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縝一驚,忽覺體內八勁轉動起來。這股陰寒毒氣本是仇石自身精氣,潛伏水鬼體內,變化雖然詭奇,卻仍屬“水勁”,一入穀縝體內,對周流八勁而言,不過水勁變強,沒有什麽稀奇,周流八勁就如一尊無大不大的八卦仙爐,損強補弱,略略一轉,便將水毒煉化,歸於八勁。

穀縝化解水毒,抬眼望去,四周水鬼洶湧而來。原來仇石被他衝破大軍,心中恨急,召集水鬼,一心叫穀縝死得奇慘無比。穀縝身當險境,勇氣不減反增,大喝一聲,縱馬向前,揮刀刺入一名水鬼胸口,鋼刀入體,不見血流,卻有汩汩清水湧出,活了也似,順刀身湧向穀縝虎口。穀縝掌心浸濕,那股陰毒之氣侵將過來,穀縝八勁再轉,煉化毒氣,繼而分出一道電勁,湧出掌心,電隨水走,順鋼刀傳到那名水鬼身上。那水鬼忽而兩眼上翻,篩糠般抖了數下,仰天栽倒,寂無生息。

穀縝不及轉念,其餘水鬼已然擁至,道道水劍擊在穀縝身上,周流八勁自然護身,山澤二勁交替變化,化解水劍衝擊,水勁入體,又被八勁煉化。穀縝固然無礙,坐下馬匹卻抵擋不住,悲嘶倒地。穀縝栽下馬來,就地一滾,揮刀亂刺,每刺一刀,體內電勁便隨之湧出,水鬼中刀,無不僵仆倒地。

仇石見穀縝不但不怕水毒,更能刺殺水鬼,心頭驚駭無以複加,不由得一聲怪叫,飄身趕來,抬手射出兩道水劍,擊中穀縝胸口,淵淵有聲,不像擊中人體,倒像打中岩石。仇石心頭一動:“這小子難道是山部高手?”眼看穀縝被水劍衝得向後跌出,當即發聲長嘯,縱身趕上,出爪如風,扣住穀縝咽喉。穀縝窒息,伸手去扳,當此生死關頭,體內八勁鼓蕩起來,仇石隻覺穀縝手上一股真氣湧出,所到之處,渾身痛麻,寒毛陡豎。

“周流電勁?”仇石心念一閃,手底頓時軟了,穀縝緩過氣來,不自覺一拳打出,拳勁拂過仇石羽氅,那鴉羽哧地燃燒起來。原來這一拳穀縝無意中帶出了周流火勁。

仇石又是一驚,急催附體之水撲滅火勢,要知創派以來,西城極少有人將八勁練成兩種,但此時兩人交手數招,穀縝便用了三種氣勁,變化之奇,匪夷所思,其中的“周流電勁”更是水部克星,仇石越想越驚,漸漸臉色發白,再無血色。

穀縝一招得手,膽氣陡增,長笑道:“妖人,再吃你爺爺一拳。”展開貓王步,繞到仇石身側,方要出拳,仇石忽地向前縱出,急如狂風,一溜煙奔到山坳之中,黑影忽閃,隱沒不見。

眾水鬼全賴仇石掌控,仇石離開,立時東倒西歪,紛紛委頓而死,餘下盜賊見狀,更是鬥誌全無,抱頭鼠竄,戚軍將士追亡逐北,殺傷無數。經此一役,四省盜賊元氣大傷,一蹶不振,直至數年之後被戚繼光、俞大猷全部殲滅。

