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儷低著頭,匆匆地走出了陽光心理谘詢室。隱秘在心頭的話講出來之後,她的心情好了很多。有風吹來,撩動著她的秀發,撫摸著她的臉。她感到一陣愜意。何不抬起頭來走路呢?誰會知道我就是那條臭名昭著的**的主人呢?謝儷抬起頭,加入到奔忙的人群中。人們啊,你們都在忙什麽呢?謝儷想象著每個人的故事,他們都有著不一樣的悲歡離合,都有著不一樣的人生追求。為了各種各樣的追求,人們爾虞我詐鉤心鬥角,人們一起陷入了無邊的苦海。塵世本是苦海,回頭是岸。可是誰又能甘心情願地回頭?就在這時候,她又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謝儷,我們是來幫你的。”聲音來得那麽突然,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寒意從脊梁骨升起,並瞬間傳遍了全身。
前麵那人的T恤衫上印著一條凶神惡煞的龍,龍的眼珠轉動著,嘴巴一翕一合:“我們會一直跟著你的!”
謝儷驚恐地停下了腳步,看著那條龍越走越遠。她不敢跟著往前走了,轉過身穿進了一條小胡同。胡同很長,沒有路燈。太陽已經落山了,胡同裏非常昏暗。隱隱約約地,身後似乎傳來了腳步聲。腳步著地非常輕,但是在謝儷聽來,卻像是轟鳴的滾雷一樣滾過她的心頭。她不敢回頭,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也許隻是同路吧?可是腳步聲為什麽一直不疾不徐地跟著她?這條該死的胡同為什麽這麽長?我為什麽要走這條胡同?謝儷越走越快,到最後幾乎是跑了起來,而身後的腳步聲依然跟著她。等她終於跑出了胡同,來到了熱鬧的馬路上,她猛然轉頭嗬斥道:“你想幹嗎?”
可是胡同裏一個人影都沒有。難道剛才身後根本就沒人?難道我幻聽了?還好,隻是虛驚一場。可是,她感受到了更大的恐懼,因為方才的腳步聲那麽清晰,深深地烙進了她的心裏,怎麽可能是幻聽呢?如果後麵跟著一個人,哪怕此人再怎麽鬼鬼祟祟甚至窮凶極惡,他也畢竟是個人,恐懼也隻是暫時的。可是現在後麵沒有人,會不會有什麽東西跟著自己呢?那種見不得光的東西?那將是最可怕的事!
謝儷趕緊加入到人群中往前走去,可是那個熟悉的聲音似乎又在身後響起。不但有聲音,而且有氣息,一股含著熱氣的空氣吹拂著自己的脖子,她感到一陣陣癢。她知道,這氣流是從嘴裏吹出來的,難道又遇到惡少了!謝儷煩透至極,懶得理他,隻是加快了腳步。可是呼吸聲似乎就在耳邊,是很沉重的喘息。“我們會一直跟著你的!”她想起了方才那條龍的話。難道跟著自己的是龍?謝儷猛然回頭,還是什麽都沒看到,人們都在匆匆趕路,沒有一個人理會她。
她走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原地睦睜了半天,才轉身繼續趕路,卻與一個人撞了個滿懷。由於來得突然,謝儷著實嚇了一跳。
“謝……謝小姐,你好!”
謝儷狐疑地看著那人,他怎麽知道自己的名字呢?那張臉有點麵熟,胡子拉碴的,好久沒刮了,臉上掛著憂鬱的表情,眼神裏有欣喜、喜悅,更多的是絕望。
“謝小姐,我是那個……那個酒鬼!”
謝儷立即想起來了,昨天傍晚就是這個人抱著自己叫著“小然”的名字。她打量了一眼這個不修邊幅、落拓不堪的警察,說道:“這麽巧?”
左佑不好意思地笑笑,謝儷看得出那個笑容幾乎是擠出來的,他的笑,帶著苦澀。
謝儷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跟著左佑走進一間咖啡屋。畢竟跟這個警察才見了兩次麵!難道因為這個警察麵帶苦相,自己對他很同情?也許是吧!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在痛苦地活著,我們為什麽不彼此依靠,彼此勸慰呢?
兩人麵對麵坐在長桌旁,桌子中央點起了一支白色的蠟燭。
謝儷覺得有點別扭,這氣氛太溫馨,太浪漫了。而麵前的男人,基本上還算是一個陌生人。不行!我必須離開這裏!我難道真的要成為一個行為不檢點的女人嗎?可是看到左佑的眼神,她又心軟了。那眼神裏藏著巨大的痛苦,藏著對幸福無奈的渴望。陌生的警察怔怔地看著自己,他的眼神毫不躲避,毫不掩飾,那是一種非常不禮貌的注視。但是,燭光搖曳,謝儷看到左佑的眼睛裏噙滿了淚水。
“左警官,你要看多久?”
左佑一怔,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搖搖頭,一顆淚珠滾落下來,他慌忙把淚水擦幹,說道:“不好意思,我……我是專門向你道歉的。昨天,真的非常不好意思,嚇著你了。”
“沒什麽,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
左佑突然又出神了,喃喃地重複著謝儷的話:“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過去的事情真的能過去嗎?”
謝儷心中湧起一股愛憐:“我不是偉人,我說的話也不是名言警句,不需要學習的。”
左佑笑了,是那種燦爛的笑。可是笑容散盡,臉上依然是濃濃的哀傷。
“聽說我跟你老婆長得很像?”
“是,特別像,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所以昨天我把你錯當成她了。”
“她……”謝儷不知道怎麽說下去了,因為再說下去,很可能要觸及左佑的傷心事。
“她失蹤了。”
“失蹤?”
“是。”
“多久了?”
“快一年了。”
“她怎麽失蹤的?”
左佑痛苦地搖搖頭,眼眶裏滿是淚水:“算了,不說這些了。”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忍受痛苦的,最大的痛苦是不能向人訴說的痛苦。可是上天啊,為什麽一定要讓人類痛苦呢?謝儷看著左佑落寞淒楚的臉,也不禁流下了同情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