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局中謎

靈識歸體之時,蒼生慘然一笑,一頭昏死過去。

蒼隻當蒼生是從棄天帝那裏得知自己不幸有喜的真相而逃避現實,本來還想以過來人的身份來開導一下逢此人生巨大打擊的蒼生,但轉念一想沒準蒼生的經驗無論是客觀還是主管都應當比自己高出不少,也就作罷。

以至於後來師尹風風火火地來找人時也就看到蒼生這麽個死樣子。

雖說平時也就這麽個死樣子,但大戰將來狀態max的師尹一端起教導主任查寢室的範兒蒼生就秒醒了。

“……吾與煙都大宗師相處多日,他之處事風格險中求穩,謀定而後動,此時他雖想將自己摘得幹淨,但吾旁敲側擊之下,吾料他多半急於尋隙除去戰雲界以除巨魔神之後患。此仗恐怕看似抽身極快,背地裏定是針對戰雲界下手。”

蒼生一臉智障兒童樣地捧臉曰:“哦,那我打誰?”

師尹是個好老師,兒童再智障也得教,袖子一抖鋪開一張地圖:“此處戰後,金獅壁窟以北百裏便是矗天壁,你與弦首之耐力最長,可否纏鬥迷達轉戰這百裏之遙?”

蒼生瞄了一眼蒼的……還沒顯懷的球,正想說有自己就行了。

但蒼幽幽一眼,蒼生不得不閉嘴,隻聞得他老神在在道:“波旬三體之中惡體最強,女體次之,智體雖有異術,但蒼自襯尚可應付。”

“迷達是開啟星雲河之關鍵,你們圍攻之下可削弱但不可殺,星雲河解開之後,是一頁書勝還是閻達存尚屬未知,若是前者,波旬之禍便可消弭,若是後者,便是吾要搜集如此之多高手的原因。”說到這,忽然一封金蓮傳書飛來,師尹拆開一看,悅道:“佛鑄已經爭取到雙佛出山,波旬此方應是大局弭定,至於變數……罷了,變數常常有,盡人事便是了。”

“那煙都方向……”

“半路自有奇兵截殺。”師尹一邊說著一邊寫了回信給佛鄉,閉上眼想想貌似有哪裏疏漏了,忽然對蒼生道:“殢無傷去何處了?”

一想到這個事蒼生就略感憂鬱,半邊臉籠在陰影裏道:“聽說是又被鷇音子叼走了。”

師尹大悅……養子多年,果然出來曆練一下還是好的,都知道找備胎了,麵帶笑容道:“常聽聞此人無所不知,還未曾來得及照麵,不知是何底細?”

蒼生想了想不知道怎麽解釋,比劃道:“啊,三餘沒說嗎?就是跟三餘一個性質的存在,說到底……還是素還真。”

……義兄你這是無處不在啊!這精分得要占領宇宙的節奏是在鬧毛?!當年看著你君子之風結果拐了個大彎還是端著碗在牆下麵接著我家的熊貓啊!

不行!就算再不待見兒婿也決不能被素還真叼走禍禍了!

蒼生默默地爬走……師尹的眼神忽然間好可怕。

師尹一把抓住蒼生,和顏悅色道:“義兄如此不惜代價為武林奔波勞碌……你看讓素續緣出來給義兄過父親節如何?”

師尹這招太狠了……陰損卑鄙得難以直視了。

……

師尹的思想有時候天馬行空,蒼生望著高高的羅浮山,內心無限憂鬱。

師尹交代得很文雅,但是實際上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你就這麽眼睜睜看到媳婦被叼走還在這裏墨跡幹脆離婚算了!不把媳婦哄回來我就把初兒劫回來續弦!反正吾看戢武王和他也不合適……

於是師尹你是有多恨碎島的搶親的?

歎了口氣,登上羅浮山頂,便第一眼見得聖魔元史躺在丹台側,微微散逸出詭異的幽綠光芒。

就像是在勾纏著真相。

身後一聲破風聲拉回神思,轉身順手接下,卻見是一枚泛著丹香的褐紅丹藥。

“五行七味丸,清明前後服用,主治五勞七傷,心血滯敗,你雖勇戰,但沉屙不治,終有蟻潰之危。”

“多謝。”微一點頭,便服下丹藥。

鷇音子笑了一聲,道:“你便不懼吾給你的是毒藥?”