穀縝瞧見便宜,也想率部追殺立功,這時忽聽有人叫到:穀老弟.轉眼望取,戚繼光手提長劍,快步趕來.穀縝隻得駐足想迎,定眼打量,隻見戚繼甲胄上血跡斑斑,雙頰凹陷,兩眼布滿血絲,眉間透出一絲難言疲憊.穀縝心生感慨,歎到:戚將軍,辛苦你了戚繼光擺擺手,問到:二弟呢?穀縝道:一言難盡……不及多說,炮聲忽起.二人掉頭望去,隻見魔龍號馳騁江麵,耀武揚威,向岸上連連發炮,打傷不少將士戚繼光麵有怒容,令岸上架起大炮,發炮反擊,炮彈擊中魔龍艦身,當當作響,魔龍巋然不動,炮彈卻如雨點似的,紛紛落入江中,戚繼光見狀,大皺眉頭戚兄.穀縝道,這戰艦上覆蓋鐵甲,前後左右大炮百門,足以攻滅小國,威懾七海,隻能智取,不可力敵數日交戰,戚繼光最頭痛的除了水魂之陣,便是魔龍戰艦,聞言問到:老弟,聽你的話,莫非有克製這戰艦的妙計?穀縝笑到:算不得什麽巧計,不過聲東擊西罷了!戚兄以大隊船隻佯攻,我乘一葉輕舟,出其不意衝至戰艦下方,到了那時,我自有辦法.戚繼光看了他一眼,慢慢道:軍中無戲言!穀縝笑到:絕無戲言!戚繼光注視他半晌,忽地撫掌歎道:穀老弟,我最佩服你無論何時,都能笑得出來!穀縝笑道:天性如此,那是改不了啦!戚繼光亦菀爾.繼而濃眉又鎖:若是炮戰,我方戰艦必然沉沒,這筆帳如何算呢?穀縝笑罵道:哪有這麽小氣的將軍,戰艦沉了,我賠你就是.戚繼光搖頭道:你若回不來呢?穀縝笑道:一定回來.戚繼光正色道:軍中無戲言,穀縝笑到:要麽擊掌為誓,二人伸出手來,重重互擊,戚繼光驀地手掌一緊,握住穀縝手掌,沉聲到:這一去,好比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穀老弟,你定要活著回來!穀縝笑到:關雲長溫酒斬華雄,戚兄不妨也溫兩壇好酒,待我回來,大家喝個痛快.戚繼光心頭一熱,郎聲到:如君所願.二人均是豪邁男兒,不喜多說,深深對視一眼,穀縝將袖一拂,縱聲長笑,邁開大步,向江邊走去戚繼光默默望他的背影半晌,咬牙轉身,發出號令.號炮鳴響,六艘戰船從東西南三個方向駛向魔龍,雙方橫江大戰,火炮轟鳴,道道火舌自炮口吐出,魔龍百門大炮分作三輪,連環轟擊,威力驚人,抑且明軍火炮打不穿鐵甲,魔龍卻能輕易擊毀明軍艦身.半晌工夫,戚軍三艘艦船相繼沉沒,船上水軍紛紛逃生.穀縝獨乘一葉扁舟,親掌船舵,鼓足風帆,借著硝煙掩護,穿過戚軍船隊,直奔魔龍而去!忽聽轟隆一聲,一艘明軍戰艦艦首粉碎,搖晃中,又中一炮,艦身露出一個大窟窿,冰冷江水洶湧而入,戰艦急速沉沒.穀縝心驚未已,又聽見幾聲炮響,炮彈流星似的,刮起一股灼熱氣流,從他頭頂猛烈刮過,隻聽見身後哢啦一陣響,呼叫聲震耳欲聾,穀縝無須回頭,也知第六艘戰艦中炮沉沒朝霧散盡,大江寥廓,一輪紅日照的天地清寧,是時戚軍戰船盡沒,穀縝一葉小舟格外惹眼,魔龍號也發現這條小船,集中炮火轟擊而來。此時離魔龍號還有百步,穀縝凝注炮口,耳聽八方,奮力擺舵,左右躲閃,身側炮彈紛落,水花四濺,激的小船飄來蕩去,有如疾風暴雨中的一葉浮萍。

