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電台的事情最後以我的離開結束,大家都是健忘的人,這件事情很快就被掩埋在層出不窮的新八卦中,隻有在談及我這個人的時候偶爾被提及,對他們來說,這也不過是眾多話題中不痛不癢的一個而已。

有時候坐在餘夏的身後,我總會想,如果那一天他沒有遇到顏安言,他是不是不管對錯都會堅定地站在我身邊?

可我不敢問,因為害怕聽到我不想知道的答案……

那些如鯁在喉的小心思,在我的腦子裏慢慢被堆積到了一個隱秘的小角落,生活隨之被新生繁重的課業填滿。有時候在操場上聽到熟悉的電台聲,我的心裏還是有點失落,所幸這種小失落在跟許詩涵、林茉茉、盛一諾幾人插科打諢中慢慢消散,林茉茉沒事總是喜歡擠兌盛一諾,盛一諾也是不甘示弱,兩人每次見麵總免不了一番唇槍舌劍,我跟許詩涵每次都落得觀看好戲,餘夏雖然話不多,但隻要跟我們在一起,我就覺得安心。

其實不加入電台,有這麽幾個好友在身邊,也是一種幸福吧……

從兩個星期前開始,盛一諾每天就會在我們耳邊念叨,新一季的籃球比賽,他會作為主力選手上場,並且交代我們,一定要到現場一睹他的風采。

好不容易到了這天,我跟林茉茉兩人還專程做了超級誇張的應援牌,連平日裏不愛湊熱鬧的餘夏也跟著過來,為他加油打氣。我們這群人如此給力,可誰知道,平日裏總是神采奕奕的盛一諾,關鍵時刻,竟然有點頹。

“喂,你幹嗎呢?是不是緊張啊?”看著盛一諾一臉擔憂的樣子,我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本來正在發著呆的盛一諾,被我這麽一拍先是被嚇得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以後,立馬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嘴硬道:“拜托,緊張?怎麽可能!”

“不緊張就最好,必須給我拿個第一,不然我們這應援牌可是白做了……”林茉茉嘟起嘴。

看到我們倆手裏的應援牌,盛一諾一下子來了精神:“蘇北,這是你為我做的啊!沒想到蘇北你平日裏愛和我抬杠,關鍵時刻還是很關心我的,看來我必須得贏了!”

“蘇北,我跟你說,本來我還沒有什麽信心的,但是看到你為我精心準備了這麽給力的應援牌,我突然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

“蘇北,我真的很喜歡你誒,要不比賽結束我們就在一起吧?”

盛一諾說不到三句話就又開始日常表白了……

他每說一句我就對他翻一個大白眼,身邊的林茉茉一直戳我的胳膊對我曖昧地笑,笑完還忍不住擠兌:“本來還想邀功,說這個應援牌我的功勞最大,現在想,還是算了。”

當然,我還一個白眼給她。

可這個白眼還沒有飛出去,我就瞄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拎著一個超大購物袋的顏安言笑嘻嘻地朝著我們走近,到了餘夏的身邊以後,她大膽地對餘夏笑著,目光一動都不動,手從袋子裏摸出一瓶可樂,問:“餘夏,要不要喝可樂?百事可樂和可口可樂我都買了,你喜歡哪個牌子?”

餘夏本來不想接,無奈顏安言死活往他懷裏塞,想要拒絕都沒辦法。他隻能接過來,直接扔給一旁還在機關槍一般說話的盛一諾:“喝口水潤潤嗓子。”

盛一諾一愣,看到顏安言後瞬間明白,便接過去毫不客氣地喝了。

“哎?你不喜歡喝可樂嗎?”顏安言的臉上閃過一瞬的尷尬,但立馬又換上笑容在袋子裏找著,“那你要不要喝點橙汁?”

愛情裏,愛得多的那個,總是落下風的。就像眼前的顏安言,在外人眼裏她是一個驕傲放肆的女孩兒,我曾不止一次地聽說過關於她的種種霸道事跡。可在餘夏麵前,她就是一個為愛可以付出所有的小女孩兒,即便有脾氣也會因為對方的一個微笑而瞬間化解。

“我喝水就好。”餘夏直接從我手中拿走那瓶我剛打開準備喝的礦泉水放到嘴邊,冷淡地回,“我不喜歡飲料。”

我微微愣了一下,明白他行動裏的拒絕,笑了笑又從腳邊的袋子裏拿了一瓶水打開。

顏安言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裝作毫不在意,笑眯眯地從袋子裏掏東西,繼續往餘夏的懷裏塞。餘夏也懶得拒絕了,她塞什麽,他就直接轉送給盛一諾。比賽開始前的五分鍾,盛一諾的懷裏已經堆起一大堆零食。

這一次比賽,我們學校麵臨的對手是去年的冠軍理工大學,本以為打贏是沒有什麽希望的,可誰知道,賽場上,盛一諾的好幾個三分球,讓局勢變得撲朔迷離,還有一次蓋帽後一條龍上籃贏得了全場的喝彩,平時覺得他高高大大的有點礙眼,沒想到一上了球場,每一次的跳躍跟轉身都有一群小迷妹瘋狂尖叫,恨不得把籃球場的屋頂給掀飛了。

