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拘鬼門
“上人,藏劍大陣已經被小的破開!”一個模樣猥瑣,麵孔猶如枯樹皮般的矮子說道。
鹿台山外此刻鬼氣森森,原本秀麗草木早已不見,全在黑灰死氣籠罩中漸漸敗落,飛禽走獸也僅剩下慘白枯骨。過萬黑袍修者盤踞於此,不聞一聲,他們麵朝藏劍主峰,好似直愣愣看著鹿台山中的殺戮。
當空豎立著一杆“鬼”字大旗,長約十丈,幡旗上隱約好似有百隻鬼影廝殺扭打著,陣陣哀嚎之聲,百裏外也能讓人平白生出絲絲寒意。可緊臨這鬼字大旗的有一位白袍老者,麵容枯朽,卻仿佛在享受這哀嚎聲一般,手指輕輕敲打著槐木旗杆,開口說道:“鑽地鼠果然名不虛傳,老夫會稟明聖君,計你頭功。”
“多謝大長老,”這鑽地鼠聞言大喜,連忙拜倒在地,生生磕了幾個響頭,才爬起身來,又道:“既然葬劍山莊大陣已破,大長老何不帶屬下將這山莊夷為平地,也好早早回去向聖君交差。”
“不急不急,我們現在插手反而不美,待到他們精疲力竭後,才是我們動手之時。”枯朽老者說道。
“可葬劍山莊怕是擋不住那三家的圍攻。”鑽地鼠抓耳撓腮,他可是想多多殺人的。
“那樣更好,就當是他們的投名狀吧。我們此番前來隻是為了劍塚,至於葬劍山莊滅於誰手,並不重要。”枯朽老者說話間突然輕咦一聲,轉頭看向了東邊,“居然來了兩個生人,唔,鑽地鼠。你去會會他們,若是同宗之人就帶來見我,若是敵人,你自己就吃了吧。”
“是!”鑽地鼠連忙應聲,枯皺的臉色又揚起笑容,腳踩飛劍,朝著那兩人飛了過去。
“此番葬劍山莊隻怕凶多吉少了。居然外麵還有拘鬼門的人壓陣,嘖嘖,這些家夥還真的是看得起你那師門。”萱姬放下蕭郎,口中嘖嘖有聲。
有萱姬相助,原本需得蕭郎四五日的腳程,不過花費了一兩個時辰便到。可來到此間,卻看見鹿台山外鬼氣濃重,萱姬當即停下了腳步,遠遠地觀望著。
反正她隻在意蕭郎一人。葬劍山莊的死活她全然不放在心上,看到眼前這幅境況,便隻當山莊上下盡皆死絕。
“這便是拘鬼門麽,怎麽如此多人!”蕭郎心底一寒,眼睜睜看著鹿台山各處出口被拘鬼門人重兵把守。
原本蕭郎還存著一絲奢望,哪怕燕無諾不是卦星道三家的對手。可是以她的修為,跑總該是跑的了的,萬沒料到。那些妖魔歪道行事居然如此縝密,這架勢別說一個大活人,就是一個蒼蠅也跑不出來。
萱姬似乎是存心拖延時間,倒是給蕭郎細細解釋起來:“拘鬼門、戮仙宗、如意樓、合歡居、萬魔門、黑苗教、大聖堂,乃是千年前的七大玄宗,千年前的人魔大戰讓這七家玄宗差點兒都斷了傳承,雖然不知為何又突然崛起了起來,可他們的大敵也是如今的十二天門,其宗門精銳要對付的也不會是沒落的葬劍山莊。”
在萱姬口中,還稱他們玄宗。但是在正道人士嘴裏,這七家可就是不折不扣的邪魔歪道。
蕭郎心下也奇怪,對付一個葬劍山莊。有卦星道、非花宮、五毒教三家已然足矣,沒道理拘鬼門還會派重兵相助,畢竟十二天門也不是吃素的。可看拘鬼門居然還是派出了過萬人的陣仗,幾乎和一家天門的精銳弟子人數相同。若這七家玄宗各個有這番實力,那還真沒有必要隱忍千年。
“七家玄宗各有奇術,比如這個拘鬼門,最善拘鬼驅鬼之術,所以別看他們人多,其實那都不算是人。我看拘鬼門最多也就是派來了個長老,最多還有兩三小廝。”萱姬說道。
“都不算人?難不成都是鬼?”蕭郎愕然。
雖然看不清這過萬黑袍修者的真身,也能感覺出鹿台山附近一片鬼氣寒意,但要不是萱姬說明,蕭郎還真無法把他們和鬼聯係到一起。
