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玩兒掉的人命
夏羽熙正疑惑寶寶跟誰打招呼呢，忽然眼角瞥見身邊的玻璃窗上映出了一個人影來。那人穿著一身銀灰色西裝還帶著個眼鏡兒，可不就是‘戴眼鏡的叔叔’麽？雖然玻璃上的人影很模糊，但是夏羽熙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是瓏啊！
他怎麽會在這裏？？
一定是左夜讓他來的吧。
想到這裏夏羽熙忽然覺得不舒服起來，左夜這是什麽意思？監視？
身邊，黃芪察覺到他的異樣問“怎麽了？”
夏羽熙搖搖頭，隨即又覺得好笑。左夜這樣做根本是多此一舉，他離不開a市。無論怎樣都不可能離開這裏。
夏羽熙忽然好想奶奶，該抽時間回去看看了。看看懷裏的寶寶，要不然今年過年的時候帶寶寶會老院子裏過年吧。
正想著呢，忽見病房外站著個人。夏羽熙抬眼看了看，不禁苦笑，今天還真是熱鬧啊。這人竟然是李斌！
“果真是你。”
寶寶也抬頭看了看這個不認識的叔叔，從來沒見過呢。不過跟熙熙好像哦。
夏羽熙看著李斌，笑了笑。李斌道歎了一口氣，“唉——咱們找個地方聊聊吧。”
夏羽熙想了想，點頭答應了。黃芪見兩人認識，也沒說什麽。夏羽熙拉著寶寶，跟著李斌一起出了醫院。倆人找了間咖啡館，夏羽熙點的卻是普通的果汁。
“剛才看到你的側臉時，我還以為自己是認錯人了呢。你一消失就是一年多，媽一直念叨著你呢。”
夏羽熙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她——還好嗎？”
李斌皺眉，“你的聲音——”
“哦，啞了。”
“怎麽回事？”
“沒什麽。之前出了場事故，然後把嗓子給傷了。”
“治不好了？”
“嗯。”
李斌沉默了一會兒，他一開始也以為夏羽熙是因為過去的事所以躲著不肯來見他們。但是現在看來似乎是他們誤會了啊。
“你要是有時間，還是回去看看吧。還有，你讓人捎來的那筆錢我和媽都沒動。拿錢我們不能要。”
夏羽熙抿了抿嘴唇，“我不能回去。那筆錢原本我是留給奶奶治病的，但是奶奶走了。那錢我拿著也沒用，拿給她也算是我盡了一點兒孝道吧。”
“不能回去是什麽意思？”
“——有些事我不能告訴你們。我有我的苦衷，所以請你們尊重我的選擇好嗎？另外，你今天見過我的事——也別告訴她了。從此以後，你就當我從來沒出現過吧。”
李斌不明白夏羽熙這麽做是為什麽，明明一家人可以團聚的，為什麽就不肯呢？但是夏羽熙的態度很強硬，他也很無奈。
想了想，他對夏羽熙說：“你經曆過什麽，我們都不了解。——既然你堅持，我也不好勉強你。但是，還是那句話。我們——隨時歡迎你回家。”
“謝謝。”對於李斌的話，夏羽熙並不懷疑。隻是，他真的回不去。眼角瞥了瞥玻璃牆外，瓏大概也沒想到會栽在寶寶手裏吧。
鈴鈴鈴的手機鈴音響起，夏羽熙猜測大概是張天雲到了。於是跟李斌說了聲再見便帶著寶寶離開了。小家夥兒走的時候還衝李斌揮了揮小手，說了聲叔叔再見。
在醫院門口，他遇見了剛到的張天雲。張天雲現在依舊是個小老師，用他的話來說，老師隻是他的兼職。
“雲叔叔。”
“唉，寶寶來給叔叔抱抱。”
寶寶張開雙手撲進張天雲懷裏，笑的很開心。張天雲逗他玩兒了一會兒才問夏羽熙。
“小熙，找我什麽事兒？”
“我說不清楚，你問當事人吧。”
