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聽說今晚中心廣場有一場音樂會,很多人去。我手上有兩張門票,你陪我去好不好?”葉紫欣將顧天海送的絲巾係在脖子上,雖然不像她的風格,她卻很喜歡。

顧天海不知道葉紫欣喜歡自己什麽,他明明既幼稚又不成熟,她卻把他當成寶貝一樣。

這大概就是喜歡一個人,不計得失,沒有原因吧。即便對方是個笨蛋,是個傻瓜,也還是義無反顧,想要去守護他的笑容。

“天海,你在想什麽呢?”葉紫欣拽了拽顧天海的手臂,像女朋友在對心不在焉的男朋友撒嬌,表示不滿。

顧天海輕輕地將自己的手抽離,他並不喜歡被葉紫欣挽著手臂黏黏糊糊的感覺。

“畢竟我們還沒確定關係,所以你以後還是不要隨便就跟別人說我是你男朋友這種話。”顧天海不太會拒絕人,再說了,女孩子總是要麵子的。隻是他的“貼心”被葉紫欣誤會了。

“那我們就從朋友做起,我昨天去見過你姐姐了。”葉紫欣回憶著昨天去顧天海家的場景。因為去的時候給顧珍妮和伯父都帶了禮物,所以顧珍妮格外喜歡她,“你姐姐說,像我這樣優秀的女生才配得上你……對了,你還沒答複我呢,陪不陪我去?”

“下班後沒什麽事情的話就陪你去吧。”想到昨天嚴沫回家時的一幕,顧天海應了下來。

而得到保證的葉紫欣十分滿足,在工作時臉上也一直帶著笑意,這讓公司員工都忍不住議論,猜測她心情好的原因,也在私底下討論葉紫欣和顧天海的關係。

顧天海雖然有些在意別人說閑話,但葉紫欣卻樂在其中。知道會越抹越黑的顧天海隻好選擇沉默,繼續完成上級交代下來的任務。

在家裏躺了一整天的嚴沫在迷迷糊糊中醒過來,周圍的一切好像都在旋轉,仿佛所有的熱度都聚集到頭部。暈眩和想吐的感覺侵蝕著每一個細胞,而嚴沫卻因為胃裏沒有食物而吐不出來。

“好難受。”嚴沫裹著被子走向大廳,不知是因為被子重,還是因為頭暈,她走起路來有些搖晃,“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嚴沫抬起手背摸了摸自己額頭的溫度,額頭的溫度似乎真的比平時高很多。但除了額頭之外,她覺得身體很冷。

“藥箱在哪呢?”嚴沫裹著被子瑟瑟發抖,在貼著藥箱標簽的抽屜前停了下來。她蹲下身子,拉開抽屜。

抽屜內是各種購買日期不明的藥,嚴沫翻著退燒藥,卻意外地翻出了幾年前的藥瓶子。嚴沫停頓下來,看著藥瓶子上麵的字:笨蛋專屬。

“你整天都把藥瓶子亂放亂丟,吃錯藥了怎麽辦?我來給你寫上記號。”李昊坐在沙發上,拿著油性筆往藥瓶子上麵寫字,“我把用量和服用次數都寫上去了,你記得不要吃錯。”

“你在寫什麽?”嚴沫靠在李昊身邊,望著他在藥瓶子上麵補充了“笨蛋專屬”四個字,“你才是笨蛋!”

“你啊,整天都迷迷糊糊的,要是我不在了,誰來管你。”

“不會的,你會一直在我身邊的。”

過去的記憶曆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而現在,隻留下一個空空的藥瓶子,和再也沒有依靠的肩膀的她。

“顧天海那個笨蛋,清理雜物的時候就不懂得把這些沒用的藥瓶子丟掉嗎?”嚴沫緊緊地攥著藥瓶子,隨後丟進裝滿廢紙的垃圾桶裏。

不管這個家裏還有多少關於李昊的回憶,她都要清理掉,不要再被這個人左右自己的情緒。昨天已經是個意外了。

“顧天海什麽時候下班?頭好暈怎麽辦?”嚴沫扶了扶頭,然後裹著被子倒在沙發上。

她的呼吸漸漸變得炙熱,內髒好像在燃燒著。她拿起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發給顧天海,隨即陷入昏迷狀態。

平安夜過後,城市逐漸被皚皚大雪覆蓋。

出行的車輛卻並沒有因此減少,大雪覆蓋的路麵留下一道道車輪的軌跡。

戴著手套的小孩躲在高大的建築物後麵,和同伴玩著擲雪球的遊戲。

中心廣場的周圍還有許多堆雪人的情侶,一些舉著自拍杆拍照的遊客興奮地討論著下一個遊玩的地點。中心廣場的舞台上遮著紅色的幕布,台下是一排排座椅,座椅的外圍是迂回的走道,走道的入口站著收票工作人員和保安。