萱姬點了點頭,“要不怎麽能叫拘鬼門。這些鬼物雖然比不得茅山道士所驅使的僵屍,可勝在數量眾多,而且若無克製之法,對付起來還要比僵屍麻煩不少。”
蕭郎心中一沉,不由地看向萱姬。
萱姬微微一笑,知道蕭郎要說些什麽,剛要答話,就看見從拘鬼門中,飛出一個猥瑣矮子。
“此處拘鬼門行事,閑雜人等速速離去!”說話的正式鑽地鼠。
這矮子心思也算細膩,看見來人隻有一男一女,就猜到肯定不是正道人士派來的援兵,要麽是其他幾家玄宗子弟,要麽就是路經鹿台山的“閑雜人等”。
若是其他玄宗子弟,鑽地鼠自然不敢怠慢,可若是閑雜人等,那他可就要好好飽餐一頓。
“你真要救人?”萱姬低聲問向蕭郎,似乎猜到了蕭郎會如何回答,便又說道,“那你待會兒可要聽話,不管如何千萬莫要出聲。”
蕭郎自然無所不應。
“我乃大聖堂門下,赤練妖君。”萱姬朗聲對著那名矮子說道。
鑽地鼠原本還色眯眯地看著萱姬,聽聞此言,臉色忙得一整,規規矩矩地問道:“可有憑證?”
萱姬掏出一枚赤紅色的尖角小牙,扔了過去。
鑽地鼠慌忙用衣袖遮手,接了過來,隻見那枚看起來平常無奇的小牙一沾上衣袖,便嘶嘶輕響,一小股白煙隨之升騰而上,鑽地鼠見狀趕忙把小牙還擲了回去。
“不知妖君駕到,方才多有無禮之處,請多見諒。”鑽地鼠對著萱姬躬身一拜再拜。
蕭郎倒是沒料到這些歪道門人禮數居然也是如此周全,看此人雖然麵孔生的猥瑣至極,可此刻舉止間倒不比那些天門弟子差上多少。
“敢問妖君此番前來有何指教?”鑽地鼠又恭敬問道。
“拘鬼門不會就來了你這麽個小子吧。”萱姬卻是不答反問。
鑽地鼠明白萱姬是什麽意思,立刻說道:“自然不是,是大長老遣小子來替二位引路。”
說完。便當先朝著那杆鬼字大旗飛去。
萱姬蕭郎二人自顧跟上,萱姬倒是沒什麽感覺,蕭郎到底修為日淺,越靠近大旗,便越覺得寒意逼人。直來到大旗旁邊,要不是身旁有萱姬護佑,蕭郎此刻怕是就要打起了寒顫。
這拘鬼門當真是有些鬼門道。蕭郎行走其間,發現除了麵前這位白袍老者,其餘眾鬼、包括那矮子都是一身兜帽長袖黑袍,而這在恍如列隊軍陣的萬人之中,除了矮子與老者,其餘“人”的兜帽之下,除了兩顆形如豆燈的慘綠光點之外,再看不見麵孔。
別說萱姬已經告訴了蕭郎,見過了它們的真容後。就算讓蕭郎自己去猜,除了鬼之外,還真的想不到第二物。
也就是蕭郎平日裏就膽大無比,加之又是玩家身份,換成是旁人,估計早就給嚇暈了過去。
那枯朽老者很是仔細地打量了二人一番。特別是在蕭郎身上留意許久,這才說道:“久聞赤練妖君豔名遠播,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這鬼道中人說話到底是和常人有別。若是正道人士,這“豔名遠播”四字,可鐵鐵的是罵人話,絕對算不得稱讚。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黑白道長親臨,這可就好說了,”萱姬隻看了枯朽老者一眼,便識出了對方的身份。
“我與妖君素未謀麵,你竟認得於我?”白袍老者額頭皺紋本就密布,此番臉上倒也看不出驚訝的神色。
“重陰百鬼幡。素來隻有拘鬼門的大長老有資格驅使,而拘鬼門的大長老,不問曾經姓甚名誰。都隻叫黑白道長。”萱姬麵對著黑白道長,全然不見往日風情,就好像變成了一個手掌生殺大權的鐵麵娘子,淡淡說道。
“你果然是我玄宗門人,”黑白道長原本還有的三分警惕聞言也消失了去,便又說道:“不知妖君此番前來有何指教,難不成大聖堂也要參上一手?”