“嗯，也好。”張天雲抱著寶寶，三人一行向醫院裏走去。不遠處的瓏推了推眼鏡兒，看來夏羽熙未死這件事，張氏兄弟早就知道了。
病床上，陳晨迷迷糊糊的也沒敢睡著。他怕一睡就再也醒不過來了。聽到有人進來便立刻睜開了眼睛。就見夏羽熙帶著一個青年走了進來。
“這是黃芪，病床上的叫陳晨。張天雲，我朋友。”簡單的簡紹，黃芪與張天雲相互打了招呼。看到陳晨時候，張天雲不覺皺起了眉。
他猶疑的看向夏羽熙，“你是因為他的事情才把我找過來的吧。”
夏羽熙點點頭，問“很難辦？”
“也不是。不過，不是讓你不要再惹這些事了嗎？很危險的。”
“自己找上門來的。他是我的同事。”言外之意，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張天雲搖搖頭，看了看黃芪，意思是，這位知道不？
夏羽熙搖頭，畢竟亂力怪神之事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接受的。
黃芪見倆人打啞謎，不滿道“我說二位，不帶你們這樣的啊。好歹我和小熙也是朋友，你們能不能別這麽見外？”
張天雲笑了笑“這不是見外，純粹是為了你著想。兄弟，你相信這世界上有鬼嗎？”
黃芪嗤笑一聲，想說怎麽可能。但是看到其他三人都用認真的神色看著他，他不禁覺得脖子上涼颼颼的。
“喂？你們——不是吧？真的假的。”
張天雲找了張椅子坐下，夏羽熙也坐了下來。張天雲道“兄弟，門還沒關呢。你還有選擇的機會。如果你選擇留下麻煩你關上門兒。咱們要談正事。如果你不想聽，就請先去外麵轉轉，順便出去的時候幫忙關上門。”
黃芪見眾人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心裏也沒底了，感覺周圍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了。但是，他又很好奇，而且就這麽走了顯得他也太慫了吧？於是，他鎖了門，又坐了回來。他還就不相信了，難道這世界上還真有鬼不成？
張天雲笑著搖了搖頭，對陳晨道“現在，把你遇到的都說出來吧。”
陳晨疑惑的看著他，“請問你是——”
“我叫張天雲，是一名天師。”
聽到天師兩個字，陳晨的眼睛裏立刻閃過一道亮光。然後，慢慢的講述了他的經曆。
事情還要從上周說起。陳晨有個哥們兒叫趙遷，兩人是鄰居，從小玩兒到大的。陳晨因為家庭關係早早的輟了學進入了社會，但是趙遷卻一直在讀書，現在是某大學的大學生。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們的友誼。趙遷上大學之後空閑時間多了更是經常拉著陳晨一起出去玩兒。陳晨也喜歡跟他們一起。
前段日子，眾人提議一起去爬山，趙遷也邀請陳晨一起去了。他們一行四個男生，兩個女孩子。除了陳晨都是大學生。大家帶了帳篷和野炊的工具，打算在山上野營。
聽陳晨講，那山隻是一座普通的山。不高，山間有個小穀地，而且距離a市不遠，旁邊甚至還有條公路。交通方便也不危險，大家覺得都不錯，就把地點定在了那兒。
露宿的晚上，一群小年輕先是圍坐在篝火堆邊聊天講故事。男生們起了捉弄的心思，竟然在大晚上講起了鬼故事。後來，也不知道是誰提的意見，說要玩兒筆仙。
陳晨聽他們鬧著要玩兒這東西一開始還覺得好笑，說他們幼稚。但是，閑著也是無事可做，他和趙遷幹脆就在一邊圍觀。
