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碧道;“正是。”因而向陸漸道:“‘清風鎖’的道理接近天道,看似渾成,其實也有縫隙。你且用雙手虛按牆壁,以劫力感知壁上真氣,找出真氣流轉的間隙,出手切入,真氣受阻,‘清風鎖’便算破了。”

陸漸大喜,正要動手,忽聽姚晴冷冷道:“陸漸你別上當,這女人好生歹毒,她要借刀殺我呢。”陸漸吃驚道:“什麽?”姚晴道:“她說得天花亂墜,但誰又知道真氣受阻,會有什麽後果?倘若真氣受阻,我便死了呢?”

陸漸聞言一怔,卻聽姚晴續道:“我若死了,她必然會說,因為你本領不濟,還沒感知真氣縫隙,便倉促出手,故而弄巧成拙。如此一來,她既不用擔上殺我的名聲,又可以讓我死在你手裏,叫我九泉之下,也不甘心。”

陸漸想了想,搖頭道:“仙碧姐姐不是這樣的人。”

“仙碧姐姐?”姚晴冷哼一聲,“叫得好甜呢!這麽說,你是寧肯信她的鬼話,一心害死我了……”說到這裏,嗓子一啞,微微帶上哭腔。

陸漸驀地一咬牙,揚聲道:“你放心,無論你是生是死,我都陪著你。”

那屋子裏一陣沉默,過了片刻,姚晴一字字道:“好,你要出手,須得先答應我一件事。”

陸漸道:“你說。”姚晴澀聲道:“我若死了,你務必要殺了仙碧這賤人,給我報仇。”仙碧不待陸漸答話,微微笑道:“你放心,你若死了,我自盡以謝。”

陸漸聽得這話,更無遲疑,雙手隔了寸許,虛按門扇,劫力湧出,一時間,他清晰知覺禪房四周的真氣,有如道道水流,縱橫交織,間或幾道真氣交匯處,果真若有若無,露出絲毫間隙。

刹那間,陸漸雙目陡睜,右手食指點向門扇左側一處間隙。一指點中,毫無阻塞,門上真氣卻被他手指一阻,陡然斷絕,陸漸食指輕輕前送,嘎吱一聲,禪房門戶洞開。

穀縝一摸牆壁,笑道:“妙極,‘清風鎖’變成‘無風鎖’了。”陸漸更是驚喜交集,飛身搶入,但見室內幽暗,隱隱可見一名女子盤膝而坐,陸漸望著那朦朧形影,眼眶倏熱,顫聲道:“阿晴,你,你還好麽?”一聲未畢,眼淚已流下來。

“哭什麽。”姚晴冷冷道,“你過來。”陸漸拭淚上前。姚晴又道:“我雙腕各有一枚銀針,刺入要穴,針尾一條細絲遠遠拖出,沒入地下。

陸漸才拔出銀針,姚晴便一躍而起,但她被囚已久,身子虛弱,雙腿一軟,又坐下來,陸漸將她扶住,但覺她身子溫潤,有若一塊暖玉,軟綿綿靠在自己肩上。

“你呆著作甚?”姚晴忽地輕聲喝道,“還不扶我出去?”

陸漸還過神來,隻覺此情此景有如夢寐,恨不得今生今世就這樣扶著她,永不分離,然而轉念一想,自己劫奴殘生,性命不過兩年,若是執著於這分愛慕,豈不誤了姚晴的終生。

想到這裏,他輕歎一口氣,將她扶起,卻聽姚晴道:“你歎氣作甚?”

陸漸心如刀割,強笑道:“沒什麽?幾年不曾見你,心中許多感慨。”姚晴心細如發,聽出他這話較之方才淡漠許多,不由微感氣惱,方要嗬斥,忽覺眼前一亮,已至門外。

借著天光,陸漸望向懷中佳人,數年不見,她已出落得越發秀美,有若盛放牡丹,不隻美貌勝過當初,更添了幾分傾倒眾生的風韻。

陸漸心跳難抑,又怕克製不住欲念,情火重熾,隻瞧一眼,便掉過頭去,卻見穀縝笑嘻嘻望著自己,一臉促狹,不由得麵紅耳赤,幾乎抬不起頭來。仙碧目視二人,眼神忽而淩厲,忽而猶豫,終於又柔和起來,輕輕歎道:“姚師妹,你將《太歲經》和畫像留下,我放你離開,至於家母那裏,由我擔當。”

姚晴冷笑道:“假仁假義,我才不領你的情。再說《太歲經》和祖師畫像本就不在我身上,怎麽給你?”

