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林高中的曆史老師謝儷低著頭,匆匆地走在熙熙攘攘的馬路上。
這是一個明媚的午後,陽光絲絲縷縷地灑向人間,照得每個人都暖洋洋的,心情也會跟著舒展起來。但是,謝儷的心中卻充滿陰影,她不敢正視任何一個人,生怕被人認出她就是那條最近特別紅火的**的主人。其實她也知道,報紙上的照片都已經處理過了,不會有人認出她的。可她還是擔心,還是慌亂,還是害怕著周圍的每個人。
前方的商業廣場人聲鼎沸,廣場上搭起了一個簡易舞台,一個廠家正在搞促銷活動,音樂震天響,幾個衣著暴露的女子在舞台上勁歌熱舞。舞台下麵是一群表情或激昂或癡呆的看客。商業廣場幾乎每天都會上演這種低俗的表演,謝儷對此已經習以為常。她繼續低著頭匆匆趕路,可是剛才無意間瞥到的一幕深深地烙刻在腦海裏揮之不去,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了看舞台。
舞台的幕布上畫著兩條張牙舞爪的龍,龍是紅色的,軀幹蜿蜒著,騰挪著,形成兩個極漂亮的S形。龍,是中華民族的圖騰,是中國的吉祥物。謝儷不止一次見過龍的圖案,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讓她心潮澎湃、躁動不安。那兩條龍安靜地貼在幕布上,仿佛在閉目沉思,又似乎在聆聽著嘈雜的音樂。
謝儷呆呆地看了一會兒,繼續趕路。
“謝儷……”有人叫她。
謝儷緊張地低了低頭,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她可不想被人認出來,萬一那人問她要去哪兒,她該怎麽回答?畢竟,看心理醫生並不是值得自豪的事。如果同事知道她去看心理醫生了,會把她當成精神病人的。她可不敢冒這個險。
“謝儷……”那人還在叫她,聲音是那麽悠遠。
謝儷怔了怔,她不能繼續裝作沒聽見了。她停下了腳步,盤算著編造一個什麽樣的謊言。她回頭看了看,人們或者行色匆匆,或者駐足觀看低俗的表演,沒有一個人正眼看她,沒有一個人在注意她。
難道是自己聽錯了?
但是,幕布上的兩條龍似乎發生了一點細微的變化,本來彎曲的爪子現在開始伸展開來,眼睛轉動著,看著勁舞的姑娘和無知的看客。
謝儷拚命地揉揉眼睛,繼續看著兩條龍。其中一條龍嘴巴動了動,一個遼遠、悠長的聲音傳了出來:“你是謝儷嗎?我們找了你很久了!”
謝儷看看兩條龍,又看看如癡如醉的人們,舞台上的主持人拿著話筒春風滿麵地蠱惑著:“還等什麽呢?趕快搶購吧,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舞台下的看客們跟著轟然叫好,似乎已經被主持人的話打動,準備掏出錢包搶購了。沒有人注意到兩條龍已經改變了姿勢,沒有人聽到兩條龍開口說話了,兩雙血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謝儷:“你是不是很煩啊?”
謝儷猛烈地搖搖頭。
幻覺!這是幻覺!這是不可能發生的!天哪,我的腦袋怎麽了?難道我真的要崩潰了嗎?聽說一個人精神分裂的那一刻,會清晰地聽到大腦裏的一根筋斷了,就像正在演奏的琵琶斷了弦,那應該是錚然一聲,然後整個人就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難道自己也要瘋了嗎?謝儷拚命地搖著頭,急匆匆地向前走。不停地走路,不停地運動,可以幫助自己戰勝幻覺。前方一個男人的T恤衫突然映入眼簾,T恤衫上也印著龍的圖案,是一條白色的龍,同樣張牙舞爪。白龍也開口說話了:“謝儷,我們是來幫你的!”
這全是幻覺!這幾天壓力太大,幻覺便趁虛而入了。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對付幻覺的不二法門就是不理不睬,權當沒發生。謝儷低著頭匆匆走去。紅燈亮了,謝儷站在路口畏縮地看看左右,一輛公交車駛了過來,停在路口。公交車的車身上噴塗著煙草的廣告,一條黃色的龍蜿蜒著占據了整個車身。黃龍的眼珠子動了動說道:“謝儷,你不要怕啊……”謝儷驚慌失措地閉上眼睛,捂住了耳朵。幻覺,全是幻覺,這是不可能的。
綠燈亮了,謝儷隨著人流穿過馬路,迎麵又是一巨幅廣告,廣告上一條紫色的龍仿佛要衝向藍天,可是它卻一扭身,對著謝儷說道:“謝儷,我們是來幫助你的。”
“不要,你們走!”謝儷終於忍不住了,大聲喊道。
周圍的人停下匆匆的腳步,看看這個奇怪的女子,然後又各走各路。城市裏的人們就是這樣,他們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自然不會在意一個女子突然的自言自語,哪怕這種自言自語是聲嘶力竭的,是充滿恐懼的。
謝儷大叫之後,耳邊清淨了很多,那條紫色的龍又把醜陋的頭轉向了藍天。謝儷心中稍安,趕緊又低下頭繼續趕路。在一個拐角處,她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陽光心理谘詢室。她在門口站了很久,左右張望半天,確定沒人注意,這才躡手躡腳小心翼翼地推開了心理谘詢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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