬蠱窟去開啟為期一年修行的時候,季芸和秦桑不約而同的都出現在了我房裏。“憂兒,萬蠱窟是所有蠱蟲以及毒蟲棲息的地方,即便你擁有蠱母,但母蟲僅能保你不受其影響,可蟲體對肉體的撕咬,那可是要你生挨的!”
其實此時,對於秦桑的這句話我是根本沒有概念的,話落在我耳朵裏,就變成了無非是去一個蟲窩,然後住一年。
“舅舅,阿姐,你們不用擔心,我也確實需要這一年的時間去學習、了解這些東西。”
季芸眸中透露出深深的憂慮,她握住了我的手,“這些書你帶著,母親說是皇後給她的,還有,這些衣服你也帶著,是我特地找人縫製的,提前是用驅蟲的湯藥浸泡過的。”
我看著這突然冒出來的兩位親人,臉上都流露出不約而同的擔憂時,心裏某處的屏障似乎鬆動了一些,一種酸楚的柔軟在我的心裏滋長起來。
“好,那一年後,阿姐和舅舅可要記得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