戚軍將士均立在岸邊,注視那孤舟,呼吸緊張,心子亂跳.隻見穀縝忽左忽右,去勢卻不稍止,忽向東轉折,駛入魔龍炮火不及的一處死角,縱舟直進,去如飛箭.魔龍船堅炮利,但形體龐大,遠不如穀縝靈活,不待它掉轉炮口,小舟去勢奇快,已到魔龍號艦首下方,艦身至此,向下內收,任何炮火均不能及.穀縝取出肩上纜繩,刷地纏住艦首魔龍雕像的一隻利爪,矯如猿猴,攀援而上,須臾爬到雕像下方.戚軍將士一顆心總算落地,驚喜不禁,齊聲歡呼,有如春霆迸發,響徹江上.這時間,魔龍驟然向前猛衝,到了一排糧船之前,忽然擺舵,艦首雕像橫掃過來,掃中一排桅杆,嘩啦啦聲不斷,桅杆紛紛折斷.這下衝力極大,穀縝才爬到魔龍翅膀下方,此時首當其衝,身邊木屑裹著勁風,割肌刺骨,疼痛無比,眼看一根桅杆迎麵撞來,縱有山澤二勁護體,穀縝也是站立不住,身子一晃,從魔龍上栽了下來.岸邊眾軍見狀,齊聲驚呼!不料穀縝身在半空,丹田天勁湧出,長發陡然伸直,活物一般,千絲萬縷纏住魔龍利爪,將穀縝生生懸住.魔龍號上眾水手以為拋下穀縝,再無隱憂,調轉艦身,又向岸上駛來。穀縝卻借著戰艦轉舵之勢,長發晃蕩,將身子拋將起來,此時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堪稱絕境,於是乎周遊天勁自然湧出,穀縝袍袖當風,鼓蕩起來,身如一麵紙鳶,因著江風,飄飄然翻落在魔龍左翅上方,雙腳著地,立時發足飛奔。艦上眾人分明看到穀縝墜江,忽然見他現身,均是愕然,還醒之時,穀縝已然逝如輕煙,跳上魔龍。眾人慌忙撲上,穀縝貓王步展開,東轉西奔,刀劍落空,一道煙奔到人少之處,穀縝抬眼一瞧,艾伊絲正在數丈之外,麵露驚容。穀縝心中暗喜,一躬身讓過兩把彎刀,似像左撲,還向右縱,陡然縱深騰空,向艾伊絲當頭坐下。但這貓王步使到一半,穀縝忽有感覺不妥,心想這一招對付男人還好,艾伊絲縱然可惡,卻是女子,若被男子騎在頸上,豈非莫大侮辱。心念及此,穀縝急忙擰身變招,但招式用老,變換不及,半空中中心陡失,合身撞在艾伊絲後備,將她重重壓在身下。艾伊絲嚶嚀,呼聲痛楚,嬌楚不勝,一旁侍奉的絹,素二女情急之下,拔出兩柄細長軟劍,迅如閃電,直刺穀縝後心。劍尖將至,穀縝忽然翻轉,抓住艾伊絲擋在上方,二女大驚失色,虧得劍術了得,千鈞一發收回軟劍,左右分開,躬身去刺下方穀縝。穀縝卻將身子縮成一團,拽住艾伊絲衣衫,將其當作擋劍牌,左來左迎,右來右迎,二女投鼠忌器,生怕傷了主人,軟劍吞吞吐吐,總是不能刺下。艾伊絲此時卻覺難過至極,不但後心劍風掠來掠去,激得寒毛直聳,更與穀縝一上一下,顛來倒去,耳鬢廝磨,肌膚相觸,少年男子的濃濃氣息不住湧來,令她心跳如雷,渾身發軟,幾乎便癱倒在穀縝身上。

穀縝亦覺艾伊絲肌膚嬌嫩,滑如凝脂,體態豐滿,凹凸有致,不覺心中納悶:“幾年不見,這小丫頭竟也便成大姑娘了?”想到這裏,大覺不妥,扼住艾伊絲的咽喉,跳將起來,娟、素二女見機,雙劍齊出,刺向穀縝肋下,劍尖及身,穀縝體內“澤勁”發動,二女手底一滑,渾不著力,軟劍雙雙擦著穀縝肌膚掠過,哧哧劃破衣衫,留下兩道淺淡紅痕。

二女大驚,方要收劍再刺,穀縝已帶艾伊絲向後跳開,厲聲道:“誰再上來,我便掐死她。”娟、素二女麵麵相對,主意全無,此時船上眾人紛紛趕到,黑壓壓將穀縝圍住,握刀挺矛,均露憤怒之色。

艾伊絲定了定神,按奈心跳,冷冷道:“姓穀的小狗,你要怎的?”穀縝笑道:“我要你立時投降。”艾伊絲冷笑道:“你說什麽話?我若投降,還能活嗎?左右是死,先死後死全無分別,拉你墊背倒也不錯。”說到這裏,揚聲道:“我若死了,大夥兒一起出手為我報仇,定要將這廝斬成肉醬。”

穀縝皺眉道:“你若投降,我保你不死。”艾伊絲冷笑道:“你騙三歲小孩兒嗎?這一仗義烏兵損失慘重,我若落到他們手裏,還能活命嗎?”