林茉茉小聲說:“你剛剛看到顏安言的眼神了嗎?嚇死個人,我已經腦補了一出宮廷大戲。”

“沒有那麽誇張吧?”許詩涵皺了皺眉頭弱弱地說了一句。

林茉茉把許詩涵攬到自己身邊,像是長者一般語重心長:“小許啊,你還太嫩了,不懂女人心海底針的道理啊。我告訴你,嫉妒可是很可怕的力量,誰也不知道這股力量最後會釀成什麽樣的果。”

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這隻是看多了宮廷劇的林茉茉的一句感慨,並沒有誰會放到心上。卻不知以後的人生中,我們會一直糾纏在這樣的生活裏,很多年,很多年。

關於感情的聊天很快就結束,我們的注意力完全被場上激烈的戰況吸引了。對方雖然是去年的冠軍隊,但是盛一諾他們並沒有在氣勢上軟下來,反而一直和對方不相上下地較量著,分數也是階梯性的交替上漲,對方的每一個進球都讓人緊張萬分。

盛一諾最後一個三分投籃後,比分以79比77結束,全場沸騰。我們三個女生都從座位上站起來尖叫,恨不得衝上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還沒等我們衝過去,他已經被一群小姑娘包圍,一個個都細心地送上水和毛巾,我看著他掛著笑容從人群中擠出,一身狼狽地走到我們麵前時,忍不住笑出了聲。

“蘇北,你不給我送水也就算了,竟然還笑我,我的小心髒可是會難過的。”他撇嘴,假裝生氣。

“好啦好啦,給你送水,給你送毛巾。”我從袋子裏拿出水和毛巾遞給他,“不僅如此,今晚還讓你這個校隊大功臣請吃飯好不好?”

“好!”剛答應完,盛一諾就發現不對,抬手戳了一下我的腦門,“為什麽是我請?不應該是你們請我嗎?我可是這場勝利的功臣啊!”

“我請吧!”餘夏爽快地說。

所有人齊齊轉頭看向他,同時點了點頭。

走出體育場,夕陽把整個大地染成紅色,樹上的葉子已經黃了大半,風一吹,片片飄落,莫名就有了種蒼涼的氣息。

誰都沒有注意到,身後表情可怕的顏安言是怎麽離開的。

“我提議吃燒烤。”林茉茉說。

“我……我隨意。”許詩涵向來是沒有什麽主見的,出門吃飯基本就三個詞兒:隨意、都可以、看你們,我們也不指望她能有什麽建設性的建議了。

“蘇北,你說呢?”盛一諾問我。

“那就聽茉茉的,吃燒烤吧!”

“好咧,燒烤,出發。”盛一諾一掃剛才的疲憊,瞬間精神滿滿。

餘夏和盛一諾走在前麵,我和林茉茉、許詩涵在後麵談笑,夕陽把我們的身影拉得很長。就像是盛一諾喜歡看的少年漫畫裏剛參加完比賽的主角們一樣,留下一幅燦爛的畫。

如果有人問我青春是什麽顏色的,這一刻的我想說,是像夕陽一樣的暖紅色。

談笑間時間似乎都在這一刻停止了,我跟許詩涵商量著待會兒要怎麽狠狠敲詐盛一諾,不能因為餘夏請客就放過了他,卻都沒有注意到,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走在我們倆身邊的林茉茉變得安靜了許多。

她不像平常那樣吵鬧地附和,整個人呈現出一副畏懼緊張的狀態,身體也總是往我身後縮,像是在躲什麽人一樣。

“茉茉,你沒事兒吧?”許詩涵首先注意到她的不尋常,有點擔心地問。

“沒……我就是突然想吃炒菜了。”林茉茉臉上裝作不在乎的樣子,身體卻不自覺地朝著我靠近,還死死抓住我的胳膊,這舉動實在不像平常總是咋咋呼呼無所畏懼的她。

天已經擦黑,身後不遠的位置有盞車燈照向我們的方向,還是許詩涵提醒說:“這輛摩托車好像跟了我們有一會兒了,茉茉,我怎麽覺得摩托車上的人是在看你呢?”

聽到這話,林茉茉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她握著我胳膊的手力量更重了一些,眼睛裏開始出現害怕又閃躲的光。

“林茉茉,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認識那人?”警覺性突然提高的我,眼神瞄向身後的摩托車。

林茉茉有點為難地點點頭。

見她怕成那樣,不顧她的阻攔,我直接衝上去質問車上的人:“喂,你為什麽一直跟著我們?”

聽到我的聲音,摩托車停了下來,坐在上麵的男生拿下頭盔,一張邪魅張狂的臉出現在我的眼前,他眯著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用充滿戲謔的口吻說:“小姑娘,長得不錯呀!”

“你再跟著我們,我就要報警了。”我威脅著。

“報警?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我跟著你們了?這條路這麽寬,就不許我也是往那邊走?”他笑了笑,補了一句,“你這麽衝過來,是要跟我搭訕嗎?”

