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跪伏在地一叩首,齊貴妃現狀如何他是知道的,他在保全自己的情況下還必須保證齊貴妃安全,也就是說太子怎麽中毒癱瘓絕不能說。
“父皇覺得兒臣會做殘害手足之事?”
都說知子莫若父,寧王心裏想著什麽秦衡怎會不知?廢太子癱了半年,他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如果不是近日來愈發思念這嫡子,隻怕這幫人真能瞞他一輩子。
安王自顧不暇是不可能廢這個勁兒,還能有誰?
若胥兒沒做過這事,那就隻能是他親生母親齊貴妃,那消息肯定是他瞞下的,說到底他怎麽都逃脫不了,非擔這份罪責不可。
“你不會,你母妃呢。”
寧王心中的弦緊繃著,一絲不敢鬆懈,他倒是想撂挑子“她做的您找她去啊”,可畢竟是親生母親,他沒法撒手不管。
“父皇,母妃好端端的何必多此一舉?”
秦衡神情露出幾分不屑,嗤笑一聲,目光緊逼著寧王:“如果不是她,胥兒何必替人遮掩呢?”
寧王心裏是咯噔一聲,這事已經傳到父皇耳朵裏了?那他恐怕是遮掩不住了……
“胥兒,解釋。”
不容寧王多想,上首秦衡催促聲將他從思緒中抽離,那雙深邃不可測的眼睛死死盯著他,他一點耍心機的機會都沒有。
“兒臣絕無大逆不道之心,父皇明察。”
一字不提齊貴妃,或許這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雖不能提她辯護,但好歹沒火上澆油。
秦衡步步緊逼:“那你既早已知情為何不稟報朕!”
寧王冷汗直流,心思轉的飛快,不同的說辭湧現還未說出口就咽下了。
最終他選擇閉口不言。
秦衡氣笑了:“解釋不出?”
“那朕替你捋一捋。”
“黃笙之事就是貴妃捅出來的,她想幹什麽?她想替你掃去擋了你路的安王。”
“你聰明的很啊,揣摩朕的心意,還都告訴了你母妃,你以為她聽了你一番說辭就能知難而退?結果她劍走偏鋒,派人給廢太子下毒,她知道一個廢人廢太子是沒有辦法複立的。”
“你讓手下的人伺候太子,把原先皇陵的下人都驅逐了,就是在替你母妃遮掩,亦是在自保,朕說的對嗎?
秦衡一邊說著,一邊緩緩走到寧王跟前,俯視著自己僅剩下的小兒子,不知為何是感慨萬千。
除了息怒不定這四字,他挑不出其他詞說寧王不好,這幼子在他心裏偏愛的程度一點兒不亞於廢太子。甚至,寧王的辦事能力更讓他器重。
寧王跪伏在台階下許久,又麵對著父皇如此逼問,早已是雙腿發麻膝蓋酸痛,再加上頭疼無奈,渾身上下哪哪兒都不舒服,一見上首父皇走近跟前,更是低下頭咬緊了牙關,心裏暗道母妃糊塗,平白打亂了他的棋局,落得個自身難保的境地。
秦衡不管他心中作何想法,低頭看著他嘖嘖輕歎:“知子莫若父,胥兒,你瞞不住我。”
寧王叩首一拜,心中定下了計。
“兒臣無言以辯,罪當如何任憑父皇處置。隻是母妃久居深宮眼界狹小行事難免荒謬,兒願替母受責,叩請父皇饒恕母妃。”
話至半截,寧王已經潸然淚下。
秦衡手負在背後,半晌沒說話。
他雖不知齊貴妃給廢太子下的什麽毒,可他知道依那女人的脾氣絕不僅僅是要廢太子殘廢而已,能在齊貴妃救下廢太子一條姓名的隻有胥兒……除了沒有上奏給他,寧王做的已是不錯了。
不知怎麽,有一瞬間他想就這麽算了吧……
如今大周的江山除了他也沒有旁人可以托付了。
“沒有你母妃,你能做個明君嗎?”
寧王猛的抬起了頭,此言何意?
留子……去母?
