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宿舍裏幾個女生是在小聲吐槽,聽到阮思嬌的話,幾個人一下子就惱了起來。

“你怎麽這麽不要臉呢?”

“就是!你把人家錢永蘭同學逼得跳河,還要老師給你一個交待?”

阮思嬌不想跟這些女生扯,她們隻不過是看到錢永蘭跳河,所以就下意識站到錢永蘭一邊。

可她們跟錢永蘭站一邊,關她什麽事?

也不是她逼錢永蘭跳河的啊。

如果真的是因為家裏條件不好而影響了學業,讓阮思嬌出錢給這樣的同學助學都行。

可錢永蘭什麽樣?

她進宿舍,二話不說就把阮思嬌剛鋪好的被子給扯下來給扔到地上。

不是說兩個人鬧點矛盾,阮思嬌就巴不得錢永蘭去死。

而是錢永蘭跳河自殺,實在不應該要求阮思嬌來買單。

“睡吧。”阮思嬌跟葉歲歲說了一聲,她又衝張明香笑了一下,就躺到**閉上眼睛。

幾個女生惱怒的話語,根本沒有得到阮思嬌的任何回應,頓時也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覺得沒意思極了,也都閉上嘴巴。

宿舍很快息了燈,但今天睡不著的人注定很多。

阮思嬌一時也沒睡著,她在想錢永蘭的事情。

總覺得這事兒有哪裏不對勁,可阮思嬌又一時想不明白到底哪裏不對勁。

張明香說錢永蘭家庭條件很不好,她賠不起阮思嬌的被子。

賠不起,就要去自殺嗎?

按錢永蘭家裏的條件,能供她上學很不容易。

寧願頓頓吃開水泡饃,也要把學業繼續下去,沒有毅力的人是根本做不到的。

這麽苦,錢永蘭都撐過來了,她渴求成功、渴望考上大學改變自己人生的信念一定很深。

就隻剩下一年就能夠成功了,錢永蘭會在這種時候堅持不下去?

還有一點,她跟錢永蘭沒什麽仇,錢永蘭不應該一進宿舍,就跟她發生矛盾。

錢永蘭、錢永蘭、錢永蘭……

阮思嬌默念著這個名字,突然就想到哪裏奇怪了。

對,對,她怎麽把這事兒忘記了?

看來,得好好查一查了。

想通了關鍵所在,阮思嬌閉上眼睛,漸漸睡去。

高三年級早上五點鍾就必須起床,五點十分進班,先背書四十分鍾,五點五十至六點十分跑操,回來後再背書四十分鍾,六點五十下早自習。

阮思嬌跟葉歲歲、張明香一起起床,去班裏上早自習。

張老師來了,卻並沒有在班裏講關於錢永蘭的事情。

一直到跑操時間,張老師把阮思嬌單獨留下。

“錢永蘭的家人一直咬死是你害了她,要求你賠償。”張老師說。

阮思嬌沒問賠償什麽,她反倒是問,“那學校準備怎麽做?”

張老師也沒回答,又告訴阮思嬌,“他們還要求把你開除,並且要求將事情報給縣上的教育局,不準你參加明年的高考,他們說你思想品德敗壞……”

錢永蘭家人說的那些話,張老師覺得難以重複,所以沒有說下去。

阮思嬌神色依然堅定,她又問,“學校準備怎麽做?”

看張才師神情,阮思嬌有點好笑,“學校頂不住壓力,準備把這份壓力轉移到我身上嗎?”

“不是,”張老師趕緊解釋,“隻是錢永蘭同學的家人已經把這件事鬧到教育局去了,現在領導們都很關注這件事。”

阮思嬌冷笑了下,所以,學校還是頂不住壓力,準備要甩鍋給她?

如果學校是這樣的學校,阮思嬌也不願意再在這裏呆。

“你們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隻需要把結果通知給我就行。”阮思嬌說完,轉身加入正在晨跑的隊伍。

張老師緊鎖著眉頭,盯著阮思嬌離開的方向。

好半天,張老師像是做了決定一般,他招手把徐威叫過來。

“你帶好隊,等會兒跑完了帶同學們回班裏繼續背書,組織好紀律。”張老師說。

徐威剛才就看到張老師跟阮思嬌談話了,他不由問了句,“是跟阮思嬌同學有關嗎?昨天傳來的錢永蘭同學自殺的消息?”