“我們走吧!”沒待我反駁,林茉茉就衝到我身後,緊張地扯了扯我的衣服想要製止我繼續和眼前的人糾纏。

我哪裏是肯罷休的主,待在原地,死死地瞪著那人。

“蘇北!”盛一諾和餘夏跑了過來,通過腳步聲,能聽出他們心裏的著急。

他們擋在我的身前,將我和摩托車男完全隔離開,像是兩堵高牆,讓我很有安全感。

“喲,還有護花使者啊!”摩托車男吹了個口哨,“林茉茉,這兩個哪一個是你的護花使者啊?”

“不……不是的,我們……隻是同學。”

我驚訝於林茉茉的話,在這種時候默認應該比否認對自己更有利才是,她為什麽會倉皇解釋?

穿過餘夏的肩頭,我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個男孩,一頭半長的頭發遮擋住眼睛,隻能大概看出長得還算可以,但比起餘夏和盛一諾還是遜色不少。

“都不是啊?都不是你們在這多管什麽閑事呢?”摩托車男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神裏散發出有些凶狠的光,語氣挑釁地問。

“別廢話了,趕緊給我走。”餘夏冷冷地回。

“好久沒打架了,我還真有點手癢呢!”盛一諾擼了擼袖子,一副躍躍欲試想要打架的姿態。

“打架?就你們?”摩托車男有些不屑。

“盛一諾,他似乎有些瞧不起學了十年跆拳道的你呢!既然這樣,來比試比試吧!”餘夏停頓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麽,說,“也許你不喜歡跆拳道,喜歡我的空手道,要不我們試試?”

原來餘夏說謊的時候表情這麽逼真,認識多年,我已經記不得上一次看他麵不改色地說謊是什麽時候了。

“少唬我。”摩托車男表情淡定,眼神看著一旁的林茉茉,“林茉茉,怎麽著,找了兩個保鏢想要試試我的水平嗎?”

說完,他從摩托車上下來,抖了抖外套,毫不畏懼地看向盛一諾、餘夏二人。

“好啊,那就來試試吧!”餘夏緊逼著。

幾人之間的關係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一旁的許詩涵也被這陣仗嚇到了,躲在一旁不敢出聲。

倒是剛剛一直閃躲的林茉茉衝了出來,她伸手拉過餘夏跟盛一諾,衝那人說道:“好了,你們不要鬧了,陳浩,你要是以後還想見到我,就走吧!”

那個叫作陳浩的男生聽林茉茉這樣說了以後,整個人的囂張氣焰這才下去了一點兒。

餘夏和盛一諾還準備往前衝,卻被林茉茉死死拉住,她看著兩人,表情十分的緊張跟認真:“好了,別鬧了!”

盛一諾的表情有點憋屈,但拗不過林茉茉的堅持,隻能作罷。

陳浩重新跨回摩托車,戴上頭盔之前,眼神在我的身上停留了一下,臉上露出輕浮的表情。

騎著摩托車揚長而去的他,還故意在我們麵前,將油門轟到最大,吵鬧又劇烈的響聲讓我內心的不爽加劇。

等陳浩走了,盛一諾有點鬱悶地看著林茉茉:“林茉茉,你怎麽想的啊?你剛剛到底是哪一邊的?”

餘夏本來也想說點什麽,但看著林茉茉滿臉通紅,表情委屈的樣子,隻能把到嘴邊的話給硬生生憋了回去。

我拉過林茉茉,質問道:“林茉茉,你最好老實跟我們交代一下,你怎麽會認識這種人?”

林茉茉轉過頭看著我,眉頭微微皺著,在她臉上出現了很難得的鬱悶模樣:“那個人叫陳浩,勉強算起來是我高中同學的朋友,我們之前在同學聚會上見過一次後,他就每天發消息說喜歡我,想要追我。我覺得有點別扭就把他拉入黑名單了,沒想到又會在這裏遇到。他就在附近的林業大學上學,不過上大學對於他這種人來說,應該也就是走個過場而已吧……”

“難不成他剛剛一直跟著我們?”我問。

“我們剛出校門沒一會兒我就看到他了,我開始以為他沒注意到我,沒想到……”林茉茉有些苦惱。

我轉過頭,從林茉茉的臉上看到了轉瞬即逝的嬌羞,不知是不是錯覺。我又看了一眼許詩涵,她也看著我,點了點頭。

她那麽敏感,或許比我更早發現,林茉茉對陳浩有的可能不僅僅是反感。

像陳浩這樣不羈的男孩兒對很多女孩來說是有致命吸引力的,她們在反感著他的糾纏的同時又沉迷於這種被追逐的感覺。

陳浩的出現就像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很快就被燒烤的香味掩蓋,被拋諸到腦後,誰也不知道,這個男孩兒以後會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什麽樣的變化。

02

以前我對生日並沒有什麽非要慶祝的執念。

直到開始期待,在生日的那一天,餘夏會有什麽樣的表示?

我不在乎禮物,我希望得到的隻是他將我放在心上的感覺。

於是,這麽平凡的一天,因為有所期待,變得不一樣起來。

那些在內心蠢蠢欲動的小小心思,像一張海綿,因為注入了太多的希望慢慢地開始膨脹……

我和餘夏的關係從什麽時候開始起了微妙的變化?是從顏安言的出現?是從某個我不知道的午後?還是從那個隻有他和盛一諾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早晨?