仙碧變色道:“難道左飛卿拿到了?”姚晴露出一絲鄙夷:“他若拿到,怎麽還會將我關起來?隻怕早就向你邀功去了。”仙碧鬆了口氣,道:“我便知道,以你的心機,不會將那兩樣物事帶在身邊的。”

姚晴不置可否,一掠鬢發,淡然道:“陸漸,我站累了,你小心扶著我,讓我在門檻上歇歇。”

陸漸扶她坐下,躬身之際,忽聽姚晴在他耳邊低聲道:“在你內衣左襟裏有一個小袋,取來給我。”陸漸伸手一摸,但覺左襟鼓起一塊,還有寸許長一條破口,恰可探入食指。陸漸驚疑不定,探入破損處,從內扯出一個細絹小袋,袋中盛滿米粒大小的圓珠,陸漸大感糊塗,正想詢問,姚晴又道:“別作聲,偷偷給我。”

陸漸對她素來順從,當下側身擋住穀縝、仙碧的視線,將那袋小珠交到姚晴手心。穀縝見他二人交頭接耳,如膠似漆,不覺大皺眉頭:“這位老兄平日老實,怎地這會兒恁地猴急,身在險地,還有心調情?”

念頭未絕,忽聽一聲大吼,如天公震怒,雷霆飆發,不隻眾人心跳目眩,房舍樹木也是瑟瑟發抖。

仙碧神色陡變,掉頭一望,空中沙塵密布,有如一個碩大蒼黃的羊角,驟然間,轟隆一聲,六合塔本已朽壞,被這“羊角”催逼,頓時坍塌。

“沉沙之陣!”仙碧顧不得姚晴,縱向前庭。穀縝也道:“虞老哥有難了,我去瞧瞧,陸漸,你帶她先走。”說罷尾隨仙碧而去。

陸漸微一遲疑,說道:“阿晴,我扶你出寺。”姚晴冷笑道:“誰說我要出寺了?”說罷徐徐起身,“你扶我到前麵去。”

陸漸失聲道:“那怎麽成?”姚晴道:“你不去麽,好,我自己去。”摔開陸漸,徑向前庭走去。

陸漸大驚,伸手便想拉她回來,不料手在半途,忽地一束白光射來,纏他手腕。

“補天劫手”自發自動,陸漸心念未轉,五指一縮一勾,已將那束白光攬住,竟是數縷蠶絲。他掉頭望去,隻見沈秀立在遠處,目光閃爍,若有驚色。

陸漸見得此人,又驚又怒。姚晴也皺眉道:“你怎麽來了?”沈秀將蠶絲一拋,笑嘻嘻地道:“秀葉師妹,哈哈,不對,該叫姚師妹才對,姚師妹,我找得你好苦!”姚晴冷冷道:“找我做什麽?”

沈秀笑道:“姚師妹有所不知,昨晚我私自放走了你,擔了莫大的幹係!”

“那與我喲什麽相幹。”姚晴掉頭就走,沈秀疾走兩步,隨在她身側。姚晴不由嗔道:“你跟著哦作甚?”

沈秀歎道;“因為縱走師妹,家父怪罪,小可如今有家難回,除了追隨師妹,別無去處了。”說話間,雙眼凝視姚晴笑容,似笑非笑。

姚晴見他神色曖昧,不由微微蹙眉,輕哼道:“不怕死你便跟著。”沈秀嗬嗬笑道:“若能死在師妹手下,也是小可的福分。”說畢回眼望去,見陸漸神色沉重,跟在後麵,不由目射寒光,冷笑道:“師妹,這鄉巴佬死纏著你,好不礙眼,要不我代你打發了他。”

姚晴一言不發,足下不停,沈秀一來未得佳人首肯,二來自忖單打獨鬥,難言必勝,便瞪了陸漸一眼,快走兩步,緊緊隨在姚晴身邊。

陸漸自從知道“黑天劫”無法可解,便一心斬斷情絲,誰知見了姚晴,胸中波瀾激蕩,怎也無法克製,是故望著沈、姚二人並肩而性,真如毒蛇噬心,痛苦難禁。心忖陪伴姚晴的男子若是聰明正直,倒也罷了,自己縱然抱恨,也大可心無牽掛,尋一個深山幽穀,了卻殘生;但這沈秀淫邪狠毒,實非善類,姚晴若是被他糾纏,凶多吉少。

