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誰會更痛

【147】誰會更痛

顧府的暗衛一個個都沒見過世麵似的,連夜一出現,他們麵麵相覷地互相對視了一眼,下一霎,像是恍然之間明白了什麽似的,領頭那人頭一點,眾人頓時就隱入官道兩旁的灌木叢中,動作迅疾,一致,閃電一般地消失不見。悌悌

留下我踽踽一人,麵對著幾步開外的那襲緋衣,這幾日來一直保持著的鎮定自若,瞬間離體,掌心裏頓時就滲出了薄薄一層冷汗。

連夜沒有冒汗,他在笑,卻笑得挑釁而又穩操勝券。

端端坐在馬背之上,他擺弄著手中的馬韁,雲淡風輕似的睥睨著我,淡淡地道,“天饗稀奇,舉世獨一,你不是想救顧太師的命麽?錯過這村,可再沒這店。”

他說天饗在他手裏,我半信半疑,因而便沒有說話,隻是抿著嘴唇凝望著他的臉。

他眉尖一展,笑容含諷帶嘲,“你不相信?”手掌一揮,水月不知從什麽地方冒出,手中赫然托著一個錦盒。

她同連夜對視一眼,素手一抬,錦盒盒蓋應聲打開,露出一支色澤瑩潤到幾乎透明的藥草來。

她望著我,“這便是天饗。”

水眸略略掀起,含著幾分嗔怪地睨我一眼,她分明是記著我從迎春居裏逃跑的事,嗓音悶聲悶氣地補充,“信不信由你!”諛

我沒有膽量懷疑。諛

隻此一株的東西,稍有差池,就會要了爺爺的命,更何況,我可以篤定的是,即便我同連夜鬧到了今日這番詭異古怪的局麵,他也不會拿爺爺的命來兒戲。

我沒猶豫,隨他回到了皇宮裏。

至於孩子?

哈,他已然有了那麽乖巧可愛的兒子,還需要我來為他生麽?

那句話,自然不過隻是一個說辭——帶我回宮,想來隻是為了出一出,他這些時日以來,心中憋悶的氣。

我想好了,他要罰我,要罵我,要辱我,為了天饗,我統統受了便是.

禦書房裏,連夜批閱奏折,我被強迫在一旁的凳子上老實坐著。

這一坐,竟然就過了半日。

爺爺的病情久拖不得,可連夜絲毫沒有要同我談一談天饗的意思,他似乎很忙,一直一直都在批閱折子。

日暮時分,他終於從堆積如山的奏折當中抬起了臉,回頭看到了我,我已是抱著椅臂,昏昏欲睡。

他咳了一聲,我頓時驚醒,抬臉朝他看去,就見他長身玉立,逆著光,看不清是什麽表情。

他不說話,隻是定定地將我望著。

我莫名便有些緊張,既期冀他提起天饗,又怕他說起孩子,惴惴半晌,忽聽他說了一句。

“起來,朕餓了。”

我既失望,又慶幸,心情複雜得很,卻分明又是鬆了口氣。

對桌而坐,滿眼上好的膳食,我心中有事,難免食欲不佳,連夜卻是食指大動,像是好幾日都不曾好好吃飯了似的,幾乎有些狼吞虎咽的架勢。

我怔了怔,腦海中莫名劃過官道上相遇之時,他那滿身風塵仆仆的情形,未及多想,就聽殿門口傳來一個太監匆匆走路的聲音,他邊走邊壓低聲兒道。

“確定陛下已經回宮?昨個兒夜裏可是怎麽找都找不到啊!”

大殿裏麵太靜,太靜,我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地抬眼看了對麵那人一眼。

他卻是一瞬之間眼神就轉為冷厲。

殿外太監該是在問身邊同行的人,卻在靠近殿門口的時候,驟然就噤了聲——他看到了連夜,看到了他那冷若刀鋒的眼神。

原本該是有事要匯報的太監頓時臉色一變,很是知機地頓住了腳,麵如土色地就退了下去。

靜若無人的偏殿重又恢複了寂靜,我盯著對麵那個男人看了片刻,他也早已恢複了從容,大約是吃得差不多了,不疾不徐地挑著菜吃。

我問,“你昨夜去了哪裏?”

他抬眼看我,似笑非笑,“嗯?”

我抿了抿唇,眼睛掃了一眼他的身子,我聲音凝重,“你身上……有血腥氣。”

先前未曾察覺,是因為我一直刻意同他保持著一段距離,而此時此刻,對桌而坐,再加方才那個太監的話,不由得我不起疑心。

疑心一起,稍加注意,竟然發現……他素來清新好聞的身上,竟帶著一股子似有若無的血氣!