“你不會讓一個武者死得這樣沒用尊嚴。”蒼生確實感覺到服下藥後積傷慢慢開始愈合了,眼神平淡:“隻是覺得你應該還有一點素還真的良知。”

“一直在賭一些微末的可能性,你能活得如此之久,實是所遇良人甚多。不過天道平衡,也便注定你這一生生死坎坷,多逢大難。”

蒼生奇怪道:“你應該不會為我的生死擔心才對,我死了,不就解了災難了嗎?”

“以前是不到時機,現在看,也許已經不需要吾出手了。”

蒼生露出困惑神情,鷇音子搖搖頭不打算解釋什麽,道:“你來尋鸞清商,不巧,來的晚了,他已經……”

蒼生一根筋繃起來,打斷他道:“已經流掉了嗎?唉……你說吧,我撐得住,現在……在哪個大夫那裏?”

“……”誰說的吾之想法難測,這貨永遠超越你對死蠢定義下限的想法才是最難測度的。

兀自淩亂了一會兒,鷇音子淡定地決定把蒼生無視過去,道:“殊離山上出現一些關於你的變故,不過他應是不會回去,而是去找最光陰,行蹤難說,你自尋吧。”

蒼生道了聲謝,便想離開,卻又聽鷇音子叫住自己。

“你覺得最光陰的狀態痛苦嗎?”

“什麽意思?”

“無他,隻是想聽聽你對鸞清商未來結局的看法。你是否曾經以為時劫過後身為因果節點的你回歸時源之後世上再無人記得你,就沒有人有遺憾了?”

想過嗎?是曾經想過……

見蒼生默然,鷇音子卻是沒打算放棄追問:“能立於人世者,不能成就掌局之人,便是凡人,你有逆天之勇武,卻無逆天之心,所以一開始在吾看來,是連凡人也不如。但鸞清商與你不同,他為一人之背影能沉淪百年,可見執念之深,吾且問,你對自身境遇隨遇而安的個性可曾對得起他?你可知在吾看來你對他意味著什麽?”

沉默了一會兒,蒼生轉過頭:“你號稱無所不知,這些……應該對你不是問題。”

“若吾說你之存在對他而言隻有無盡的執念劫難呢?”

啞然半晌,眼光黯了黯,道:“我比較笨,你說的話我聽不懂。”

鷇音子看著蒼生略顯慌亂的背影但笑不語。

……人是因為有了感情,所以心才易傷,便是心生來木然,經曆過愛恨起落,背叛離合,人道最後一步的落凡,你合該用性命見證夙願。

煙波江上,月之畫舫。

半抹清冷月華落在慵懶優雅的眉間,落在重新煥發出翡翠一樣通透光澤的珊瑚角上,微漾一宵風月,淺淡了滄海桑田。

身旁是,昏迷在牡丹色軟榻上沉沉而眠的綺羅生,雪發鋪在身下,柔軟清麗。

九千勝並排和綺羅生躺著,深紫色的眼倒映出一模一樣的麵容,心裏泛出一絲奇異的感覺。

看著綺羅生,一時間好在站在過去看自己的未來,又好像是在看過去的自己。

我們之間,倒真的很像父子呢。

笑彎了眼,便側過頭在綺羅生眉心輕輕地用淡水色的唇碰了碰,又略略自戀地想老爺我少年時代果然還是人見人愛,天下綺麗,現下這畫舫之中也占了七分吧。

不想這唯美氣氛卻在船身一陣動蕩之後,硬生生破壞掉。

人未出聲,獸骨刀尖便橫劃過來,看那毫不猶豫的架勢,倒真像是來要命的。

雙指一夾,九千勝微微仰過去,刀罡擦著耳際落了兩根白發,一雙幽紫的眼映出那熟悉的狗頭裝備,不禁笑了笑。

“見了吾,你沒有什麽想法嗎?”

