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你逛逛我們侯府的園子。”蘇潛站起來,見祁簫還一動不動,勸道,“你好不容易來我府上一趟,別老是悶在屋子裏,隨我出去走走吧?”

祁簫低著頭,手中的書又翻了一頁,絲毫沒有被蘇潛的話影響到。

蘇潛孜孜不倦的說道:“你要是不喜歡逛花園,我就帶你去我們府上的湖心亭去看看,那兒冬日裏的風景也極好看。”

“你要是還不喜歡……”

祁簫抬起頭,眼中盡是無奈。

蘇潛衝他笑起來,“祁簫,可要隨我去走走?”

為了耳根子能清淨片刻,祁簫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站了起來,“去花園走走吧。”

“行。”蘇潛拿起自己和祁簫的披風,“披風,披風拿上。”

花園中。

輪到晏宛綰對著雪景賦詩一首,方才眾人的詩詞都沒有提及梅花,她想道前些日子在府中賞梅的情形,不由脫口而出。

“閑庭曲樓無餘雪,怎料空山有落霞,雪後輕繞入翠微,獨傲枝頭抱香死。”

晏宛綰聲音婉轉悅耳,又帶了一絲耐人尋味的哀歎,本就有些悲的詩詞更添了一分愁緒。

眾人聽聞,頓時安靜了片刻。

蘇馨兒忍不住向晏宛綰挑眉道:“這首詩聽著頗為哀婉。”

晏宛綰抿著唇瓣笑了笑,“這隻是在形容梅花的氣節罷了,古人曾形容梅花,‘寧可枝頭抱香死,’不願吹落冷風中,我喜歡梅花的氣節,更喜歡梅花的傲骨。”

周夫人聽到晏宛綰這一番解釋,不由更對她高看一眼,這姑娘真是越看她越喜歡。

祁簫和蘇潛恰好從前院走了過來,也都遠遠的聽到了晏宛綰剛才所作的詩和一番言論。

蘇潛驚訝於一個姑娘竟然能有如此氣節,眼中一片讚許之目光,若不是礙於禮法,他真忍不住想上前認識一番。

祁簫則是從那抹倩影映入眼簾後,目光從始至終就沒有移開過。

一個在侯府中懦弱膽小的女子,如何能做出這樣的詩,有這樣一番心境?

“祁簫?祁簫?”蘇潛瞧祁簫看的入神,不由打趣道:“祁兄該不會看上那家姑娘了吧?”

祁簫轉頭望向蘇潛,眼神帶著些許警告的意味。

蘇潛輕咳一聲,“如此佳人,我倒是想認識一下,不知道是哪個府上的姑娘。”

祁簫臉刷地冷了下來,頭也不回的大步往前走去。

“哎,你等等我啊?”蘇潛不知道祁簫心中所想,心中納悶,這人怎麽說變臉就變臉,比翻書還快。

“祁公子,祁公子!”蘇潛趕緊追了上去。

晏宛綺見晏宛綰收了旁人的稱讚,不由心中發酸,不過轉眼想到輪到自己出風頭了,又臉上得意起來。

她定然能穩穩壓晏宛綰一頭。

晏宛綺落落大方的站起來,循著記憶,從容道:“雪照山城玉指寒,一聲羌管怨樓間。江南幾度梅花發,人在天涯鬢已斑。星點點,月團團。倒流河漢入杯盤。翰林風月三千首,寄與吳姬忍淚看。”

她說完之後,正美滋滋等著眾人誇讚,沒想到大家皆是皺眉古怪的神情。

晏宛綺雖納悶,但想到她們極可能是因為自己的“才華”產生了嫉妒之心,便得意洋洋的坐了下來。

結果,還沒等屁股挨著凳子,就聽到一個譏諷的聲音傳出來,“晏家四小姐,咱們這是作詩,不是讓你背別人的詩。”

“是啊。”有人掩著唇瓣笑道:“晏家四小姐是不是理解錯咱們的意思了?”