明明此刻頂著一張陌生人的臉麵,我卻問得直白而又咄咄逼人,顯然是不再顧忌自己的身份,連夜更是哂笑勾唇,“我去了哪裏,你竟還關心?”

我指尖一顫,極力保持著鎮定,努力做出一副厭惡皺眉的樣子,別開臉,冷冷地道,“血氣難聞,我不過是提醒你快些包紮上藥罷了!”

他灼灼地凝視著我,想說什麽,卻終是沒說,隻冷冷一笑,“也是。”.

禦醫給連夜包紮處理傷口的時候,我在門外候著,沒有進去。

殿內很靜,沒有慘叫聲,也沒有痛苦的呻吟,隻不過隔了一段時間,一個小宮女從裏麵捧出了一件血腥氣極重的緋色袍子,她臉孔煞白,像是見到了什麽極其恐怖的事。

我禁不住眼皮一顫,不自覺地揪緊了自己的袖子。

禦醫走的時候,我一直盯著他的表情猛看,他注意到了,想來是把我當做了宮中的女官,不由地頓住腳提點了一句。

“陛

下傷勢不輕,仔細伺候著,千萬莫讓他再累到了!”

我點頭稱是。

再進殿時,果不其然,已然換了一身新衣的連夜偎著靠背,正臉孔蒼白地坐著。

見我進來,他唇角一挑,涼涼地道,“怎麽,想好怎麽哄我了?”

我看著他。

他眼神諷刺。

嘴角一挑,他自嘲地笑,索性將話說得更直接些,“你我都明白的,你哄好我,我自會將天饗給你。你也就不必委屈,再跟我呆在一起。”

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起學會說這種令人難受的話,但我知道的是,“你受傷了,該好好休息。”

我將他的身子打量了一眼,轉身欲走,他在我身後嗤笑一聲,冷冷地道,“不救你爺爺的命了?”

我道,“不差這一時半日。”

他的笑聲愈發陰冷了些,“我還以為,你會趁機盜了天饗,殺出宮去。”

我背對著他,沒有出聲。

許是我的毫無反應令他覺得無趣,沉默了片刻之後,他在我身後倦倦地道,“你走吧,朕累了。”

果然根本不再提孩子的事.

我從大殿裏麵退了出來,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原本想要離開,走了幾步,終是停頓了住,回頭看了那緊閉的殿門一眼,就近找了個亭子坐了進去。

沒成想,一轉頭,竟恰好看到對麵回廊那裏,一個蹣跚學步的娃兒邊走邊笑,朝這個方向走來,他搖搖晃晃地扶著廊柱,脆聲說道,“不要!寶寶不要睡覺!寶寶要見爹爹!”

他每走一步都幾乎要跌倒,分明並不是什麽值得開心的情境,那串笑聲,卻實在是銀鈴般似的。

我一不小心便覺得刺耳,如被針紮了似的彈起了身,奪路要逃,就聽回廊那裏傳來一抹清麗嗓音。

“寶寶又胡鬧了,不知道爹爹忙得很麽?”

我如被雷擊,身子登時便繃緊了起來,竟是邁不動步,也轉不過身,隻會僵硬無比地站著。

身後那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等到我悚然回神,意識到自己必須躲起來的時候,那抹聲音的主人已然近了。

她詫異地道,“你是……?”

聲音近在咫尺,擺明了是問我的,我渾身僵硬,心底竟害怕得很,我不敢轉身!

她卻是好奇不已地探過頭來,一張略帶倦色的秀麗臉龐露了出來,我頓時眼前一亮,第一反應便是——這女人可真是好看。

下一霎,就見她牽唇笑了一笑,梨渦淺淺,甚是落落大方地問,“你是哪個宮裏的人?本宮怎麽從未見過?”

我的腦袋登時一懵,她自稱本宮!

連夜已然給了她名分?

民間傳言果然沒錯!

那一瞬,我隻覺心尖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尖銳地疼,眼瞅著她笑得明媚如花,幾步開外,那童顏可愛的娃兒在嬤嬤的牽引之下也逐步近了,我看不得如此天倫融融的場景,轉了身便開始疾奔。

“哎——”身後女子揚聲嬌喚,我哪裏敢停?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我慌不擇路,隻知道往離他們遠一些的地方衝,眼淚決堤而出的那刻,我腦袋一痛,撞進了一個人的懷中.

【預計失誤……船一定會有,這寶寶先解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