我和他們一起過過很多個生日,收過他們送的很多生日禮物,有我最喜歡的悠悠球,也有盛一諾熬夜做好的房子模型,還有餘夏自己打磨的手鏈……

所以,在這一年,當盛一諾推著一輛後座綁著十幾個彩色氣球,還有上麵寫著“蘇北,生日快樂”的彩旗時,我會像往年一樣地開心,但也會以為這一年不過是和過去許許多多的生日一樣,沒有什麽不同。

餘夏站在他身後,微笑著看著這一切,像往常一樣。

“謝謝!”跟他們,我向來不會那種欲迎還拒的客氣,把自行車收下之後,我繞到餘夏麵前近乎撒嬌地伸出了右手,“我的禮物呢?”

盛一諾在我身後哇哇大叫:“蘇北!你這個死沒良心的!我送了這麽大一份禮物給你,你竟然沒有給我一個吻,反而繞過我的禮物去找餘夏,哎喲喲,我的小心髒好疼呀!”

我的視線裏隻有此刻的餘夏,我看著他,忍住聲音裏的顫抖,再一次詢問:“禮物呢?”

餘夏往前一步摸了摸我的頭輕聲對我說:“蘇北,生日快樂。”

得到這麽一個輕描淡寫的祝福,說不失望是假的,我垂著眼睛,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在意。

這個時候,我的耳邊傳來一句話。

“蘇北,希望今後你的每一個生日,你的身邊都能有我。”

餘夏溫暖又有磁性的聲音,像是這個季節最溫暖的風瞬間將我包圍,所有的失落跟惆悵都因為這麽簡單的一句話而煙消雲散。

不需要華麗精致的禮物,也不需要盛大浪漫的場景,隻需要一句簡單的話。

一句讓我可以看到,或許在以後的日子裏,我們倆可以並肩走在一起的話,就能讓我感覺到幸福跟滿足。

餘夏說完,手慢慢從我的頭頂挪開,在他鬆開手要退回去時,我扯住了他的袖子,眼淚盈眶,說不出話來。

他笑了笑,抬手揉了揉我的頭發:“不好意思,我忘記給你準備禮物了。”

我抬手,假裝鼻子癢,在用手揉的時候,抬起胳膊用袖子蹭掉即將落下的淚,再放下時,已換上燦爛的笑:“一個摸頭就想當生日禮物啊,那可不行!至少要有一個大大的蛋糕。”

“啊啊啊,餘夏!你犯規!你竟然摸了我最親愛的小蘇北的頭!不行不行,蘇北我也要摸頭,不但要摸頭還要抱抱。”說著,盛一諾就繞到我麵前展開了雙臂。

“走開!”我伸手擋住他,不讓他再靠近我一步。

我和餘夏之間的悲傷也因為盛一諾的亂入而變得模糊起來,好像從未發生過一般。

也許我從未發現過,也許我早就注意到,那一個早上,我們三個人的眼裏都有著故意深藏的悲傷,隻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十八歲,注定是一個轉折。

騎著新的自行車,就沒有了坐在餘夏身後的理由,想起來胸口會覺得空落落的,有些失望。

要問我生日和普通的日子有什麽不同的話,我會說,早上媽媽把早餐做得更豐盛了,盛一諾送了我禮物,餘夏送了我自行車,除此之外,課還是要照上的,老師還是要點名,我還是會忍不住在政治經濟學課上睡著,然後被許詩涵推醒,擦一擦嘴角的口水,朦朧著迎接下一節課的點名。

還有什麽不同嗎?

還有的不同可能就是,今年的餘夏說,以後的每一個日子都要一起度過。

細聽之下,這句話似乎也沒有什麽曖昧,但對我而言,不知道為何,總有一股承諾的意味。

03

“蘇北,盛一諾好像在籃球場跟人起爭執了,雙方鬧得不可開交,你要不要去看看?”放學後,我原本在約好的地點等盛一諾他們,結果等了好久也沒見來,倒是許詩涵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

“籃球場?”一聽盛一諾有事兒,我也顧不上多想就往籃球場方向跑,許詩涵氣喘籲籲地跟在我身後。

她的身體本來就弱一些,但是為盛一諾著急的我並沒有注意到那麽多,忽略了她。

進入籃球場,裏麵的窗簾都被拉上,周圍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人影。我狐疑地回頭想要問許詩涵怎麽回事,沒想到身後的大門忽然就關上了。

“詩涵!”我被嚇了一跳,驚喊了一聲。

頭頂的聚光燈突然亮了起來,兩盞大燈筆直地打在籃球場中心的位置,許詩涵和林茉茉站在那兒,手裏拿著話筒說:“今天是我們的好朋友蘇北的生日,這真是個讓人頭疼的日子啊!”

“是啊,今天之前,我們想了好久要送給她什麽禮物,頭發都愁白了好幾根。”許詩涵輕鬆地接話。

“最後還是我靈光一閃,我們決定要在這樣的一個日子送給我的好姐妹一首歌,希望我們的友誼能地久天長。”林茉茉深情地朝著我的方向看了一眼,伴奏響起,她幽幽唱著,“怎能忘記舊日朋友……哎哎哎,不對啊,不是這個歌,放錯了,放錯了。”

“噗——”我忍不住笑出了聲,這兩人是要給我唱歌還是要表演相聲啊!

