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暮雨也給自己倒了杯酒，看著麵前的人，他忽然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覺。還在不久之前，他也是這般帶著一張惡鬼麵具，將自己的喜怒哀樂藏於這麵具之下。蘇暮雨笑了笑：“姬堂主說話還是這般高深莫測。”
“高深莫測嘛。”姬若風幽幽地說道，“我還以為，我說得已經很明白了。”
蘇暮雨手指輕輕在桌子上敲了敲：“是謝家那個用弓箭的孩子告訴你的？”
姬若風搖了搖頭：“我自有我自己的判斷。”
“姬堂主可曾去過那座萬卷樓？”蘇暮雨沉聲道。
姬若風不置可否：“知其一二。”
“萬卷樓的頂樓那一層被稱為無妄之地，裏麵藏有江湖上各大最神秘的門派的隱秘信息，裏麵有暗河，有逍遙禦風門，也有……”蘇暮雨微微抬眉。
“有百曉堂。”姬若風笑道，“我百曉堂號稱天下百曉，本就看不上什麽萬卷樓，但是偏偏萬卷樓中還藏著對我們百曉堂的信息。這份東西，若是燒了就好，若是留著，那麽便不能被別人所得。”
蘇暮雨低頭思索了片刻，隨後從懷裏拿出了一本書，放在了桌上：“百曉堂的架子上是書卷最少的，隻放著這一本書。我從萬卷樓中取得，並沒有看過。”
姬若風手輕輕扣在那書卷之上，似乎對其十分在意：“蘇家主是個聰明的人。幸好你我暫時還不是對手。若有朝一日，百曉堂和暗河成了敵人，那麽蘇家主會是我第一個必須要殺死的人。”
“我拿出這本書，並不是要賣姬堂主一個人情。”蘇暮雨也伸出一指，扣住了那書卷，“畢竟我任其在那大火中焚毀，便沒有此事了。我拿這書卷，是要和姬堂主談一個條件。”
“當年殺死無劍城的凶手是誰？”姬若風幽幽地說道。
蘇暮雨微微皺眉：“看來姬堂主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
“萬卷樓外那一戰，我已有所耳聞，無劍城那潮生一劍，我也是很多年不曾見過了。”姬若風笑了笑，“沒想到啊，暗河蘇家家主竟是無劍城之後，這若是傳出去，江湖之上很多人都不敢相信吧。”
蘇暮雨沉聲道：“我和昌河俱是無名者出生，不是暗河三家之人。”
“無名者……蘇家家主，在百曉堂尤其是我這位堂主的麵前，不要輕易暴露一些信息。”姬若風收回了手，從懷裏拿出了一根筆和一本簿子，在下麵寥寥寫下數筆，“暗河曾有無名者計劃，從三家之外的外姓人中尋到根骨絕佳的孩童予以培養，最後被三家收入麾下，分別冠以三家之姓。”
蘇暮雨皺眉道：“可我隻說了三個字。”
“既然是百曉堂，那麽自然應該從三個字中得到三十字，三百字，三千字的信息。”姬若風收起了簿子，“這一張紙，值一百兩白銀，而記錄著蘇家主是無劍城少主的那張紙，值一千兩。至於你手中的那本書。”
“我猜十萬兩。”蘇暮雨笑了笑。
“少了。”姬若風拿起一根筷子，敲了敲蘇暮雨的手掌，隨後直接抽走了那本書，“比你想要的那個答案還要貴。所以這個交易我和你做。殺死無劍城的罪魁禍首，你應該在萬卷樓中找到答案了，但是你不確定，所以要在我這裏確認一下。”
“是。”蘇暮雨並不否認。
“無劍城出世的時候，天下沒什麽五大劍仙，北離劍道之氣遠不如現在。你父親被稱為劍神，號稱此劍一出，天下無劍，一把秋水劍縱橫江湖，無人可敵。可東麵那座城可是號稱天下無雙的，何為天下無雙？無雙城最早那位城主說過，劍法天下無雙，刀法天下無雙，內功天下無雙。你父親的無劍城想從他頭頂上取走一個大字，又何其容易？”姬若風頓了頓，繼續說道，“於是，你父親與當時的無雙城城主劉雲起有了一場劍道之爭。最後結果江湖之上無人知曉，但沒過多久，無劍城便忽然從江湖之上消失了。”
“那一戰，是父親勝了。”蘇暮雨沉聲道，“他回來後很高興，並且與我說，他此戰得勝並不是最高興的，而是認識了能在劍道之上並肩而行之人。”
“你父親將劉雲起引為知己，可劉雲起卻已經對著他布下了殺局。”姬若風回道。
“我明白了。”蘇暮雨點點頭。
“無雙城這些年越來越式微，和擔任城主之人的品性不無關係，若接連幾代都是這般小人，那無雙二字不必別人去搶，自己便丟了，比如現在的江湖第一城已經是雪月了。”姬若風站了起來，“這一代的城主宋燕回品性不錯，隻是被束縛得太深，離那劍仙有著無法逾越的一步之遙，你若去找無雙城尋仇，他是你最大的對手。”
蘇暮雨微微垂首，似在思索著什麽。
“那件事是劉雲起和手下的一波親信自己所為，並未告知無雙城的眾長老，宋燕回更不知情，你若是去尋仇，怕是他們也極為困惑。不過劉雲起還沒死，他在無雙城劍廬之中閉關了好多年。”姬若風繼續說道。
“姬堂主覺得呢？”蘇暮雨問道。
姬若風先是一愣，隨後笑道：“蘇家主你雖然出生暗河，但我覺得身上有劍客之氣。我倒是覺得，除了複仇殺人之外，有更好的辦法。”
“哦？願聞其詳。”蘇暮雨回道。
“暗河家主問劍無雙城，這個安排如何？”姬若風朗聲道，“若真有這等好戲可看，我必前來一觀。告辭了，蘇家主。”
“恭送姬堂主。”蘇暮雨垂首道。
姬若風走出幾步後再度轉身：“蘇家主，其實我想給你個忠告。離開暗河吧，我知道你們想做什麽，但是幾百年來暗河做得都是殺人的勾當，靠你們幾個人改變太難了。”
蘇暮雨拿起了桌上的酒壺，少有豪邁地一飲而盡：“這就不勞煩姬堂主擔心了。”
“算我多嘴。”姬若風揮了揮手，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