筆仙、碟仙什麽的是很多學生都喜歡玩兒的靈異遊戲。但是，真正成功的例子並不多。所以，有人信也有人不信。握筆的是一男一女兩個學生，男的叫周維，女的叫齊悅。當時在場的人都隻是圖個好玩兒，並沒有人真正相信筆仙的存在。
可也正是一次玩笑般的遊戲，改變了這群人的命運。
黃芪幹澀的開口，“你們不會真的招來了吧？”
陳晨疲憊的點了點頭，繼續說：“筆真的動了。看到筆滑向圓圈的時候，我和趙遷還以為是周維和齊悅搞的鬼呢。但是齊悅臉上的驚恐不像是裝出來的。周維臉上也在流冷汗，我和趙遷都看到了。周維在發抖。
但是他不敢說，也不敢鬆手。後來，大家有陸陸續續的問了其他一些問題，什麽天氣、生日、運氣之類的。筆仙都回答了我們，而且還很準。
然後他們大概是害怕了吧。想要把它請走，問題是，我們跟他商量請它回去的時候它卻不願意走了。筆一直在紙上來回滑動。周維恐慌之下直接鬆了手，把那隻筆也給扔了。
這樣大家誰也沒心思再玩兒了。第二天一早，大家就收拾東西回來了。
我以為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了。誰知，前兩天，趙遷突然打電話給我說周維死了，是車禍。齊悅從女生宿舍的樓頂上跳了下來，也沒活成。另外的兩個人也都出了事。而他們身邊的人都說，在出事之前他們的精神都出現了異常。老是疑神疑鬼的樣子。
趙遷也不對勁。電話裏我聽見他的聲音，好像很害怕的樣子。我問他究竟怎麽了，他隻說，那東西纏上我們了，很快就會輪到他了，他要去找個地方避一避，讓我自己小心。”
張天雲點了點頭，“然後呢？你在接到電話之後就開始察覺到身邊的異常了是嗎？”
“嗯。”
“昨天的車禍也跟它有關？”
“是。我親眼看到它抓住司機的方向盤的。我想提醒，可是來不及了。”
夏羽熙聽得直搖頭，這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最好詮釋啊。沒見過的東西並不代表不存。
說到筆仙事件，他記得以前李睿也給他說起過。不過，李睿可是親口說了。真正的筆仙是需要專業人士來請的，普通人玩兒這種遊戲，若是沒能請來也就算了。若是請來了，不禁損了自身的陰壽不說，還極有可能找來殺身之禍。因為，大多數人請來的都是遊魂野鬼。
“你的話還沒說完吧？在不能請走筆仙的情況下，你們除了擅自撒手丟了筆，還做了什麽？”張天雲的話讓陳晨疑惑，但是隨即他的臉色變了變。
“我、我記得周維當時扔掉筆後，還對著那張紙吐了口水。然後就罵罵咧咧的會帳篷了。”
夏羽熙覺得好笑，這幫學生還真是——都知道有問題了還敢對鬼神不敬。這是自己找死啊。
張天雲也歎氣，“你們這真是自己沒事兒找事。筆仙不肯走，你們就多陪它玩會兒不就得了？等時間到了就算你們不請它它自己也走了。幹嘛對它不敬，惹它生氣？”
陳晨愣住了，顯然沒想到張天雲會這麽說，呆愣了半晌他才問“那、那我現在該怎麽辦？”
“不管怎麽說，它都害了好幾條人命了。我不會放著不管。這幾天晚上我都會在這兒的，你不用擔心。”
“謝謝。”
張天雲擺手，“職責所在，不用謝。而且，我是要收費的。看在小熙的麵子上我給你打半折，也就你一個月的工資吧。哈哈——”
夏羽熙扭頭看向張天雲，他什麽時候開始收費了？
“小熙，你別這樣看我啊。教師那點兒工資實在是不夠我花——咦？我好像看到個熟人誒。”
“瓏？”
張天雲臉色一沉，“你給他們發現了？”
“嗯。”
“什麽時候的事？”
“就前兩天。”