伴奏重新響起,兩個女孩拿著話筒唱起了這首讓她們愁白了幾根頭發的歌。

哪天你想要閃電結婚

請先幫我找一個好男人

別一個人去幸福不理人

哪天你不小心就變成女強人

別忘了是我勸你要認真

無論再忙都要陪我聊聊心聲

我永遠記得今晚

我們回憶往事夢想未來 感動聊不完

明天心也要做伴 也要勇敢

不管是否天涯兩端

隻要是情意夠長 緣就不短

常常聯絡 不準懶散

明天心也要做伴 也要自然

就像現在真誠簡單

有事你要人商量 我最喜歡

歡迎找麻煩

哪天你已變成女強人

我會記得你勸我要認真

無論再忙都要陪我聊聊心聲

我永遠記得今晚

我們回憶往事夢想未來 感動聊不完

明天心也要做伴 也要勇敢

不管是否天涯兩端

隻要是情意夠長 緣就不短

常常聯絡 不準懶散

明天心也要做伴 也要自然

有事你要人商量 我最喜歡

歡迎找麻煩

這是一首很老的歌,我曾聽媽媽哼唱過幾次,也難為她們能找到。

在聽到“明天心也要做伴,也要勇敢,不管是否天涯兩端”時,我的眼眶不由得變得濕潤,她們的身影在燈光下朦朧,變成一個個絢爛的光斑,最後又聚集成一個無比清晰的人影。

不過才認識了短短幾個月,我們之間卻像是認識了多年的朋友一般,珍惜著、依靠著彼此。

一曲唱完,林茉茉說:“蘇北,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命運讓我們相遇。”

許詩涵說:“蘇北,我希望今年、明年、明年的明年……以後的每一年生日,我都可以以好朋友的身份給你送上我最好的祝福。生日快樂蘇北!”

全部的燈亮起來,盛一諾走到我身邊把一個我最愛的鋼鐵俠形狀的U盤遞給我:“都錄下來了,回去可以慢慢聽。”

我抬頭盯著他,撇嘴問道:“不是說你跟別人起爭執了嗎?跟誰呢?人呢?”

“她們啊……”盛一諾委屈巴巴地指了指走向我的兩個人,“要是我不答應幫她們錄影,她們就要欺負我,所以我就跟她們起爭執咯!”

看著盛一諾假裝委屈的樣子,我又好氣又好笑,懶得理會他,轉臉瞪了許詩涵一眼說,“詩涵,還有你呀,竟然學會撒謊了。”

“有嗎?沒有啊,盛一諾當時是在跟茉茉爭執啊,我沒有說謊。”許詩涵一反常態地狡黠地說。

“學壞了,學壞了啊!”我玩笑地邊指著許詩涵邊搖頭。

大家笑鬧了一陣之後,我上前抱住林茉茉和許詩涵,由衷地說了一句:“謝謝你們。”

進入大學以前,我的友情世界裏隻有餘夏和盛一諾,以後,我還有她們。感謝上天把她們送到我的身邊,讓我的世界更加精彩。

明明和往常一樣是放學回家,這一次離開時卻是那麽依依不舍。

盛一諾說跟體育部長借籃球場的後果是要去體育部那邊幫忙,讓我一個人先回去,他始終也沒有跟我解釋餘夏去了哪裏,也沒有告訴我今天的餘夏為什麽比平日裏沉默。

後來想想,在對我而言如此重要的一天裏,一定是發生了什麽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隻不過事情常常有很多麵,我們難以看到全部。

往常總是形影不離的餘夏跟盛一諾,竟然沒有在同一個場景裏出現,這已經很不尋常了,麵對我質問餘夏在哪裏時,盛一諾臉上一閃而過的煩悶,也讓這種不尋常變得更加的明顯。

可當時的我,是太遲鈍還是太粗心,竟然沒有發現……

生日的喧囂落幕,我一個人騎車回家,竟然覺得比平日冷了許多。

04

“蘇北。”

在快到家的時候,一個人影攔住了我,語氣戲謔地叫了我的名字。

我看著出現在眼前的人,皺緊了眉頭。

這是我第二次見到陳浩,和上一次相比,他除了換了一身衣服,沒有什麽不同,依舊是一副囂張又輕浮的樣子。

我停下來時,他正靠在摩托車上,抬手給自己點了一支煙,見我朝他走過去,他長吸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

這個動作我曾經在一部電影裏看到過,當時陳冠希靠在車前點煙的動畫文件被我存在手機表情包裏很久,一直舍不得刪去,每一次看都有種“哇,怎麽可以這麽帥”的驚歎。

陳浩這個畫虎不成反類犬的動作,讓我覺得有些惡心。

我想假裝沒看到直接走進去,誰知道他把煙扔到地上用腳踩滅後拉住了我的車後座,直接坐了上去。

“怎麽?假裝不認識我?”陳浩問。

“不好意思,我確實不認識你,請你離開我的車子,我要回家。”我冷著臉說。

“好歹我們都是茉茉的朋友,聊幾句唄!”陳浩根本不理會我的態度,自顧自說著,“聽說你和茉茉是好朋友,那你一定從她那兒聽說了我們的關係,我是她的男朋友。”

“不好意思,我聽說的是,茉茉不喜歡你,是你一直對她死纏爛打。”我試圖推著自行車往前走,但是他死死拉住,根本不給我離開的機會。

見我沒法兒走開,他就獨自絮叨起來——

“仔細看來,你和茉茉完全是不一樣的類型。”

“我是真的很喜歡茉茉,不過,男人看到漂亮的女孩兒總是想要多聊幾句的。”

“蘇北,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很漂亮?”