“兒臣惶恐,不能應答。”
隻是刹那的歎息,很快話鋒一轉,秦衡的臉上再也尋覓不到方才的猶豫。
次日,秦衡下了一道聖旨。寧王禁足府中,無詔不得出入,任何人不得探視。
聖旨一下,頓時滿朝嘩然,前些日子那些牆頭草還料定了安王大勢已去,寧王不戰而勝,可今日一聽,寧王已經禁足了,而安王尚且安穩,莫不是形勢逆轉,安王即將翻身?
不光朝臣有這種想法,就連消極頹廢了許久的安王都犯了疑惑。
“子良,父皇是何意啊?”
天色已晚,陳渝從戶部衙門出來一路趕到安王府上,才歇了一口氣飲杯茶解了渴,這便恭恭敬敬應道:“現在下定論還為時過早,主子可坐觀棋局——臣自當為主子籌謀。”
安王皺了眉,抬頭看向漸漸沉下來的天色,歎息道:“陪我喝兩杯吧。”
如今秦衡的心思是越來越難猜了。
——————
消息傳到乾州已經是八月了,薛繼一聽人說寧王被禁足府中便驚詫萬分,瞪著眼半晌沒反應過來。
倒是他身旁的徐闌變了臉色,徐闌放下了才落下一筆的詩文,神情緊張地盯著來傳信的人:“什麽!王爺怎麽了?京中又出什麽事了!”
那人不在禦前伺候,半天也說不清是什麽事兒,看徐闌麵露焦急的神色,他又不知道怎麽解釋,隻得一跺腳喟道:“先生回京不就知道了!”
薛繼倒是想再問幾句,可徐闌是等不得了,即刻收拾了報複要隨人回京,薛繼忙攔了一把:“汝卿!你先別急……”
徐闌回頭看了看他,眼中的焦急一分不減,卻還是耐著性子等薛繼說完。
薛繼道:“你急著回京未必有用,聖旨上不是說了任何人不得探視?倒不如冷靜些想想辦法。”
徐闌放下了包袱稍做沉思,卻還是打定了注意要走,背起東西朝薛繼拱手道:“來乾州時日也不短了,京中有如此變故,我是得回去了,怎麽說我姐姐都是寧王妃,他們攔不住我。”
“走了。”
薛繼強行逼迫自己靜下心來,看著方才徐闌走的方向,一會兒又抬頭朝西北望去。
寧王……不可能倒下吧。
連薛繼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不知何時起,他的心思已經落在寧王身上了,他不自覺的相信寧王會是最終的勝利者。
“王衢,近日陳渝手中的生意如何?”
這突然跳轉了話題叫王衢頭腦發懵,愣愣看著薛繼,“啊?”了一聲。
薛繼輕輕敲著桌麵,又重複了一遍:“近日陳渝手中的生意如何了?”
“主子是問戶部尚書陳渝?”
“不然呢。”
王衢顯然摸不著頭腦,況且陳渝身在京城,生意也在北邊東邊偏多,要問他生意如何這還真不是一時半會答得上來的。
“主子,這奴才得去問問……”
薛繼點頭算是默許了,心裏仔細猜算著,如果寧王遇險了,那安王那邊必定要有動作,而安王的人早已折在了黃笙一事中,他們想再培養人手那都是離不開錢的事,要用錢,那陳渝的生意必定要有動靜!
王衢剛走,沈玉容端了參湯進來,不出她意料薛繼又想著事情獨自出神。
“一天天的歇不下來,你說你真這麽在乎寧王何不如了他的願投他門下呢?”
說罷,沈玉容將參湯放在他手邊,輕輕拍拍他手臂,道:“夫君,歇會兒吧,都忙成什麽樣了。”
薛繼回頭一見她,歎息一聲:“哪是說投就投的……你怎麽就知道我這想著寧王的事?”
沈玉容聽他這麽一問忍不住笑出了聲,意識到失態後稍稍掩了嘴角笑意,稍稍擺正神色說道:“夫君近來什麽不是替寧王愁呢?再者,我也聽聞了,徐先生可是急匆匆回京去的,不是寧王的事能是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