想到這裏,他身不由己,尾隨二人來到前庭,隻見狂沙亂飛,疾如勁鏃,以左飛卿為軸,嗚嗚厲嘯,結成一股龍卷颶風,一陣陣卷向虞照。

“嗬!”虞照又是一聲大吼,聲如巨雷,狂沙才到,被這一喝,如撞無形牆壁,簌簌散落。

沈秀臉色發白,脫口道:“好一個‘天雷吼’,雷帝子威名,果然不虛。”他一邊炫耀見識,一邊斜眼偷瞧,卻見姚晴凝視鬥局,聞若未聞,心中一時好不失望。穀縝聞聲看來,看見姚晴、沈秀,目有驚色,又見陸漸神色落寞,頓時眉頭大皺。

此時飛沙走石,電閃雷鳴,虞照與左飛卿已殺紅了眼,仙碧連聲喝止,二人隻是不聽,左飛卿久戰不下,頻頻發動‘沉沙之陣’,激起龍卷狂沙,衝擊虞照護體電龍。虞照雖然接連發出“天雷吼”,想要震散那道狂沙,卻始終難以奏效,沙子散而複聚,越發猛烈。

仙碧急得頓足,心知“沉沙之陣”一旦發動,不死不休,要麽虞照送命,要麽左飛卿力竭而亡,心急之下,不由得雙手按地,潛運“周流土勁”,驀地雙眼一亮,高叫道:“地下有水。”

話一出口,虞照一聲厲吼,“天雷吼”威力所至,風沙迸散,忽見他雙手交叉,聚起電勁。左飛卿正要後退,不想虞照雙掌並未上推,反是下一送,那道電龍嗤的一聲,鑽入土中。

左飛卿心道不好,耳聽得地底哢哢有聲,若有頑石迸裂,刹那間,磚裂土分,一股渾濁泉水衝天而起,沙塵遇水,嘩啦啦有如雨下。

左飛卿無沙可用,不得已向後飛退。虞照以“雷音電龍”擊穿地底泉眼,破了“沉沙之陣”,不待左飛卿重整旗鼓,呼呼雙掌,將泥水攪得漫天飛濺。

左飛卿疾疾閃開,忽見虞照一俯身,掏起大把泥沙,和水捏成團狀,“嗖”地擲來。左飛卿慌忙再閃,卻被虞照猜中方位,一把泥沙迎麵飛來,正中左飛卿白袍下擺,左飛卿望著袍上一點泥印,幾乎氣昏過去,漲紅了臉,正想還以顏色,不料虞照一著占先,再不饒人,左右開弓,泥團雨點般擲來,左飛卿左閃右避,顛而倒之,有如一個陀螺,滿天亂轉。

左、虞二人自幼一起長大,左飛卿有潔癖,素來風勁繞身,不令半點塵土沾染白袍。虞照卻從小頑皮胡鬧,慣愛無事生非,少時與左飛卿玩耍,專愛找些汙泥,弄髒他的袍子小臉,害他哭泣,故而兩人從小結怨,除了因為仙碧,便是為這緣故,此時虞照占盡上風,心中得意,嗬嗬怪笑。

仙碧見兩人適才都得你死我活,一轉眼又玩起兒時把戲,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放要開口勸解,忽地足下一動,十餘根粗大藤蔓破土而出,刷刷刷將她纏在其中。

仙碧大驚,奮力一掙,竟未掙開,忽聽姚晴冷道:“你想死麽?”

仙碧心念一動,失身道:“你練成了‘化生’?”姚晴道:“算你有見識。”說到這裏,驀地高叫道:“虞照、左飛卿,你們還要不要這番婆子的性命?”

虞、左二人掉頭望來,無不變色,陸漸也忍不住道:“阿晴,你不要胡來。”

姚晴瞪他一眼,喝道:“不關你事。”陸漸被她一瞪一喝,作聲不得,沈秀卻笑道:“師妹高明,這‘孽因子’什麽時候種的,沈某竟然毫無察覺。”說罷蹺起大拇指,眉飛色舞。

虞照濃眉大皺,左飛卿也飄落地上,喝道:“晴丫頭,你的‘孽因子’已被我搜盡,怎麽還有?”

姚晴麵露輕蔑之色,哂道:“本姑娘又不是傻瓜,會把‘孽因子’全都放在自己身上?”話音未落,便聽穀縝笑道:“所以你藏在陸漸身上。”

姚晴臉一沉,喝道:“臭狐狸多嘴。”穀縝笑笑,陸漸卻聽得糊塗,忍不住道:“穀縝,什麽放在我身上了?”

