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一路都行進得非常堵。

那司機看著滿路的出租感慨道:“今天是考研吧，你看這學生浩浩蕩蕩的。”

王哲浩看了邊瀟然一眼，吐個舌頭笑了笑，意思就是：你的競爭對手可多著呢。

邊瀟然握了他的手一下，笑道：“我就一玩票的唄，怕什麽？”

“要不我們這兒下車吧，這車堵得忒久了。”王哲浩替她拿了包，跟司機打了聲招呼，就直接從前門下去了。

邊瀟然看著浩浩蕩蕩的人群，不禁咋舌，“今年就業困難直接刺激考研的飆升啊，不知道今天這麽多人有多少人最後能入榜。”

“嗬嗬，不管怎麽樣，你盡力發揮就成。去吧！”王哲浩站在邊瀟然的考場外邊，輕輕推了她一把說道。

邊瀟然回眸對他笑了一笑，她看著王哲浩的笑容，覺得那是這個寒冷的季節最大的溫暖。

王哲浩看著邊瀟然走進考場，就想著到“複旦一條街”的奶茶店點杯奶茶坐著等她，他買了份《申江》和《51.JOB》的報紙，在奶茶店看著開始等待。

第一場考試考的是政治，考的時間為3個小時，考場裏的人大概都在奮筆疾書，而王哲浩卻在考場外微微等得有些不耐，他告訴自己要耐心，瀟然在裏頭不知道緊張成什麽樣呢，自己也該有點等待的耐心，就算是精神上對她的一種支持吧。他把兩份報紙翻來覆去地看，從求職的報紙上圈出幾份還比較適合自己的工作，又在申江看了一些最近的打折和娛樂消息，想想邊瀟然也許會對這些感興趣的，自從他們在一起以來，一直忙著找工作和搬家，都沒有好好娛樂過，他想起來也不由歉疚。

王哲浩覺得坐得腿都快發麻了，他伸了個懶腰，看了看手上的表，已經是11點了，他感歎了一句：“還有半小時就結束了。”他收拾兩份報紙起身，走出了奶茶店，突然迎麵走過兩個學生——應該也是今天考研的學生——她們喋喋地說著今天的考研內容，他聽見她們說：“今年政治好簡單啊，不知道下午的英語怎麽樣？”

“英語這幾年都這個難度，我就怕明天的數學，你知道我數學那麽差，雖然做了很多題，可是我心裏還是沒底啊。”

“是啊，我也挺怵數學的，去年財大的國際金融專業分都飆到快400分了，今年不知道怎麽樣，哎，祈禱著數學別太難吧。”

“恩，財大國際金融是很有難度啊，聽說本專業保研的人都刷下一批，對了，我還看到顏燁子了，她也在考試呢。”

王哲浩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他在留神她們的話。

“顏燁子？你沒看錯吧？她成績那麽好，也沒保研上？”

“聽說就因為微積分掛掉了，所以失去了保研資格。”

“不過我聽說她要準備出國的吧？怎麽又來考研了？”

“今年這個世道，誰說得準呢！大家都多以個機會是一個機會啊！”

“聽說她跟她男朋友分手了？”

“其實早該分的，她那個男朋友配不上她。”

王哲浩聽到這句話，不禁背過了臉，他不想臉上流露出的異常的表情被她們看見。

“她那男朋友……”

一個女孩子剛要說話，突然間頓了下來，她看著王哲浩，目光中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王哲浩連忙走出了奶茶店，那個女孩其實他是認識的，她和顏燁子是同班同學，他和她有過幾次照麵，不過彼此印象都不深，如果不是她一直提起顏燁子的事，估計自己也是想不起她的。

王哲浩一路跑回到邊瀟然考試的第四教學樓，他的心跳得很快，不由自主地在劇烈地喘氣，再見到顏燁子他還是無法心平氣和地對待，連隻是聽到她的名字都能在他心裏掀起波瀾，那些往昔的回憶大片大片地湧來，他如同一個溺水的人，無法掙紮出水麵的呼吸。