穀縝知她心眼多多,不肯輕易信人,當下想了想,說道:“那麽這樣吧,你帶船離開中土,放糧船東下,隻要如此,我便放了你。”

艾伊絲想了一會兒,點頭道:“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法子。好,我答應你,將來師傅問起來,我就說是被你武力脅迫,勢不得以,讓他找你晦氣就是了。”

穀縝又好氣又好笑,笑啐道:“小丫頭片子,半點兒也不肯吃虧。”艾伊絲冷笑道:“那是當然,這會兒吃的虧,將來我一定討還,姓穀的,你可記住了。”穀縝心道你身在我手,還有什麽能為?隻是笑笑,並不在意。

艾伊絲發出號令,魔龍號轉過船頭,穿越戚軍水寨,順江東下,戚軍起初見其逼近江岸,正自裝滿火炮,嚴陣以待,忽然見它離開,均心感驚疑。魔龍號雖然龐大,航速卻很驚人,戚軍戰船盡毀,欲要追擊,也不能夠了。

入暮時分,魔龍號已行百裏,艾伊絲冷冷道:“天也晚了,船也走遠了,穀小狗,你也該放人了吧?”穀縝笑笑,扯出腰帶,將艾伊絲雙手捆住,艾伊絲怒道:“你做什麽?”穀縝笑道:“你這丫頭鬼頭鬼腦,翻臉比翻書還快。我如今放你,難保你掉頭襲擊糧船。哈哈,說不得,鄙人屈尊陪你幾日,待魔龍號出了海口,再放你不遲。”艾伊絲冷哼一聲,並不言語。

穀縝向娟、素兩女笑道:“貴主人閨房何在,容鄙人參觀參觀。”二女無法,隻得當先引路,嫋嫋來到一處艙房,推開艙門,幽香撲鼻,進入艙內,二女燃起香燭,隻見桌椅妝台,床鋪帳幕無不精美奢華,鑲珠嵌玉,熠熠生輝。

穀縝嘖嘖有聲,將幾件首飾把玩一番,忽然回頭笑道:素姑娘,娟姑娘,你們呆著做什麽?還不出去。”素女微微蹙眉:“我們出去了,豈不隻剩你和主人了?”穀縝道:“那又怎地,總比你們守在一旁,時時暗算我的好。”娟女血湧雙頰,氣憤道:“誰暗算你啦,今天分明是你暗算主人才是,哼,我們不在,誰知你會不會對主人無禮。”

“放心放心。”穀縝笑嘻嘻道:“我就算對小貓小狗無禮,也不會對你家主人無禮,她長的又醜,脾氣又壞,天底下有男人喜歡她才怪。”

艾伊絲氣的渾身發抖,眼裏禁不住滾出兩行淚水,顫聲道:“穀小狗,你,你求神拜佛,千萬不要落在我手裏,要不然,我,我……”穀縝俯首望著她,學著她的口氣笑道:“你,你要怎的?”二人臉龐接近,呼吸可聞,艾伊絲被穀縝目光注視,心頭沒來由一陣慌亂,冷哼一聲,別過頭去。穀縝笑道:“這才對了,好女不吃眼前虧。”一轉眼,見娟、素二女徘徊不去,便笑道:“還不走?”

二女四目相對,神色猶豫,艾伊絲忽地冷冷道:“你們去吧,料他也不敢對我怎麽樣。”二女聽命,悄然退出。穀縝注目艙門閉合,笑道:“怎麽隻見娟、素,不見蘭幽、青娥?”艾伊絲臉色微沉,眼透惱怒,撅起小嘴,一言不發。

穀縝笑嘻嘻瞧她半響,忽將艾伊絲抱起,放在床上,伸手將她衣帶解開,艾伊絲心跳頓劇,眼前一陣暈眩,雙頰滾熱起來,如染蔻丹,瑟聲說:“你,你做什麽?”

穀縝笑而不語,將她雙腿攏起,用腰帶捆住,係在床欄之上,艾伊絲知覺足頸疼痛,始才會過意來,又羞又惱,狠狠一口啐在穀縝臉上。穀縝伸袖抹幹,皺眉道:“小丫頭,再敢放肆,我打你大耳刮子。”說罷伸個懶腰,在一旁躺下,艾伊絲怒道:“你怎麽也睡床上?”穀縝道:“你要睡在地上也成。”艾伊絲氣急,叫道:“這是我的床。”穀縝笑道:“你叫它三聲乖乖,瞧它答應不答應。”說罷將眼一閉,作勢欲睡。