張老師沒有隱瞞,不過他也沒有解釋,隻是說了句,“看好班上的同學,你們隻剩這一年的時間了。”

然後,張老師就轉身,走出操場。

徐威在操場上站了一會兒,他不知道張老師去做什麽,卻莫名覺得心裏有點不舒服,總感覺張老師這一去,就不會再回來了。

--

校長辦公室。

張老師摘下了他的眼鏡,腦袋低垂著。

馮校長眉頭緊鎖,“小張,這件事不能怪你。”

“這件事更不能怪阮思嬌同學。”張老師語氣堅定的說。

馮校長歎氣,“我知道不能怪她,可是……”

“馮校長,”張老師打斷,“您就按我剛才說的,就這麽辦吧。”

張老師是已經準備好了的,他從畢業到現在,已經六年,這六年他一直在縣一中當老師。

張老師很節儉,他也還沒有結婚,所以工資大部分都存著。

存折被放在馮校長的辦公桌上,每個月都會有一筆錢存進去,最近的一筆是上個月發工資後。

六年來,張老師一共存了一千五百塊錢。

一千五百塊在這年頭也算是一筆巨款了,大多數家庭是拿不出這麽多錢的。

特別是農民家庭,全家人一起努力,一年到頭或許也存不下一百塊錢。

遇著家裏有孩子上學,或者老人身體不好的,不欠債都是萬幸。

馮校長看著存折,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張老師,我們或許還可以找別的辦法解決這件事情。”馮校長說。

張老師苦笑,“那您說,還能有什麽辦法?”

馮校長,“……”

他就是因為沒有解決的辦法,所以才苦惱呢。

張老師也沒再說什麽,轉身離開校長辦公室。

--

一個早自習,張老師再沒到班裏來。

一個上午,也沒見到張老師的身影。

直到下午第三節是張老師的課,是別班老師來代的課,阮思嬌就察覺不對勁了。

錢永蘭的事情既然已經鬧到教育局,就不是張老師能夠處理的了,應該學校出麵才對。

怎麽張老師連課都不給他們上了?

下了課,阮思嬌沒去吃飯,而是直接去了馮校長的辦公室。

“馮校長,”阮思嬌禮貌打招呼,然後就問,“張老師去哪裏了?”

馮校長有些詫異,誰也沒有說張老師離職的事情,阮思嬌怎麽就知道了?

沒見馮校長回答,阮思嬌又加重了聲音,“張老師去哪裏了!”

馮校長嘴巴抿了抿,“阮思嬌同學,這件事情學校會處理的,你安心回去上課。”

馮校長不回答問題,顧左右而言他,阮思嬌更覺得不對勁。

想到錢永蘭家人的要求,想到他人把事情鬧到教育局,阮思嬌就覺得這事不會那麽簡單結束。

現在馮校長竟然讓她安心回去上課?

她怎麽安心?

如果學校拿不出一個說法,錢永蘭家人根本不會了事。

偏偏在這個時候,張老師不見了。

所以……

“你們是不是讓張老師頂了這個鍋!”阮思嬌突然雙手撐在辦公桌上,上身前傾,一雙眼睛銳利的盯著馮校長。

如果是這樣,阮思嬌會連同學校一起鄙視。

馮校長為難,“不是你想的那樣,學校當然不會讓張老師來頂鍋的。”

正說著話,兩個人一起走進辦公室。

“馮校長,”一人開口,“請把你們學校阮思嬌同學叫過來。”

“我就是。”阮思嬌直接開口。

原本阮思嬌不覺得這事兒跟她有關係,可現在把張老師也牽扯進去,阮思嬌就不可能再縮著。

馮校長眉頭頓時皺得死緊,瞪了阮思嬌一眼,就不能不出這個頭嗎!

“兩位同誌,這件事情跟阮思嬌同學沒有任何關係。”馮校長也站了起來。

那兩位同誌卻搖頭,“根據錢永蘭同學所說,是這位叫阮思嬌的同學跟她發生了矛盾,並且讓她賠償被子。因為拿不出錢,錢永蘭同學才選擇跳河自殺的,所以這件事情肯定跟阮思嬌同學有關,現在我們要把她帶回去調查。”

馮校長已經走到辦公桌前麵來,他不動聲色的把阮思嬌擋到身後。

“兩位同誌,你們要調查可以,但把阮思嬌同學帶走肯定不行,她現在是高三學生,學業繁重,不能耽誤學習。我可以保證,在你們調查結束之前,阮思嬌同學肯定不會離開校園,你們想要問她什麽,隨時可以過來。”馮校長說。

阮思嬌倒是沒有想到,馮校長會這麽維護她。

也不知道是誰走漏了消息,林老師帶著好幾個老師一起趕過來。

“你們不能把阮思嬌同學帶走,”林老師趕過來後也說,“我們都可以替阮思嬌同學擔保,在你們調查清楚之前,她不會離開學校的。”

“對,我們都替阮思嬌同學擔保。”幾個老師都開口說。

接著,又有一些學生趕來,辦公室擠不下好麽多人,學生們就站在辦公室外麵,“你們不能把阮思嬌同學帶走,她還要給我們上課,教我們英語!”

阮文靜就站在一群學生中間,阮思嬌能認出來,這些學生都是暑假來參加了英語班的。

開學之後,學校的確安排了阮思嬌給大家上自然拚讀課的時間,每周一次,時間是在周日的下午。

大家原本周日下午就要返回學校,下午早點過來,就可以聽阮思嬌講的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