“——不行！我得給大哥打個電話去。”
夏羽熙拉住他，“算了吧。該來的總是會來的。躲不掉。別麻煩你哥了。”
張天雲煩躁的抓了抓頭發，“總不能什麽也不做吧？”
夏羽熙笑了笑，“謝謝。”
張天雲泄氣的坐了下來，問“那你打算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我跟他們已經沒有關係了。如果他再來，我會把事情給他說清楚的。以後大家各過各的。互不幹擾！”
張天雲苦笑，左夜才不會就這麽罷手呢。
入夜後，張天雲把夏羽熙趕走了。黃芪自然是被他留下來幫忙了。可憐的黃芪，到夏羽熙離開之時都仍然無法接受他所聽到的一切，打算眼見為實。夏羽熙也知道，他不好在醫院裏多呆，便帶著寶寶離開了。
夜裏街上也依舊熱鬧，隻是這熱鬧有一部分是無聲的。夏羽熙看不見，卻能感覺到。這種感覺，比以前還要靈敏的多。不過，他嚐試著去忽略這種感覺。
他看著前方行人稀少的大街站住了腳，寶寶抬頭看他，夏羽熙卻俯身將他抱了起來。
“熙熙？”
“寶寶，跟熙熙玩兒個遊戲好不好？”
“嗯，好。”
“寶寶閉上眼睛，從一數到一百。如果能夠一字不錯，我就請寶寶吃糖好不好？”
“唔，好！”
夏羽熙笑了笑，小東西真好騙，別說一百了，他連一到五都還數不清呢。“那咱們就開始吧。”
“嗯。熙熙要說話算話哦。”說罷，小東西便捂住眼睛一本正經的熟了起來“1、2、3——”
夏羽熙收起笑容，抱著他一步步向前走去。心裏也默數著1、2、3、4、5——
四周吹來一陣陣涼風，夏羽熙冷得發抖。他微微呼了一口氣，但腳下的速度卻沒有慢下半分來。
“熙熙——”
身後傳來一聲幽幽的輕喚，夏羽熙確當沒聽見一般繼續向前走著。
“熙熙——”
懷裏的寶寶數數的聲音停了停，夏羽熙趕緊道“繼續數。”
寶寶又繼續數，隻是這一次又是從一開始的。
身後那個聲音還在繼續，夏羽熙皺了皺眉，心裏祈禱著它可千萬別一直跟下去啊。
呼——一陣強風刮過，夏羽熙腳下一頓。身後的呼喊聲也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夏羽熙臉色一沉。將臨走時張天雲給他的那張靈符塞進了寶寶的上衣裏。前方昏黃的燈光閃爍不停，夏羽熙甚至能聽到那東西的呼吸聲了。
“羽熙。”忽然，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膀。那陰冷的氣息和詭異的呼喊聲也隨之消失掉了。夏羽熙回頭，肩上的那隻手的主人正站在他的身後。不遠處，是跟了他整整一天的瓏。
“走吧。我送你回去。”
夏羽熙看了看瓏，又看了看左夜，一時無言。懷裏的寶寶已經住了聲兒。
“這地方不幹淨，讓我送你。好嗎？”
夏羽熙依舊沒有說話，對著這個人他永遠都隻有措手不及的份兒吧。轉身離去，不出聲就算是默認了吧。左夜這樣想，夏羽熙卻低下了頭。懷裏的寶寶明顯感覺到了夏羽熙的顫抖。
“熙熙——？”
“嗯？”
“叔叔來了？”
“嗯。”
“寶寶可以看嗎？”
“——嗯。”心在痛，寶寶很喜歡左夜，左夜也很喜歡寶寶。如果，那個時候能再多堅持一下該多好啊。
“叔叔好。”
左夜對寶寶笑了笑，夏羽熙轉身的背影讓他心疼。但是倆人之間的距離明明近在咫尺，卻又像隔了很遠似的。如果真的再也無法走進，那麽請讓我一直守護在你身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