艾伊絲氣憤欲狂,大罵流氓、誣賴、小狗、畜生,罵了半響,忽聽微鼾聲,定眼一看,穀縝竟已睡過去了。

穀縝經曆六虛之危,又連日趕路打仗,此時早已疲憊不堪,本想小歇片刻,不料頭才沾枕,便已酣然入夢。這一夢,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一會兒夢到施妙妙,一會兒夢到父親,一會兒又夢到陸漸,一會兒又夢到商清影,待得驚覺之時,張眼望去,卻見艾伊絲秀目清亮,脈脈注視自己,呆呆出神,她乍見穀縝睜眼,微微一驚,哼了一聲,別過頭去。穀縝見她手足綁縛如故,心中也覺詫異:“奇怪,她怎麽不趁我睡熟,徑自逃走?”

原來艾伊絲並非不想逃走,隻是穀縝睡得太過輕易,不合他平時性情,艾伊絲不免疑神疑鬼,穀縝睡得越熟,她越是不敢亂動,竟然眼睜睜望著機會溜走。

穀縝一覺睡足,神清氣爽,解開腰帶,帶著艾伊絲走出艙門,巡視甲板,一路上問問這個,說說那個,間或停下來與水手們拉拉家常,儼然將這戰艦看成自家產業。艾伊絲冷眼旁觀,恨得牙癢,眾人見她一臉怒色,無不膽寒,一個個低頭藏腦,不幹預穀縝搭話。看罷艦船,穀縝又叫飯吃,絹素二女端來飯菜,穀縝讓艾伊絲先吃,自己再用。艾伊絲冷笑道:穀小狗,不想你如此膽小,竟也怕死。穀縝笑道:我是膽小如鼠,你確實膽大如虎。艾伊絲一愣,忽地轉過念來,不覺大惱:氣死人了,這小狗拐著彎罵我母老虎麽?這麽沿途都起,魔龍沿江東下,漸行漸遠,是日將至出海口,穀縝估算時日,料想兩船行程再慢,也已進入江南地界,艾伊絲想殺回馬槍也來不及了,便笑道:艾伊絲,這幾日叨擾你了,今日我便告辭,臨行奉勸你兩句,中途雖好,卻不是久留之地,還是早早返回西方,做你的富婆為妙。

艾伊絲冷笑道:我去哪裏,不要你管。這幾日你害得我好苦,還是那句話,你求神拜佛,千萬不要落到我的手裏。穀縝抓起她的手,瞧了又瞧,笑嘻嘻地道:這手兒這麽小,這麽嫩,連雞都抓不住,還能抓住我嗎?艾伊絲被他握住了手,心頭鹿撞,雙頰泛紅,盯著穀縝,神情十分羞憤。穀縝命魔龍停在江心,與艾伊絲上了一艘小船,劃船上岸,始才將她放開,笑道:到此為止,好自為之。艾伊絲瞥著他,嘴角噙著一絲冷笑,穀縝見她神氣,隱隱感覺不妥,但究竟如何,確是思索不出,當下哈哈一笑,放開艾伊絲,快步向前。剛走了百餘步,忽聽身後艾伊絲高叫道:穀縝,你看這是什麽?穀縝回頭一瞥,隻見絹素二女站在艾伊絲身後,艾伊絲手持一幅銀色帩紗,在日頭下光華煜煜,迎風招展。艾伊絲將銀紗披上肩頭,咯咯笑道:穀小狗,你猜著銀紗的主人是誰?