我一直在用力推車試圖離開,可陳浩拽著車子不讓我走。

不是沒有想過大叫,可是在這種人言可畏的老舊小區,我和媽媽指不定會被傳言傳成什麽樣子。

“蘇北,你和茉茉關係那麽好,不如幫我一把唄!”

陳浩幾乎每一句話都離不開林茉茉,但是行為上分明是在調戲我。我被氣得夠嗆,又恨自己力氣不夠大,沒有辦法推著車離開。

要不是媽媽下班回家,我還不知道要和他磨到什麽時候。

“你是什麽人?”媽媽像個女英雄一樣把沒來得及反應的陳浩一下子扯下了我的後座,也讓我得以把車往前推一下,避免他繼續坐上來。

“你是什麽人?”陳浩站穩身子流裏流氣地看著媽媽。

我被嚇了一跳,慌亂地停下自行車擋在媽媽麵前,誰知媽媽一把將我拉到身後,毫不畏懼地直視陳浩:“我是蘇北的媽媽,我不管你是什麽人,請立刻離開這裏,不要再糾纏我的女兒。如果你還是不走的話,我不介意叫人來把你趕走,我在這裏住了二十多年,街坊鄰居還是認識不少的。”

“死老……”

“走!馬上走!”媽媽不給陳浩說話的機會,大聲警告他。

陳浩有些不服,但大概真怕引來街坊鄰居的注意,所以沒有再糾纏,恨恨地騎著摩托車走了。

他走之後,媽媽緊張地看著我,問道:“小北,你沒事吧?那個人有沒有傷害你?”

麵對媽媽的關心,我顯得有點不自在:“沒,沒事呢……”

上下打量了我好一陣之後,見我確實沒有什麽傷,媽媽這才鬆了一口氣,輕皺著眉頭問我:“你怎麽會認識這種人?”

“我和他並不熟,隻知道他是林茉茉的初中同學,上一次見了一麵之後,不知道怎麽的他就跟上我了,大概是想要通過我找茉茉吧!”我盡量說得雲淡風輕。

聽見我的話,媽媽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小北,以後這種人你還是少惹為妙,有什麽事情一定要及時跟媽媽說。”

“媽媽,我以後一定會小心的,而且他也不是為了我而來,再說了,今天是盛一諾跟餘夏都有事,不然平常我們三個都會在一起的,有他們你就放心吧……”我寬慰道。

聽到餘夏和盛一諾的名字,媽媽這才鬆了一口氣:“回去吧,今天你生日,我給你多做幾個菜。”

“謝謝媽。”我難得親昵地摟了摟媽媽的肩。

媽媽笑笑,沒有說話。

兩人一起回家的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可是氣氛並不覺得尷尬,反而有一種舒服的自在。

05

回去的路上我的腦子裏一直回響餘夏今天說的那句話。

我所知道的餘夏是什麽樣子?

他是一個可以給我帶來夏日清涼、冬日溫暖的男孩兒,不需要多餘的言語,隻要站在那裏,一個淡淡的笑容,就足以讓我精神百倍。

此時,他正背對著我站在距離我不足兩米的地方,望著他的背影,我突然就難過了。

一天累積下來的委屈,仿佛隨時都要宣泄而出。

媽媽看看我,沒有說話先上了樓。

我把單車停好之後,走到他麵前,輕喊他的名字:“餘夏。”

他抬頭看我,夕陽的餘暉籠罩在他的身上,與樹木的光影交織在一起,斑斕一片。

“生日快樂,送你的。”他把包裝精美的蛋糕盒還有一枝向日葵塞進我的手裏。

早上不過是隨口一說,他竟然真的買來了,我的心裏五味雜陳,說不出到底是開心還是難過,也可能兩種情緒都有。

開心的是他記得我說的每一句話。

難過的是,這畢竟是一個隨處可以買到的蛋糕。

或許是我太過挑剔了,作為朋友,他做的並不少。

“謝謝。”

簡單的兩個字之後,我們沉默了很久。

溫度跟著消失的陽光一起降了下來,我不由得拉了拉外套。

見我這樣,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自己隻留一件單薄的衛衣,嘴唇也漸漸泛起了紫色。

