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墨玉長瓔珞穗子上染上火苗的時候,晏宛綰的心裏又突然之間升騰起一股不忍。
這畢竟是屬於她和他短暫的回憶。
或許,也隻有掌心中這一抹冰寒的墨玉方才能夠證實,他和她之間並非是一場夢,一切都是結結實實發生過的吧?
“小姐,你這是做什麽啊?”
就在晏宛綰遲疑的功夫,墨玉上懸掛的瓔珞穗子已經被火苗燒了大半,那火苗越燒越旺,險些都要燒到晏宛綰的衣袖了。
幸而坐在門邊上的青芷隔著棉簾聽到了閨房之中的動靜。
青芷將墨玉從晏宛綰的手中搶了過來,用濕布蓋滅了墨玉上的火苗後,這才扶著晏宛綰緩步回到了床榻上坐了。
將手中的墨玉在一側的方桌上放了,青芷給晏宛綰披上了厚厚的外衫,而後,又倒了熱水,讓晏宛綰將冰涼的小腳放在了熱水盆中。
“壞了心腸的是他祁蕭,又不是這墨玉,小姐何苦來哉?”
“別人對咱不好,咱更不能自輕自賤,咱得過得更好,每天都開開心心的,讓他見到了氣死他。”
青芷用細軟紗輕輕地擦拭著晏宛綰的小腳,而後柔聲勸解晏宛綰道。
“這些道理,我也是明白的,隻是這心裏實在是難受的很。”
說著,晏宛綰不由紅了眼眶,晶瑩的淚珠在晏宛綰的眼底不停的打轉,可是,晏宛綰卻是倔強的抬了下巴,未曾讓淚水流下來。
“小姐,咱不哭了。”
“再哭就該哭壞了身子了。”
“祁公子若是真的和公主殿下相談甚歡,想來在咱們侯府也待不了多長時間了,一旦他離了府後,咱們和他也是見不到麵了,如此眼不見心不煩,倒也是好的。”
“如此說來,府裏傳的話倒是有幾分道理的,祁公子就算是再如何好,那他都是外頭的,是不屬於咱們錦安候府,一旦他從府內離開了,也就和咱們錦安候府兩清了。”
青芷原本是為了開導晏宛綰,可是,晏宛綰在聽了青芷的話之後,反倒是心頭更加酸楚。
前世,祁蕭早早的棄文從軍,從他離開錦安候府,晏宛綰就未曾再見到他,直到她死,都未曾再見那一抹白色身影。
這才是他們兩個人之間天定的緣分吧?
他們本來就並非是一路人。
“是啊,等出嫁了,再回錦安候府,能見的也隻有至親的父兄,其他男子再見已是不合時宜了。”
晏宛綰輕聲呢喃道。
愣愣的出神許久,晏宛綰抬頭看向青芷,輕聲道:“青芷,晚飯好好準備,我想請爹爹過來用飯。”
“請老爺過來用飯嗎?”
青芷雖不知晏宛綰為何落水後會對晏盛平變得冷若冰霜,可是,青芷卻是知道她們家小姐是不喜歡她們家老爺的。
這個時候晏宛綰說要叫晏盛平過來吃飯,一時間,青芷以為自己聽錯了。
輕點了點頭,晏宛綰道:“早早的去準備吧,今晚我有話要和爹爹說。”
青芷莫敢不從,應了晏宛綰的話,轉身從閨房內挑簾出去了。
當晏盛平得知晏宛綰邀他去亭榭閣用晚飯的時候,反應和青芷幾乎是如出一轍。
和通傳之人再三確認後,晏盛平這才換下了官服,早早的跟著來人去了亭榭閣。
榮安堂。
“老三可下朝回來了?”
今日的晏盛平儼然成了錦安候府的香餑餑,不僅僅晏宛綰找他,侯老夫人也是早早的就讓常媽媽留意了晏盛平的動向。
“下朝就回來了。”
“適才老奴見三小姐房內的青鷺去了三老爺的院裏,不長時間,三老爺就換了外衫出了門,眼瞅著應當是去了三小姐的亭榭閣了。”
聽了常媽媽話,侯老夫人不由眉頭一皺,疑惑道:“往常她們父女兩個人就好像是冤家一樣,但凡是見了麵,肯定是要吵嘴的,我幾次安排他們父女兩個人一起吃個飯,兩個人都是不應,怎的今日反倒是湊一起了?”
說到這裏,侯老夫人稍稍沉吟了片刻,而後,擔憂道:“你說,三丫頭該不會是把潤雨的事情告訴給老三了吧?”
“在這件事情上,他們兩個人倒是最親近的,想來他們兩個人都是不願意潤雨進了依嫡院的門的。”
常媽媽本想借著侯老夫人的話頭,替晏宛綰辯解兩句,可是,在想到晏宛綰離去時那不是很好看的臉色時,常媽媽心裏又沒了底。
說不準,三小姐還真是找了三老爺去想辦法了。
“老夫人,你就不要掛心這件事了,俗話說得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三爺知道這件事後,總是要鬧上一場的。”
“三小姐作為三爺的女兒,和三爺說這件事,倒也合適,如此反倒是省了老夫人的費心勞神了。”
常媽媽她的開解卻是未讓侯老夫人有所心安,如若晏宛綰插手了,恐怕是要生出一些變故的。
“你去找綺丫頭,讓她把老三叫到榮安堂來,不可讓他在亭榭閣多停留。”
“老夫人,這不是很好吧?三小姐難得和三爺兩個人……”
作為真心關切晏宛綰的常媽媽,她自然是希望晏宛綰能夠被父親珍愛的,可是,常媽媽知道晏宛綰的脾氣,就和她的母親一般的高傲不屈,今日難得自折了身段,主動討好了父親,如果這個時候他們去攪局,實在是對不住晏宛綰的。
“隻要是把依嫡院這件事平下了,以後他們父女兩個人想什麽時候一起吃飯,就什麽時候一起吃飯,到時候,我親自擺了席麵,把他們父女兩個人給叫了來。”
“但是這幾天,就是不行。”
眼見侯老夫人主意已定,常媽媽也是未曾再多說什麽,隻得歎了一口氣,下去安排了。
亭榭閣。
“綰兒今日怎的突然之間想起叫為父過來一起用飯了?可是有什麽事嗎?”
入了亭榭閣花廳門,晏盛平還未落座,已是疑惑的開了口。
晏宛綰心中不由黯然一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父女兩個人之間獨處,必定是有公事在的。
曾幾何時,他也是把她捧在手掌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