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四淮城反而更加熱鬧了起來。

無雙城的第一任城主曾經幫助過北離的開國皇帝征戰天下,所以無雙城包括他周圍的這一片疆土有著極大的獨立權,包括四淮城,並沒有宵禁一說。所以一到晚上,便是四方燈火亮起,酒肆之中觥籌交錯,到處都是提刀帶劍的武夫在穿行。

其中也包括蘇暮雨。

按說很快就要迎來一場大戰了,現在的他需要修養劍氣,找一個安靜無人的角落,最好是深山老林,可他卻選擇留在了四淮城中。他想再看一看這座城,真正感受一下所謂武城的,天下無雙。

“殺了他!金刀客!殺了他!不要留情!”一家酒肆之中傳來了一群人的怒吼聲。

蘇暮雨被那聲音吸引駐足,猶豫了片刻之後,走了進去。這家酒肆很大,但是酒客們卻並沒有在位置上老老實實地坐著,他們都舉著手中的酒杯,圍著酒肆中央的大圓台,圓台之上,是兩個人在比鬥。

兩個人都帶著一張鬼麵,其中有一個生得虎背熊腰、極為高大,手拿一柄金色的大砍刀的,想必就是方才他們喊的金刀客。而另一名劍客,卻是身材瘦弱,拿著一柄鏽跡斑斑的鐵劍,劍身之上都是崩裂的缺口。在和金刀客的對決中,他明顯處於劣勢,在那柄巨大的砍刀之下,他隻能左閃右躲,手中的長劍格擋了幾下之後,看起來隨時都要碎裂了。

“為何他們的比鬥所用的兵器,會有這麽大的差距?”蘇暮雨問道。

旁邊的人看了蘇暮雨一眼,沒有理會他。倒是坐在一旁抽煙的酒肆老板解釋道:“不是所有人都能上台打擂的,打擂的人要花錢從我這裏買一件兵器才有資格上去,那小子隻有三枚銅板,我當然隻能從破爛堆裏給他找個鐵片了。”

“殺了他!殺了他!”那些酒客已經近乎瘋狂了。

“殺了他有什麽用呢?所有人都壓了金刀客,就算他贏了,你們也贏不到錢。”老板無奈地看著麵前的兩個鐵盤,其中一個已經壓滿了錢幣,而另一個則是空空如也。按照慣例,押注得勝的人將按投注的比例贏走輸的錢幣,但像這種情況,那今天這場比鬥是絕對的浪費時間。突然,老板麵前一道光閃過,隨即便是一聲清脆的聲音。

“終於有人押注那個小子了麽……”旁邊有人嘟囔道,“可也太小氣了,就一個……”

“一塊金子!”老板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在他這個小酒肆裏,肯出一兩銀子押注的已經算是豪客了,一塊金子,價值可是相當於那一整盤錢幣的數倍了。可這一個金幣,居然壓得是那個即將落敗的劍客。

老板急忙抬起頭,看向旁邊那個問話的年輕人。年輕人看起來眉目俊秀,似是世家子弟,難怪出手如此闊氣,隻可惜,這錢應當是打了水漂。

“既然那個人叫金刀客,那麽這個人叫什麽呢?”蘇暮雨問道。

老板咧嘴笑道:“他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黑獵人。”

“好,那我就壓小乞丐。”蘇暮雨朗聲道,“我賭他贏!”

老板狡黠地笑了笑,如果一方的錢幣無法覆蓋另一方的話,那麽多出來的部分會輸給他們酒肆,這些走江湖的世家弟子,往往都自信卻愚蠢,大把大把的銀子被騙走卻不自知,台上的對決勝負如此明顯,居然還會來送錢。

可台上的對決,又持續了十個回合,仍未分出勝負。那金刀客已經開始重重地喘起了粗氣,他手中那柄金刀雖然殺傷力極大,但是太過於沉重,對身體的負擔也是極大的。而那黑獵人手中的兵器重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長久之戰對於他來說並不算什麽。

“混蛋!”金刀客怒喝一聲,將手中金刀剛剛舉起,隨後朝前衝去,直接撞飛了黑獵人,隨即一刀揮去。這一下匯聚了金刀客此刻殘存的所有氣力,黑獵人避無可避,直接就被砸中了。

“結束了!”台下有人歡呼道。

蘇暮雨則微微一笑:“有趣。”

隻見那黑獵人被撞飛之後,在空中揮劍擋住那金刀,隨後隻聽一聲脆響,他手中的鏽劍被徹底砸碎,但黑獵人卻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刻,他摔落在地後,雙袖一拂,將那些碎片全都收入袖中,往上方一揚。

那金刀客立刻收刀,往後退去,而就當他落地之前,黑獵人已經一個縱身躍了過去。

眾人驚呼起來:“好快的身法。”

“獵人終於露出了獠牙。”蘇暮雨笑道,“這一次,我贏了。”

話音剛落,黑獵人便來到了金刀客的身旁,右手一揚,抓住了金刀客的肩膀,左手往下一探,抓住了金刀客的右腿,竟是擒拿的功夫,隨後他猛地一甩,直接將金刀客甩出了擂台。

“快閃開!”老板大聲喝道。

台下剛剛那些還興奮呼喊著的人幾乎都愣住了,在老板的一聲怒喝下才終於反應了過來,朝著角落的方向抱頭鼠竄。蘇暮雨則點足一掠,在空中接住了那魁梧的金刀客,隨後緩緩地放在了地上。

如此魁梧的一個人,在他手中,輕得仿佛就是一片羽毛。

台上的黑獵人摘下了鬼麵,看向他。

蘇暮雨抬頭一看,也是一驚,這竟然隻是一個半大的孩子,看起來最多也就十三四歲,皮膚黝黑,一雙眸子也是又黑又亮,像是個山野中打獵成長起來的孩子,與他的名字倒是十分相符。黑獵人滿頭是汗,重重地喘著粗氣,方才的那一下,已經用盡了他所有的氣力。

“是不是掉出擂台就算輸了?”蘇暮雨問酒肆老板。

老板愣了片刻,隨後點頭道:“是。是黑獵人贏了,黑獵人贏了。”

“該死的!”金刀客從地上站了起來,方才那一下並沒有怎麽傷到他,他摘下了麵具,卻是個虯髯大漢,他拿起邊上的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隨後提著刀再去衝上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