或許是十八歲這個數字給了我勇氣,我突然很想像顏安言那樣大膽地對他說出自己的喜歡。

有了這個念頭後,我低下頭,根本不敢抬頭去看餘夏,隻能聽到自己的心在劇烈地跳動著。那句“我喜歡你”堵塞在我的胸口,怎麽也說不出來。

安靜在我和餘夏相對而立的世界裏無限延伸,時間也在悄無聲息地消失。

餘夏抬手摸我頭發的時候,我被嚇了一跳,手中的東西差點直接扔出去。

他也被我嚇了一跳,手碰到我的頭發之後立刻縮了回去,這次除了安靜之外還有無比的尷尬。

“我……我剛才走神了。”我小聲說。

“你呀!”他無奈地笑,“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啊?”心事被戳穿,我慌亂地抬頭,映入眼簾的依舊是一張溫柔淺笑的臉,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臉燒得厲害,一時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不……沒……也不是……”

“嗯?”我又低下了頭,皺緊眉頭糾結著是否要說出自己的喜歡。

十八歲!是!十八歲了,應該有說出來的勇氣了。

可是如果被拒絕呢?我們以後是不是還能這樣好朋友似的相處?可萬一他也喜歡我呢?我們又該怎麽相處?

腦子裏一團亂麻,根本理不清。

我再抬頭時,餘夏正呆呆地看著我,我的手在他麵前晃了幾下之後他才晃過神,輕咳了幾聲,幹笑著說:“我也走神了。”

“噗——”一聲笑,化解了我們之間的所有尷尬,我抬頭看著他的眼睛,眸光流轉,像是夜裏最閃耀的星星。

人總是會在某一個瞬間變得多愁善感和脆弱,在我對上餘夏眼神的那一瞬,我也柔軟了下來。

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語,我簡潔明了地說了一句:“餘夏,我喜歡你。”說完後,我自己都被嚇到了,完全不敢直視餘夏,隻局促地低下頭來等待餘夏的回應。

可是等了許久,也沒有收到餘夏的任何回應。就當我壓抑不住內心的緊張抬起頭看餘夏的時候,餘叔叔扯著嗓子在樓道口大喊:“餘夏,吃飯了。”

還沒有來得及讓我看清他臉上的表情,餘夏轉身快速離開了,隻留下一句沒有任何意義的再見。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一時間不知道作何反應,隻呆呆地看著餘夏的背影,任由他離開。

可是,餘夏心裏在想什麽呢?

剛才在我說出對餘夏的喜歡之後,他長久的沉默讓我的心從不知所措的緊張,到期待,再又一點點沉了下去……

“蘇北,吃飯了。”

媽媽站在三樓的陽台喊我,我回過神,也回了家。

我對餘夏的暗戀始於八歲,在十八歲這年變成了明戀。我曾以為,我們會以好朋友的身份一直這樣下去,或許有一天他會對我表白,但是我絕對不會是最先說出口的那個。我一路都這麽篤定著,沒想到在今天這個傍晚,翻轉了。

如果餘夏立刻答應了我,我會怎樣?

如果餘夏立刻拒絕了我。我會怎樣?

回家之後,媽媽看了一眼我手中的蛋糕和向日葵,簡單地問了一句:“今晚要吃蛋糕嗎?”

我點點頭。

我們在蛋糕上插了數字蠟燭,許願時,我希望媽媽身體健康,希望餘夏能像我喜歡他一樣喜歡我,希望盛一諾能遇到一個好的女孩兒,希望我和林茉茉、許詩涵永遠都是好朋友。

切完蛋糕,媽媽問我:“餘夏為什麽隻送你一支向日葵?”

“不知道,或許是買蛋糕,店員送的吧!”媽媽不問的話,我確實都沒意識到,所以也不做多想。

“那我給你插起來吧!”

“好。”我把插有向日葵的花瓶帶進房間,放到床頭。

這一晚,我在**輾轉反側,腦子裏演繹了無數種餘夏回複我的方式,在淚與笑中,交替著,直到拂曉的第一道陽光透過窗簾灑到**,我才發現自己一夜未眠。

06

濃重的黑眼圈和暈到發脹的腦袋告訴我,通宵不睡是不對的,可一旦想到我一會兒就要見到餘夏,又瞬間有了精神,連早飯都是胡亂扒了幾口就衝下了樓。

看了看手機,距離我們一起上學的時間,我早出門了近半個小時。

我坐在台階上看著晨練的爺爺奶奶們帶著他們的太極劍、花扇出門,每一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我特不要臉地想,如果我和餘夏老了以後,是不是也會這樣每天一起起床,然後去廣場晨練,偶爾我們還會像年輕時那樣拉拉小手,不知道那時候會不會覺得害羞呢?

“我的小蘇北是不是在想我啊?不然為什麽笑得這麽燦爛?”

不知不覺半個小時就已經過去了,盛一諾的大臉準時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我抬頭朝他身後的方向望去,不死心地看了幾次都沒有看到餘夏的身影。

“餘夏呢?”

“他?他昨晚說今天不跟我們一起走了,讓我們不用等他。”

啪嗒。心裏像是有什麽東西斷了一樣,讓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去學校的一路上我渾渾噩噩的,幸好有盛一諾一直在身邊提醒我,看護我,否則我早被車子撞了。

下課後,我第一時間擋在了餘夏的麵前,直截了當地問道:“餘夏,你是不是在躲著我?”