“哲浩！”邊瀟然在洶湧的人群裏跳著，笑著，擠過熙熙攘攘人群，往他的方向跑來。

王哲浩卻並沒有看向她，他想到了顏燁子的學校——上海財經大學——也許直到現在有很多人也不認同它的價值，認為它完全是在前兩年金融形勢一片大好的情況下哄抬起來的，但無可否認的它現在是上海的名校，他讀金融係，顏燁子也讀金融係，但他的是二流學校，顏燁子的是名校；顏燁子的父親是富商，而自己的父親隻是個小學教師；在重逢和別離之間，他突然感覺到兩個人身份的差異帶給他一直以來帶來的壓力，直到現在他才有了一種壓抑後被釋放的輕鬆，但是也有一種無法割舍的悵惘。

“想什麽呢？”邊瀟然毫無顧忌地撲到他的懷裏，打他的腦袋。

王哲浩這才回過神來，微笑道：“沒想什麽，就發呆呢，早上考得還好吧？”

“恩，今年政治真是超簡單的，我覺得我怎麽著都能混到國家線吧。”

“沒追求了點啊！”

邊瀟然笑了起來，“你不知道我一向這麽沒追求的嗎？”

“餓了吧？去吃午飯吧？”

“恩。”

王哲浩抱著邊瀟然，可是他的視線卻若有若無地往後看去，他想象著在這樣一個時刻，顏燁子是不是也剛從考場裏出來，不知道她現在的表情是開心還是悵惘，不管怎麽樣，他都希望她能實現她的夢想。

時間總是如同流水一般奔流不息。

很快的，考研這兩天就過去了。

王哲浩一直在考場外等著邊瀟然，他看到無數考生歡笑和傷心的臉，想著自己也曾是他們中間的一員，那種感覺讓他由然地覺得親切和懷念。

他突然覺得，那曾經讓他覺得有些無聊的大學生活，原來是那樣的明媚，而現在，他不由自主地走入職場，一路跌跌撞撞，生活的顏色仿佛突然間黯淡了。

他在懷念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老了，竟然變得會像老人一樣不住緬懷過去了，他想原來人生最悲哀的就是總是後悔過去卻無法重來一次。

最後一門專業課過去了，王哲浩看著邊瀟然從考場裏出來，他看著她明媚的臉，覺得心裏湧起了憧憬，卻又帶著小小的陌生，對他來說，邊瀟然就意味著他新生活的開始，但是邊瀟然卷入他生活的速度卻是那樣的快，快得幾乎讓他措手不及，快得讓他幾乎和過去的生活斷了聯係。

邊瀟然看到他，就笑著跟他說她數學本來挺好的，可是今年試卷出得太奇怪了，她好些題都不會做，這讓她有些小小的鬱悶。

“你不會做人家更不會做啊，”王哲浩安慰她，“再說今年那麽難，國家分數線肯定下來了。你的狀態放鬆，也許反而比其他人考得好呢！”

“也許吧。”邊瀟然本來也就沒有多指望自己能考進複旦金融，她很快恢複了笑靨說道，“終於考完了，本來應該慶祝一下，可是我卻累得隻想回去睡覺，這次跟別人換了班，回頭還得還給人家。”

“好，那就回家吧，別累到了。”王哲浩摸摸她的頭發，充滿憐惜地說道。他不住地回望著校園，心想這自己大概是最後一次來到這個地方了，這種想法讓他覺得眷戀而傷感。他想到了顏燁子，想到了杜浩然，想到了趙宇航，想到了吳小清，想到了那些出現在大學生活裏的人，而現在，大學那道門卻要永遠對自己關起了。

“想什麽呢？”邊瀟然對著他笑。

王哲浩摸摸她的頭發，輕輕一笑道：“沒什麽，我們回家吧。”他的目光落在前方的路上，是的，他還年輕，他的路還很長，他不該回憶，那些隻是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