穀縝臉色微變,看那銀紗半晌,慢慢道:你從哪兒的來得?艾伊絲妙目流轉,瞧他半晌,忽地笑道:聽說這東西叫軟金紗,神妙得很,能收各種鐵器,也不知真也不真,娟兒,你拿劍試試。娟兒拔除軟劍,湊近銀帩,然後放開劍柄,那軟劍已被銀帩吸住,懸在半空,微微晃動。穀縝見狀再無懷疑,這幅軟金紗正是施妙妙祖傳至寶,施妙妙隨身攜帶,從不離身,此時落在艾伊絲手裏,施妙妙必然已遭極大變故。心念至此,穀縝心神微亂,身子一動,便要上前。“勸你別動”艾伊絲舉起銀帩,咯咯笑道:你若上前一步,我銀帩一揮,那位妙妙姑娘立馬人頭落地,嗬嗬,無頭美人,向來別有一番風情呢穀縝無奈止步,揚聲到:艾伊絲,你我爭鬥與妙妙無關,你將她放了,我任你處置。艾伊絲目光一閃,笑道:你不怕我殺了你?穀縝慘笑道:穀某認栽,要殺要剮,隨你的便。艾伊絲臉色微微發白,輕咬嘴唇,低聲喃喃道:你這樣在意她,寧可為她死了麽?穀縝微微發笑,抬頭望天道:我在意他又有什麽用?說罷歎了口氣,不勝落寞。艾伊絲目光一寒,揚聲到:將他鎖起來。魔龍抵岸,船上跳下兩名壯漢,手挽粗大鐵鏈,走到穀縝麵前,方要動手,穀縝擺手道:且慢,先放了妙妙。艾伊絲冷笑道:放不放人,由得了你麽?穀縝一陣默然,忽道:我要見妙妙一麵,它若無恙,你我再說。艾伊絲笑道:無怪你們中土人常說不見黃河不死心,你若不親眼瞧瞧那位妙妙姑娘,想來也不會甘心認輸,罷了,讓你們瞧瞧也好,省得說我使詐騙人。說罷將手一招,兩名夷女傭著一個陰山少女出現在船舷邊,那少女雙手被縛,口裏塞著麻核,無法出聲,然而那眉,那眼,那身姿風韻,在穀縝夢裏何止出現了千百次,穀縝胸中一慟,失聲叫道:妙妙!

施妙妙目光茫然,聞言望來,雙目一亮,掙紮起來,卻被兩名夷女應聲拽著施妙妙推下。穀縝麵如死灰,心中擬了百十個計策,均不管用,隻覺勢盡計窮,無法可施。隻得歎一口氣,伸出手來,兩名壯漢抖開鐵鏈,將他手足鎖住,拖到艾伊絲身前。艾伊絲打量穀縝,微微一笑,忽地伸手,在他頭發裏摸索一陣,抽出一根烏金絲來,嘻嘻笑道:你還愛將烏金絲藏到頭發裏,若是沒有這個,想開鐵鎖,可就難了。穀縝不由苦笑,他與艾伊絲同門學道,互知底細,一旦占據上風,便不會給對方任何可趁之機。艾伊絲將穀縝帶回艦船,來到艙中坐下,笑道:穀小狗,故地重遊,感想如何?穀縝笑道:果然是金窩銀窩,不如你家的狗窩。艾伊絲臉色微沉,喝道:死到臨頭,還嚼舌頭,來人,掌嘴五十。一名壯漢應了一聲,掄起巴掌,便要抽打,艾伊絲忽又喝道:慢著。盯著穀縝瞧了一陣,見他笑吟吟地,全無懼色,也不禁有些佩服他的膽氣,說道:穀小狗,這幾日你代我不壞,並未虐待,我若叫人打你,未免顯得不夠肚量。穀縝笑道:這話中聽。艾伊絲淡淡一笑:這樣好了,咱們賭一次?穀縝道:怎麽賭?艾伊絲道:規矩由我來定,暫不相告。若你勝了,我將你和妙妙姑娘一起放了,你若敗了,哼,終此一生,必須聽命於我。穀縝,你敢不敢賭?

穀縝笑道:果然好肚量,好我賭了,艾伊絲冷笑一聲,下令道:待會帶他來後廳見我。說罷領著幾名夷女,嫋嫋去了過了約莫兩刻鍾,有夷女來到前艙對一名壯漢耳語幾句,眾壯漢將穀縝送到後廳,後廳一如別艙,金碧輝煌,隻是船艙正中設了一張大床,被褥鮮麗,如雲似霞,床柱黝黑無比,卻是鐵鑄。四名胡漢將穀縝抬上大床,四肢鎖在四根鐵柱上。穀縝好奇道:這是做什麽?眾壯漢默不做聲,低頭退出艙外,這時忽聽細碎腳步聲,艾伊絲引著娟、素二女默然而至,三人秀發如雲,散披肩上,,身披柔紗,香肌微露,膚色皓白嬌嫩,牛奶也似,玲瓏體態時隱時現,撩人至極。

娟女托著一張羊脂玉盤,盤上一隻羊角玉杯,素女拉上窗紗,艙室微暗,那隻羊角玉杯卻明亮起來,透出瑩瑩碧光。

玉杯送到穀縝麵前,杯中酒液如血,散發醉人芬芳。穀縝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好酒,好杯,艾伊絲,你要和我賭喝酒嗎?哈哈,那你可是自討苦吃。