穀縝道:“你方才扶她坐下時,是不是給了她什麽物事。”陸漸道:“我給了她一包珠子,隻是奇怪,這小包竟藏在我的內衣衣襟裏。”

穀縝笑道:“那就是了……”姚晴接口道:“你閉嘴。”穀縝笑道:“你若不想我揭穿此事,便放了仙碧姑娘。”

姚晴眼神數變,忽地冷哼道:“你揭穿又如何,我才不怕。”穀縝一怔,笑道:“好啊。”轉向陸漸問道,“你的內衣,是誰給你換的。”

陸漸道:“是受傷後醜奴兒換的……”說到這裏,他望著姚晴,忽地目瞪口呆。姚晴麵色微微一紅,別過頭去。

“明白了麽?”穀縝笑道,“姚晴便是醜奴兒,醜奴兒便是姚晴。”陸漸心神大亂,失聲道:“她,她為何要扮成那樣?”

穀縝道:“她的心思跟我一般,隻當躲在那等下九流的地方,自汙自晦,便能逃過對頭的追蹤。可惜她生得太美,若不易容,在那風月場中,不隻會暴露身份,一不留神,還會被登徒浪子算計。故而她將心一橫,索性扮成個奇醜女子,你說,誰會用心去看一個醜八怪呢?如此美人變醜,已是出人意料,更何況還是妓院裏的下等賤婢。”

他說到這裏,見陸漸仍有疑惑,便道:“你大約在想,她為何見了你,仍不肯卸了偽裝,把你當猴耍?”陸漸點頭。穀縝搖頭道:“這個緣故,我也想不明白,要麽是她自覺丟臉,要麽是她自知仇家太強,不願將你牽扯進來,姚大美人,我說得對麽?”

姚晴白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穀縝又道:“這丫頭狡猾無比,救你之後,她怕萬一落入風君侯手裏,再無翻身機會,便將這怪藤的種子分出些須,藏在你身上。哼,她算計不差,這一著當真派上用場。”

陸漸聽了這番話,心神一陣恍惚,不知怎的,他竟對姚晴生不出絲毫怨恨,反而望著她,倍感酸楚,想她千辛萬苦逃出西城,一路上遭受多方追捕,以至於走投無路,不惜藏身青樓,其中的辛苦無奈,豈是言語所能形容?陸漸越想越是難過,雙眼倏熱,幾乎流下淚來。

左飛卿忽地白眉一軒,揚聲道:“仙碧妹子,不用怕,我和她交過手,她的‘化生’還沒練全,隻能困人,不能殺人。”

仙碧將信將疑,姚晴卻冷笑道:“我也不消殺她,隻用‘孽緣藤’在他粉嫩嫩的臉蛋上蹭幾下,叫她皮破血流便是。”此言一出,虞、左二人齊齊變色,均想:“仙碧自來珍惜容貌,如此一來,豈非生不如死?”想到這裏,虞照揚聲道:“晴丫頭,我認栽,你怎麽才肯放人。”姚晴笑道:“到底是雷帝子爽快,我別的不要,隻要風、雷二部的祖師畫像。”仙碧急道:“不成……”姚晴暗暗催勁,藤葛縮緊,迫得她出聲不得。

虞照卻是想也不想,探手入懷,取出一個卷軸,隨手扔來,喝道:“拿去。”

姚晴忌憚雷部電勁,待得卷軸落地,才敢拿起。左飛卿望了虞照一眼,忽地露出一絲苦笑,歎道:“老酒鬼,我左飛卿從小到大便沒服過你,但今日今時,左某委實佩服。”說罷也自廣袖間取出畫軸,拋將過來。原本這祖師畫像十分緊要,風雷二主萬裏東來,君是隨身攜帶,姚晴一討,便即討來。

仙碧見此情形,雖然不能出聲,心中卻是感動已極,不由得雙眼一閉,流下兩行清淚。

姚晴拿到畫像,歡喜不盡。虞照卻不耐煩道:“畫已拿到,還不放人?”姚晴兩眼一轉,微笑道:“小女子神通低微,不及二位呼風引電的大能,若是放了人,難保你們不會將這畫像奪將回去,那時我人財兩空,豈不倒黴?”