“劍塚於你們六家弟子興許還有些用處,我們大聖堂拿它何用?”萱姬蔑了對方一眼,道:“隻不過本來我還以為會是如意樓或是戮仙宗的人,卻沒想到你們拘鬼門比他們兩家的興趣還要重。”
黑白道長不再言語,其中隱秘他自然不會說給外人聽。
“我就直說來意吧,”萱姬知道蕭郎救人心切,此時也不再繞彎子,直接說道:“反正你們來此的目的也隻是為了劍塚,葬劍山莊的死活估計你們拘鬼門也不大放在心上,既然如此,我來救幾個人應該沒問題吧。”
“救人?救誰?”黑白道長眉頭突然舒展,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可笑事,笑道:“從來隻聽說過三十六路妖君殺人盈野的,可沒聽過你們還會菩薩一樣救人的。”
蕭郎也是一怔,原本還以為萱姬準備用什麽方法欺瞞於拘鬼門,或者直接伺機殺將過去,真沒想到萱姬居然就這麽直白的把來意說了出來。
再看萱姬,卻發現不知何時,萱姬已然換了副邪魅麵孔,再也看不出萱姬原本的麵貌。
“這位公子曾經是葬劍山莊門下,雖然被逐出了山莊,可還是掛念著以往的恩情,我便是替他來救人的。”萱姬媚媚一笑,說著便把蕭郎摟在懷中。
蕭郎還未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枕在萱姬的那對飽滿玉兔之上,口鼻間頓時塞滿甜膩**。若是平常蕭郎自然不依,可現在蕭郎好歹知曉輕重,隻能任由萱姬作怪。
黑白道長見狀古怪一笑,明白了蕭郎“麵首”的身份,當下便也點頭應道:“既然這位公子有情有義,不忘舊恩,老夫也不是那無情之人。聽說葬劍五絕都是些俊俏後生,妖君若有意,一並都收了去,老夫自不會阻攔。”
“那就多謝黑白道長成全之恩。”萱姬對著黑白道長拱了拱手,柳腰輕擺。轉身帶著蕭郎向鹿台山飛去。
見兩人遠去,黑白道長這才冷哼一聲,擺手招來鑽地鼠耳語幾句,隨後竟是施法把重陰百鬼幡給收了去。
含風殿,乃是葬劍山莊的主殿,也是山莊內最後一間還未被外敵攻破的大殿。此時含風殿外圍屍橫遍野,鮮血浸染了每一分土地。由於五毒教的存在,這裏不聞半分血腥之味,倒是惡臭與香甜兩氣詭異地交織在一起,怪異的氣味直令人頭皮發麻,口中作嘔。
倒下的絕大多數是山莊門人,風道人、燕無諾、文羊羽麵對宓鬆三人仍舊勉力支撐,可也燈枯油盡敗象早露,卻拚死守護在大殿正門,不讓那三家惡徒前進分毫。而大殿之內。則是上百位已然不堪再戰的葬劍子弟。
“燕無諾,你的合天無極劍還要藏到什麽時候,難不成是想留著逃命用?”五毒教歐陽敬麵色鐵青,口中卻不忘激怒對方:“還是說,中了我的噬心蠱,你已經用不出來了!”