此時此刻最光陰心裏隻有一個想法——綺羅生被妖孽吸幹精氣了!妖孽化形了!!!

“妖孽,償命來!!”

“刀路成熟許多……不過好狗兒還是好狗兒,該軟的地方也硬不了。”

畫舫狹窄,灰白交錯的影子便一路戰到甲板上,而九千勝則是招架間順手勾走了案桌上的雪脯酒。

“你熟悉我的刀路?”越戰,越是有一股奇異的熟悉感湧上來,但腦海卻仍舊是一片空白。

水上戰場,樂水的九千勝大人,愛好在船上談戀愛的九千勝當然遊刃有餘,身子一轉,一手按住最光陰手腕背倒進懷裏,趁他愣神這麽一瞬,獸骨刀便脫手而出。

“你——”一聲未盡,便見那動人心魄的絕色麵容帶著笑湊近,一把掀開狗頭麵具,便就著一口雪脯哺進他口中。

微甜又帶著些辛辣的酒水入喉,一下子嗆得難受,隻覺得一股霸道凜冽的牡丹香氣催眠一樣在腦中回環繚繞,柔軟的唇瓣強勢又溫柔地廝磨著。

混混沌沌地說不出話來,前所未有的迷茫,在對方就這麽鬆開自己一路順著唇畔向下吻咬的時候不斷地搖著頭。

惡意地在喉結處咬了一下,懷裏的人一陣微微顫抖,九千勝就知道應該是多少年沒被碰過了。

小指勾起歪在一邊的雪脯,小半瓶雪脯又強行哺了一口進去,剩下的便盡數倒在被折騰得半掩的鎖骨上,晶亮的水澤映入沉沉紫瞳裏,九千勝低下頭溫柔地問著:“結契了這許久,你倒真敢忘了吾……是不是表示,一切都可以重新來一次呢?”

酒水嗆得極癢的嗓子發出斷斷續續的嘶啞音節:“你……咳咳,綺羅生……”

手指按上漫溢著透亮酒水的唇,慢慢用指腹摩挲著,溫柔地低喃:“噓……別吵,他還睡著。虧著你這次沒喊著相殺,既然如此……”

“……”

“那就相愛吧。”

陰冷地井,黑暗裏,半是溫柔半是癲狂地撫摩著自己受創的唇畔,那是一種森然到了極致的愛。

麻痹的身體慢慢感覺到一點痛意,金色的眸子映出自己露出勾連著血管的一小節森白指骨,那上麵鮮血已幹,卻在祆撒妖術的作用下轉眼恢複完整,如同新生。

手指修長而完美,但它的主人是連自己的完美都想一並摧毀的瘋子。

沒有了珊瑚角,暴雨心奴會瘋,但唇上的痕,則是一瞬間讓他身處如同被那人注視的天堂,又在下一刻,墮入那一聲‘你無資格插手’的地獄。

臉頰貼在剛剛以血書就的粗礪石壁上,詭麗陰柔的聲調緩緩地蕩出……

“……得不到你的笑,看,我又開始思念你的憤怒了。”

“你身上……我有嗅到別人的味道,陌生的,和,熟悉的……”

“哈哈哈哈……一個都,別想逃。”

落塵的微弱燭火,燈花錯落間,火光亮了亮,照亮陰沉的暗影溫柔擁抱著的,滿壁血字……

九千勝,九千勝,九千勝……你看不見我,終有一天,你會把心奴血淋淋地刻進骨頭裏。

作者有話要說:於是蒼生的感情線錯綜複雜如下。

蒼生&戢武王:戢武王奪取了蒼生的第一次【並沒有】,並在納了粗妃之後還對生妃耿耿於懷。

蒼生&劍之初:某種意義上的難友,奶爸和沒有存在感的親爸。

劍之初&文青:師尹一直想撮合但最終各自被大尾巴狼叼走……

蒼生&文青:……七年之癢,回村的誘惑【別笑】。

一年兩度糟心的期末考試又來了,拜天拜地拜師尹,求考試不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