虞照皺眉道:“你這丫頭,恁多心眼兒。虞某答應你,隻消放了仙碧,七日之內,我不動你一根寒毛,更不向你討回畫像,七日之後,你好自為之。”

姚晴笑道:“雷帝子一言九鼎,小女子豈敢不信,但你還須代這番婆子立個誓,這七日之內,她也不能與我為難。”

虞照望了仙碧一眼,見她點頭,便道:“好,我代她立誓,七日之中,也不與你為難。”

姚晴笑道:“風君侯意下如何?”左飛卿目視遠處,冷冷道:“我讓你先逃七日,這七日之中,你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這個不勞君侯關心。”姚晴抿嘴笑道:“既然如此,姚晴先行告辭。”說罷撤去周流土勁,“孽緣藤”頃刻萎落。

姚晴後退兩步,便要出寺,忽聽仙碧道:“姚師妹,你什麽時候練成‘化生’的?”

“就在逃亡的路上。”姚晴笑道,“怎麽,我練成‘化生’,你心裏難受啦?”她時時不忘刺痛仙碧,仙碧卻不在意,溫言道:“師妹,這三十年來,地部弟子中,唯有你練成‘化生’,隻消你痛改前非,家母一定會寬宥你的過失,將來地母之位,也會傳你……”

姚晴一言不發,眼中滿是譏嘲之色,不待仙碧說完,已轉身出門,沈秀快步趕上,滿臉堆笑,不住口吹捧姚晴的神通機智。

西城三大高手麵麵相覷,虞照忽地哈哈大笑,仙碧、左飛卿瞪眼望他,仙碧碰了個釘子,正覺羞怒,不由打他一拳,嗔道:“你還笑得出來?”

虞照歎道:“這就叫‘三十老娘倒崩孩兒’,咱們幾個枉稱高手,竟栽在一個小丫頭手裏,傳至武林,還不笑死人麽,與其被他人恥笑,虞某還不如自己先笑個痛快。”

“那倒未必。”左飛卿冷冷道,“七日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左某人先放她七日,再抓回來便是。”倏地散開白發,飄然不見。

虞照、仙碧相視苦笑,陸漸忽地拱手道:“仙碧姐姐,虞大先生,我有一些俗事,暫且告退。”仙碧明白他心思,默默點頭。穀縝也笑道:“虞兄,我也告辭,下次見麵,再來痛飲。”虞照縱然不舍,卻也不好強留,隻叮囑道:“好兄弟,見到美酒,可別忘了哥哥。”

陸漸、穀縝出了寺門,走了一程,遙見姚晴、沈秀,穀縝怒道:“那小子是誰?”陸漸方要開口,穀縝已擺手道:“容我猜一猜,是不是沈舟虛的烏龜兒子。”但見陸漸無語,忍不住大喝一聲,“你還不趕上去?不怕他拐走姚晴嗎?”

陸漸歎了口氣,道:“穀縝,我想拜托你一件事。”穀縝道:“你說。”陸漸望著他,神情既似期盼,又似淒涼,如此變換幾次,方才歎道:“我想托你照顧阿晴,無論如何……不能讓她落到沈秀手裏。”

穀縝眉毛一挑,吃驚道:“你這是什麽意思?”陸漸苦笑道:“你也知道我命不久長,將來一旦死了,阿晴孤身流落世上,無人看顧,豈不可憐。如今不隻西城高手與她為敵,沈秀更對她糾纏不清,此人心性狠毒,又喲一張好麵孔,慣會奸騙女子……”

穀縝道:“因為如此,你更該趕將上去,不讓那廝得手。”陸漸搖頭道:“不是說了麽,我性命不久,就算能得到阿晴歡心,又能怎樣?好兄弟,我仔細想過,無論容貌計謀、財富家世,你都是那沈秀的對手……”

穀縝啞然失笑:“你要我去追求姚晴?”陸漸點頭道:“好兄弟,你瞧我麵子,萬莫推辭。阿晴聰明美貌,正是你的良配……”

穀縝嘿嘿一笑,說道:“這個主意,我有四個字答複你。”陸漸道:“哪四個字?”

穀縝道:“狗屁不通。”說罷,忽見陸漸臉色鐵青,一跌足,掉頭便走。穀縝見他如此自暴自棄,也是大為惱怒。故而兩人互不理睬,走了一程。將近城池,穀縝忽地歎了口氣,嚷道:“罷了,拗不過你,這事雖然混帳,但瞧你麵子,我且試試。”陸漸一楞,脫口道:“你,你答應了?”穀縝眼珠一轉,笑道:“隻是在此之前,你我須得分開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