歐陽敬倒是知道自己不是燕無諾的對手。卻沒有想到自己跟她的實力相差竟然如此巨大,有幾次要不是紅葉娘子一旁策應,自己隻怕早就死了數次。
燕無諾一劍撥開紅葉娘子射來的三片紅葉。反手又是一劍,刺向歐陽敬胸口。
歐陽敬也下了狠心,又是一團雜色毒氣拋出,緊接著舌尖一咬,自己吐了一口黑血,而身中噬心蠱的燕無諾則頓覺心頭巨痛,麵色一白,當下連劍都快要握不穩當。
紅葉娘子蕩開文羊羽的飛劍,本要趁勢擊殺燕無諾,可一近那團雜色毒氣。慌忙後退了半步,怒道:“歐陽老匹夫,怎的還有春毒!”
歐陽敬奸笑兩聲。道:“娘子莫慌,這毒最是好解,若娘子沒有枕邊人相助,老夫願意代勞。”
紅葉娘子不怒反笑,“那好,你自己去解決她吧,休再指望我來幫你。”
其實這春毒聽起來下作,可也是針對凡俗女子所言的。這種毒物幾乎無藥可解,凡俗女子中了,自然隻能陰陽**以求保命,可對於修者而言,卻是可以用法力祛除幹淨。
剛才歐陽敬手忙腳亂之下,一時不查,順手把春毒也一同拋了出去,倒也不算故意,隻是後來被紅葉娘子言語所激,不願在嘴上吃虧。
此刻聽紅葉娘子這般說,當下冷汗直流。葬劍山莊之人中,風道人修為最高,由宓鬆應付,自然是抽不出手來相助。而紅葉娘子對付剛入元嬰、實力最弱的文羊羽,多是靠她歐陽敬才能在燕無諾劍下活命。
那噬心蠱雖狠,可歐陽敬自己要付出的代價隻會更多,不到萬不得已,他才不會選擇以命換命。
隻是所有人都沒料到,原本歐陽敬隻指望這些毒物做障眼法稍稍阻攔燕無諾一二,卻看見燕無諾臉色突兀由淡綠變得潮紅一片,鼻息同時加重,雙腿相靠,不自覺扭捏起來,顯然是凡俗女子身中春毒時才有的表現。
歐陽敬也覺奇怪,可哪有時間追究因何如此,當即翻出身上十數種春毒一道朝著燕無諾拋灑了去,而後獰笑著撲身而上。
燕無諾剛要舉劍格擋,可一時之間好像再使不出半分力氣,渾身上下隻剩酥麻酸軟,被歐陽敬找準機會一劍挑飛了手中武器,隻聽蒼啷一聲,便看見燕無諾倒坐在含風殿門檻之上。
燕無諾雖仍是男子麵孔,可如今再也保持不了半分硬派,雙腿隻覺嬌軟無力,團屈於股側,鞋襪細碎,月白酥膩足踝猶如雪砌,粉嫩玉足上仿佛長了十顆櫻紅石榴子,誘人異常。
這一切倒都是那噬心蠱作祟,歐陽敬雖是早就自黑苗教那裏討得此蠱,可從未想過噬心蠱居然能和春毒產生如此反應,竟讓一個元嬰高手再無還手之力。
畢竟噬心蠱數量有限,歐陽敬從來也隻當它是一手殺招,從未精細研究過。
眼見燕無諾危如累卵,風道人和文羊羽忙要救援,可在宓鬆和紅葉娘子的糾纏之下,卻無半分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