“沒有,我遞交了學生會入會申請,早上約了和會長聊聊,所以就提前到了學校。”他還是平日裏見到的那副樣子,淺淺的笑,找不到一點破綻。

可我就是知道不對,他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的。

“餘夏,我昨晚……”

“一諾。”他突然抬手招呼盛一諾,“我剛加入學生會,有很多事情要做,最近回去都會很晚,這段日子就要麻煩你一個人當蘇北的護花使者了。”

“當然沒問題。”盛一諾笑著應答,“我不爽你這個電燈泡好久了,我終於可以和我親愛的蘇北單獨相處了。”

我緊皺眉頭,心裏亂成一片,嘴裏卻還假裝平靜:“餘夏,我想跟你談談。”

“等我回來再談吧,上午就這一節課,我還約了會長。”

“餘夏!”

在我的喊聲中,他背對著我揮揮手,離開了教室。不知道為什麽,我從他離開的背影裏看到了一些狼狽和倉促。

更讓我覺得異樣的是,他朝我揮手不過是一個常見的動作,我卻預感他要離開我的世界了。

望著餘夏離開的背影,我的心莫名地疼了起來。

許詩涵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我的身邊,等我回過神,看到的是她溫柔的笑,她問我:“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我搖搖頭,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從哪兒開始說。

後來,我總是在想,那個晚上我選擇對餘夏表白究竟是對還是錯。想到後來,我會陷入一個無窮的漩渦中,黑暗像是洶湧而來的潮水一般淹沒我,嗆得我無法呼吸。

漆黑中,好像有一個模糊的光影出現,他總站在一個仿佛觸手可及的地方,可任憑我怎麽努力,都無法抓住他。就像是夢裏的追逐一樣,無論我怎麽努力,都追不上我想要的那個人。

如果讓我再來一次,我還會表白嗎?

我想,不會了。

我無法容忍自己的世界裏有一個冷漠疏離的餘夏,我寧可我們一直保持朋友的關係,十年、二十年,哪怕我隻能看著他戀愛、結婚,我也不願意就這樣跟他漸行漸遠。

後來我把所有告訴林茉茉和許詩涵的時候,林茉茉笑我傻,而許詩涵則是對我說:“蘇北,沒有一段感情是可以永恒存在的,你和餘夏如果沒有成為戀人,總有一天會各奔天涯。哪怕你們還在一個城市,他在有了另一半之後,也應該和你保持一定的距離,沒有哪個女人希望自己的愛人有你這樣的一個青梅竹馬。”

如果真的這樣了,我又該怎麽辦?

她說:“或許有一天你會發現,你對餘夏的喜歡不過是年少時的一種依賴。然後突然有一天,你會發現這不是愛情。”

對於這一點,我是否認的,我愛著餘夏,那並不是年少時的依賴,也不是青梅竹馬的習慣。

一整天,我都在試圖找餘夏說清楚,可他總是顧左右而言他,一次又一次地把盛一諾拉到我麵前,製造著我們相處的機會。

放學後,因為籃球隊有訓練,盛一諾沒有辦法跟我一起走,我才有時間去找餘夏問個清楚。

學生會的辦公室裏,留守的同學告訴我說餘夏被顏安言叫走了,離開時,他們的眼神似乎在說,瞧,這個可悲的暗戀者。

我像是一隻無頭蒼蠅在校園裏倉皇地找尋著餘夏的蹤跡,我想要問一問他,他有沒有喜歡過我?我想要知道,為什麽他會在我表白後這樣對我。

最後……

我在有名的情侶角找到了他,又或者說他們的蹤影。

有一些人,哪怕隻是一個剪影都足以讓你認出來,更何況是清晰的側影。

我愣愣地看著不遠處擁抱的兩個人,一個是我昨晚剛表白過的餘夏,一個是一直視我為情敵的顏安言。

他們親密地貼合在一起,和這裏的其他情侶沒有什麽不同。

我開始嘲笑自己的天真、可笑,這世上哪有什麽表白了就一定會得到肯定回答的感情?

餘夏的疏遠分明是一種拒絕,可我天真地以為,他會有自己的難言之隱。

我對自己說,蘇北,你是那麽的可笑。

眼淚在流下之前已經幹涸,我能感受到來自眼球幹裂的疼痛,卻沒有辦法流下淚來。

“謝謝你遲到的生日禮物。”離開彼此的懷抱之後,顏安言說。

餘夏沒有說話。

我站得距離他們這麽近,都可以聽到對話的位置,他們卻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從我來,到我走,都不曾發現過。

我瘋狂地騎著自行車回家,回到家之後,我把自己關進房間,像個遊魂一樣來回晃著,找不到一個出口。

床頭的向日葵不知道是因為水還是光線的問題有些萎靡。心裏帶著對餘夏的埋怨,我氣呼呼地把它扔進了垃圾桶,為了防止自己後悔,還把垃圾拎起來扔到了樓下。

在我眼裏,那不過是一枝買蛋糕贈送的花兒,剛好是向日葵而已。它也有可能是玫瑰、百合、滿天星……

向來非常喜歡研究花語的我卻偏偏忽略了向日葵的花語——說不出口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