艾伊絲溫婉一笑,穀爺千杯不醉,我哪敢捋你的虎須?穀縝見她一改常態,意態溫柔,言辭婉約,這模樣竟是生平未見,不就好生納悶:這小丫頭平日凶巴巴的,竟有如此風情?想到這裏,不禁笑道:艾伊絲,你什麽時候老虎變成貓了?少來,爺爺不吃這套。

艾伊絲笑道:你不吃這套,那麽吃不吃酒?穀縝道:酒是聖人糧食,一定要吃。艾伊絲捧起玉杯,笑道:那麽你吃完這杯葡萄酒,咱們再談賭約。”

???穀縝心知這酒中必有古怪,可事到如今,也沒別的法子,隻得笑笑,接杯飲盡。艾伊絲笑道:“你喝的這麽爽快,就不害怕?”穀縝笑道:“怕什麽,難道裏麵有穿腸的毒藥?”艾伊絲與娟、素二女對視一眼,忽地咯咯嬌笑:“這裏麵啊,沒有穿腸的毒藥,卻有銷魂的**。”

這句話有如平地驚雷,震得穀縝目定口呆,驀然間,他隻覺小腹處騰起一團火,身子忽地熱起來。

“這滋味如何呢?”艾伊絲嘻嘻笑道:“這**名叫“愛神之淚”,霸道極了,若無女子宣泄,比死還難受呢。”說到這裏,俯下螓首,挺翹鼻尖與穀縝高高鼻梁上下相對,雙方鼻息相通,心跳可聞,穀縝身子越發熾熱,更有一股奇癢從骨子裏湧將出來,流遍全身,叫人幾欲發狂。

耳邊艾伊絲的聲音飄忽迷離,猶如春日夢囈:你不是喜歡妙妙姑娘,不將天下美女放在眼中?那好啊,今日的賭約便是:以三個時辰為限,你若能抵擋愛神之淚,不行苟且之事,那麽我便饒你二人,若不然,你就是我的……說話間,纖纖玉指拂過穀縝胸腹肌膚,如談琴瑟,輕抹暗挑。穀縝欲火更甚,似要燒破血肉,滾將出來,嗓子也燒著了,幹癢難耐,身子已然生出極大變化。

穀縝驚怒交迸,忍不住大吼一聲,狠狠抬頭,向艾伊絲撞去,艾伊絲閃身避開,吃吃笑道:穀縝,你別逞強,這要一匹馬也吃不消呢,看到床邊的玉環了麽,撐不住時,隻需一拉,便可脫離苦海,榮登極樂,閱盡人間春色,成為最得意的男人。穀縝怒道:你,你滾開。艾伊絲笑道:這會你恨我,呆會想我也來不及呢。說罷咯咯大笑,領著娟,秀二女,飄然去了,穀縝望著三人窈窕背影,忽地恨意全無,綺念叢生,心中淫念此起彼伏。穀縝難過至極,忍不住縱聲長叫,叫聲入耳,竟是妙妙二字。穀縝聞聲,心頭一清,努力收斂綺念,凝神與那欲火相抗,哪知藥性太烈,不片刻淫心又熾,轉眼望去,床邊一枚羊脂玉環伸手可及,床上係一根金線,遠遠連著一隻銀鈴。穀縝隻需拽下玉環,銀鈴激響,艾伊絲立時便能聽到。這等誘惑,世間任何男人也難以抗拒,何況穀縝欲火焚身,神誌迷亂,不知不覺手已把住玉環。