“喲,不能吧?咱們前麵這麽多自己作詩的,她不可能理解錯咱們的意思吧。”

無數道懷疑的目光向晏宛綺看了過去,她一瞬間慌張了起來。

怎麽回事?!母親不是說已經拿銀兩買斷了這些詩文了嗎,他們怎麽會知道這些是她背出來的?

晏宛綺強撐著笑容,無辜道:“各位姐姐在說什麽呢?這首詩就是我自己作的啊,”

晏宛綰瞧著晏宛綺做作的模樣,心中冷笑,既然她想裝,那自己“幫”她一把也無妨。

晏宛綰於是起身,“好意”開口為晏宛綺解釋道:“各位姐妹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四妹妹應不是那等盜詩的無恥之徒。”

晏宛綰將“無恥之徒”四字格外加重了一下語氣,惹得晏宛綺在一旁臉色半紅半青,難看極了。

“晏三小姐,你不常出府所以可能不知道,現在京中盛行的詩冊中,就有這首詩,咱們大家都聽過的。”

晏宛綰轉頭向蘇馨兒求證,蘇馨兒衝她點了點頭,“確有其事,這詩的確在那詩冊上。”

另外幾家小姐也冷嘲熱諷起來,“不會作詩可以說自己不會作,偷人家的詩算怎麽回事兒。”

“就是的,平白擾了咱們作詩的雅興。”說話的人又不由低下聲音,“晏三小姐這樣好的人,怎麽會有晏四小姐這樣人品的妹妹?”

詩品見人品,詩品如此之差,恐怕人品也好不到哪裏去。

晏宛綺自然也聽到了這一句句冷嘲熱諷,她難堪極了,一急之下,不由激動叫道,“不、不可能!這是我的詩!”

晏宛綰見晏宛綺如此模樣,不由抬手想讓她冷靜。

沒想剛伸過去的手,立刻被晏宛綺狠狠推開,她顫抖的手指著晏宛綰,“又是你搞的鬼是不是!一定是你害我!”

“四妹妹,你不要在這裏胡鬧。”晏宛綰站起來拉住晏宛綺的手。

晏宛綺受了刺激,一下將晏宛綰的手甩開,“你就是見不得我好,晏宛綰!”

周子君連忙扶住晏宛綰,才不至於讓她倒在地上,周子君素來看不得欺負人的場麵,不由眉毛一豎,擋在晏宛綰前麵,“你抄別人的詩詞還振振有詞!居然還敢當中毆打長姐!錦安侯府就是如此家教嗎?!”

幾位夫人見場麵有些失控,紛紛也趕緊湊了過來。

王夫人知道晏宛綺的身份,當場拆穿道:“一個庶女果然隻會這些下三濫的手段。”

秦夫人也附和道:“而且居然敢毆打嫡姐,還當真是以下犯上,侯府果然養的一個好女兒!”

晏宛綺恍惚間被罵醒,驚了一身冷汗出來,她趕忙哭泣道:“這首詩真的是我作的,我真的沒有抄別人的詩,你們不能冤枉我。”

蘇馨兒心軟道:“好,我再給你個機會,若是你還能做出一首詩來,我們就當這件事過去了。”

“好!”晏宛綺趕緊擦幹淨臉上的淚珠,連忙整整衣裳,開始努力回想著腦海中的詩詞。

半晌,她開口道,“塵勞迥脫事非常,緊把繩頭做一場。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剛剛一定是出了意外,現在這首肯定不會有問題了。

誰想,坐席上的目光中嘲諷之色更甚。

蘇馨兒滿眼盡是失望,搖了搖頭道:“四小姐,我已經給你一次機會了,為何你還要如此冥頑不靈?”

晏宛綺不知道究竟是哪裏出了錯,她無措的搖著頭,僵硬的辯解,“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