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隔便是數日。
花謝了花不開,鳥飛了鳥不再,也算到了盛夏一個頂熱的季節。
迎完這段夏,就要立馬入秋,或許是這個原因,讓空氣都更炙熱了幾分。
蔣青翎的殯禮,也是在這日開始。
喧天的嗩呐聲,叫整城的人都忍不住關緊了大門,卻依舊無法阻止這下裏巴人的聲音傳了進來。
蔣青翎的妹妹蔣紅纓走在旁邊的最中間,舉著姐姐最喜歡的一隻鐲子。
蔣母走在她身邊,眼圈紅得不行,眼淚幾次灑出來,若不是被人攙扶著,隻怕走在街上就得直接暈了過去。
“我苦命的女兒啊,造了什麽孽了……女兒啊……”
所悲所苦,叫人聞之愴然。
沈清微昨夜睡了好覺,今日早早地就醒來了,伸了個懶腰。
哪怕沒特意詢問,也大概猜得到是誰的。
畢竟這通天的鑼鼓聲,也實在沒誰了。
而有戶恰好趕著出嫁的人家,一邊避著朝小路走,一邊大罵晦氣。
隻可惜,喜婆的聲音都被不斷轉動的車輪聲壓了去。
青寧擦了擦眼睛裏的困意,端著盆子過來:“小姐,你今日怎麽起得這麽早?”
“或許是太熱了吧。”沈清微接過臉盆,輕輕地笑了笑:“夏時起得都早,正常。”
盆中擺放著洗漱用得上的器具,不待青寧動手,沈清微便率先讓她出去了。
她一直不習慣洗漱時有人伺候,青寧在也一樣如此。
一一取出其中的用具,拿過牙刷粘了點兒葉片上的粉末,簡單漱了漱口。
清涼的薄荷味在舌尖纏繞,一下子便把原本還算模糊的意識喚醒。沈清微愣了愣,又用水清幹淨了。
帕子沾水,把皮膚一一擦了擦,便解決了早上的洗漱。
青寧又進來,端走盆子,還不忘把方才蔣府傳來的消息傳達給她。
“蔣夫人和蔣老爺說了,要小姐你今日去蔣府上,過去一趟上柱香,他們這樣做,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女兒沒了,還讓一個本有殺害女兒嫌疑的人去,著實讓人琢磨不透。
“反正也起來了,走,咱們現在就去。”沈清微立馬起身。
“現在就去?”青寧有些沒反應過來:“可現在蔣夫人和蔣老爺,不是還沒回府。”
在明知道沒人的時候過去,踩空了豈不是自找尷尬。
可沈清微要的就是如此:“就現在去,等蔣府人回來了,隻怕就更不好了。”
起身,便直奔蔣府。
蔣府也確實沒人,一位侍女接待她去了祠堂遞了三根香後,便退了出去。
這幾日,看在蔣府的麵子上,來的人沒有一千,也有一百。
仆人們早從最開始的好好接待,逐漸轉變成了有些煩惱。向管事傳達了之後,把祠堂裏稍微貴重些的東西簡單收了收,便任由客人去了。
偌大的一個祠堂,現在隻剩下了沈清微。
沈清微舉著香,湊近其他香火旁蹭了個火,便施了三拜,將香插了上去。
燃起的香火逐漸穿插在一起,給這個祠堂越發增添了幾分神秘之意。
看著眼前的棺材,沈清微還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明明前幾日,蔣青翎還在自己麵前蹦蹦跳跳,怎麽一瞬間,人就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沒人知道,也沒人能回答她。
沈清微隻能盯著她的棺材,久久地發呆。
嗩呐聲依舊沒停,蔣紅纓卻因聽見別人說,若用生者之前常待在身邊的東西,下輩子就還能成為一家的原因。
想起了之前總被蔣青翎帶在身上,拿出來看,卻從來沒有真正用過的手帕。
蔣紅纓還記得,那塊手帕,就被她放在了祠堂。
匆匆忙忙跑回府,一打開祠堂的門,就瞧見一個和姐姐同樣大的人,就站在裏頭。
邊取過手帕,邊問道:“你是誰,怎麽在這裏?”
沈清微緩過神,見她就這般光明正大地取過帕子,就要走人,忍不住叫道。
“你又是誰,這手帕是蔣青翎的,你趁著人家都出去了,偷這祠堂的東西,未免也太不要臉了些。現在趕緊放下,要不然我這就叫人來了。”
蔣紅纓實在趕時間,還沒聽完她的話,就衝了出去,哪知外頭的侍女聽見聲音,還以為是進了賊,連忙帶人衝了進來。
視線落在自家小姐和剛剛進來的客人身上,愣住了:“賊人呢?”
“哪有什麽賊人,這人是誰,怎麽給放了進來?”蔣紅纓指著沈清微問道。
這句話一出來,她便察覺了不對了。
“回小姐,這位是沈家的大小姐。”
大小姐啊。
蔣紅纓收好手裏的帕子,也不著急走了,屏退了侍女。
侍女不清楚,她可是再清楚不過了。
但凡眼前這位,察覺了哪怕一丁點兒的不對勁,姐姐又怎麽可能,就這麽去了。
即使毒不是沈清微下的。也和她脫離不了什麽關係。
關緊大門,一步步逼近:“你就是沈清微?爹娘讓你過來,你就趁著我們都出去了進來?若是不心虛,何須如此?”
“我若是心虛,今日也不會來了?”沈清微知道自己剛剛鬧了個烏龍,也不再問了:“請節哀。”
麵前這位小姐,估摸著就是蔣青翎的妹妹,蔣紅纓。
蔣紅纓氣到極致,哪裏願意聽她的話。
“你難不成站在那裏,就沒察覺出我姐姐絲毫的不對勁嗎?難不成姐姐連半點兒能活的可能性都沒有嗎?”
“節哀?若是你的親人去世了,難道你能平淡成現在這幅模樣嗎?你難道半點兒情緒都沒有嗎?”
沈清微心知她心情不好,沒回一句。
蔣紅纓撒夠氣了,才拿出藏在袖裏的手帕道:“你什麽都不知道,我姐姐這一死,意味著什麽。”
她自然也知道,就算不是沈清微,眼前的人換成任意一個,估摸當時隻是認為姐姐一下心情不好罷了。
誰又會真的當做,這是中了不能言的巨毒呢?
不管誰在麵前,她也依舊會向現在這般,把氣撒在對方身上。
蔣紅纓躲在地上,死死抱住手帕,仿佛那樣,姐姐就從來沒有離開過自己身邊一樣?
沈清微也蹲下來,歎了口氣:“抱歉,還是請你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