玉環入手,滑膩冰涼,一絲涼氣淡淡如縷,透入掌心,穀縝神誌忽地清醒,一件往事湧上心頭,那是一年冬至,天寒水冷,草木蕭條,自己與施妙妙賞玩海景,碧海如錦,紋魚龍於雲中,繡紅日於浪口,蒼穹如鏡,映孤鴻於天外,渺萬物為一粟。走在海天之間,一對男女,更是渺小。施妙妙受過一場風寒,久病初愈,披一件白貂大氅,戴一頂銀狐皮帽,臉色蒼白透明,通身銀雕玉塑,隻有眉眼烏黑發亮,脈脈有神。穀縝握住她的手,記憶中,那是第一次,大約因為冬季,也許是在病後,女孩的手也冰冰涼涼的,柔軟滑膩,穀縝當時還嘲笑說,就像一條蛇。施妙妙伸手打他,他便改口手,像一條白蛇,修煉成了精,專門來勾引我。施妙妙啐了一口,說,你自以為很了不起嗎?誰勾引你啦?穀縝便笑,那麽我勾引你好了,將來法海和尚來收妖,也讓他收我,壓在寶塔下麵,好讓你為我哭鼻子。施妙妙眼睛忽然紅了,壓著你也活該,最好壓在十八層地獄裏,再也翻不了身。穀縝說,十八層太深,打個折,九層好了。施妙妙說,難怪你一身銅臭氣,這件事也是討價還價的麽?也罷,看在你陪我散步的份上,就九層,一層也不許耍賴了。穀縝大笑,手卻握得更緊了。海濤陣陣,鷗鳥飛鳴,初冬的寒風吹得岸邊得衰草瑟瑟輕響,女孩兒的身子也在發抖,銷售仍然冰涼,穀縝卻感覺得到,她的心是滾熱的。

銀白色的倩影在穀縝的心中徘徊,如頑石清泉,如醍醐灌頂,冰涼純淨,澆滅欲火,猶如茫茫欲海中的一塊浮板,隻有抱著它,才不至於沉溺其中。穀縝竭力回想與施妙妙在一起的日子,一點一滴,也不錯過。他從前一直以為愛和欲是分不開的,直到此時,才知道竟是如此地不同,欲使身子的渴求,愛卻是心靈深處最純真的感覺,前者是農你的糟粕,後者則是糟粕去盡,剛剛溫好的美酒,滾燙,香醇,適合在荒涼的冬日入口。情欲漸漸湧來,如浪如潮,拍打著身心,穀縝肌膚變得通紅,有如嬰兒,身上的汗水有如泉湧,數層被褥都濡濕了,自他沈下賢落成一個人形凹坑。他的眼神忽而迷離,如夜裏的寒煙,忽而又如朝陽一半清醒,身子掙紮扭曲,把握玉環的手卻慢慢鬆開了。他已近乎虛脫,一生之中,竟然從未感到如此倦過,別說扯動玉環,就是動一下指頭也不能夠,唯獨體內的熱血洶湧如故,仿佛最烈的就在燃燒,不但要將他燒著,更似要將四周的一切化為灰燼。忽然間,他腦子一迷,心猛跳幾下,然後就昏過去了。

昏沉中,銀白色的身影若隱若現,倩影的四周,有五顏六色的光彩流淌奔走,溶溶泄泄,交織如一,活潑潑的,如抽芽的樹,初綻的花,未露頭的旭日,剛生產的嬰兒,這種感覺其妙極了。那些流光沒轉一次,體內的炙熱便消退一分,並帶有一絲解脫的快意,慢慢地,心中的熱火消退殆盡,慢慢冷了下來,恬靜,平靜,止如深潭,波瀾不興。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悅耳的銀鈴聲。穀縝猝然而驚,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入眼的是一隻晶瑩無暇的手,握著那枚玉環,受玉環儼然融而為一,分不清哪是環,哪是手。穀縝的身子軟綿綿的,甚至卻慢慢清楚起來,抬眼望去,便看到那隻手的主人,艾伊絲的神情很奇怪,正笑著,卻笑得很苦。穀縝不覺鬆了一口氣,扯動銀鈴的不是自己。艾伊絲盯著他的臉,許久不曾說話,眉宇間籠罩著一種悲涼。梁然無聲對視,艾伊絲目光閃動,透著幾分不甘,良久問道:我想知道,你為什麽能夠抗拒愛神之淚?好幾次你分明都挨不住……為何,為何偏偏忍耐下來?穀縝笑了笑:你永遠不會明白的,愛是付出,你卻隻想占有,占有容易,愛一個人卻很難。真地愛上了,這世上的任何艱難都不算什麽,何況區區**?

艾伊絲道:這麽說,你能夠挨過來,全因為心裏有她?穀縝道:不錯,我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卻不會為你動一根指頭。艾伊絲麵有怒色,但這怒色一閃即沒,目光又被無奈充滿,她沉默半晌,輕輕拍了拍手,絹,素兒女走到正對床邊的一口檀木衣櫃前,拉開櫃門,櫃中竟有一個女子,銀衫素顏,嘴被布條死死封住,雙眼淚光流轉,清麗的臉龐上滿是濕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