顧天海很少來中心廣場,因為這裏人多擁擠,容易發生偷竊事件。

“天那麽冷,你怎麽不戴圍巾?”廣場上一對穿著情侶裝的情侶正在堆雪人。男生發現女生脖子上沒有裹圍巾之後,將自己的圍巾解開,繞上她的脖子。這樣親昵的動作讓顧天海不由得想起昨天——李昊也這樣親昵的為嚴沫戴上圍巾。

“天海,你在想什麽?”葉紫欣的聲音拉回了顧天海的思緒。顧天海恍惚了一下,訥訥一笑,繼續往前走著。

不知為何,顧天海的腦海裏一直浮現著昨晚的畫麵。明明是跟自己沒關係的事情,卻總是去回想。

“滴滴”的響聲從顧天海的褲袋內傳出來。顧天海隨著葉紫欣一邊走一邊掏出手機查看短信。

發來短信的是嚴沫,在還沒有點開內容的時候,顧天海是打算告訴嚴沫今晚不回家吃飯。而他點開時,正好和葉紫欣停在入場處。顯示屏顯示著兩個字:救命。

救命?難道嚴沫出事了?家裏來壞人了?

顧天海擔心地想著,心裏生出一絲不安。他心無旁騖地轉身就往回走,在鑽入出租車內後直奔別墅,甚至忘記要和葉紫欣解釋一下。

不明所以的葉紫欣站在入場口,看著消失在視野內的出租車,過了許久才想起要生氣。

“顧天海,你去哪兒!”葉紫欣衝著已經消失的背影大喊,氣得直跺腳。

周圍人傳來異樣的目光,覺得丟臉的葉紫欣狼狽地離開了中心廣場。

待出租車徐緩地停在別墅樓下後,付了車費的顧天海三兩步跑上樓。

裹著被子昏睡過去的嚴沫躺在地板上,顧天海看著像一具屍體的她急忙跑上前測試生命體。

“嚴沫?嚴沫?醒醒。”顧天海探測了一下她鼻下的呼吸,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溫度也有一些高。顧天海順勢將手放在她的額頭上,她的體溫告訴顧天海,她發燒了。

“白天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發燒了?一定是昨晚受了風寒,這個笨蛋,無端在我房間門口蹲一晚是要鬧哪出?”顧天海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想一鼓作氣地將嚴沫抱回沙發。而小看了她的重量的顧天海,還沒站起來就跌坐回地上。

“原來這家夥一點也不輕。”顧天海感慨著,並重新蓄力將她橫抱起來。嚴沫離地的時候,顧天海覺得自己的雙臂因為受力而微顫。他小心翼翼地抱著嚴沫,將她放在沙發上。

看來是上次嚴沫醉酒時還有些許意識,能走動,所以才給他造成了誤解。

意識被體溫灼燒著的嚴沫,隻能感受到有人在自己身邊來回走動。冰涼的毛巾吸收著她額頭的溫度,而她隻能讓遊離在身體之外的意識去觀察著這一切。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很模糊,

這個時候,會是誰在照顧她?

“嚴沫,來,吃點退燒的藥。”顧天海為嚴沫敷上冷毛巾,蓋好被子後就出去買感冒藥了。當他回來的時候,嚴沫額頭上的冷毛巾已經有了一定的溫度。

他數好了藥丸的數目,端來一杯溫熱的開水,小心地半扶起躺在**朦朦朧朧的嚴沫。

在嚴沫模糊的記憶裏,李昊總是在她生病的時候無微不至地照顧她。而生病這件事也讓她的思維有些混亂,於是她做出了本能的反應。

“渾蛋,不用你管我,你滾開!”嚴沫推翻顧天海端來的熱水,用盡全力推開顧天海。玻璃杯碎落一地,顧天海一顫,嚴沫則虛弱地重新倒在沙發。

拿來清潔工具,顧天海將殘渣收拾幹淨,躺了一會兒的嚴沫熱淚盈眶:“李昊,當初為什麽要丟下我,為什麽……”

“嚴沫,你好好看看我是誰?我是顧天海,不是那個總讓你難過的渾蛋!”一股莫名的怒意在顧天海的心裏燃燒。

明明陪在她身邊的人是他,她卻總把他當成另一個人。難道在她的心裏他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一個渾蛋的替身?

顧天海上前抓住嚴沫的雙臂,微微用力地搖晃,希望這樣能讓她清醒一些,能讓她看清楚他是誰。

“為什麽要丟下我,為什麽要說著一遍又一遍的謊言,為什麽,嗚嗚……”嚴沫並沒有聽進顧天海的話,淚珠不斷從眼裏墜落,像斷了線的珠子。

虛弱無力的她卻依舊用盡全力去推開顧天海。直到柔軟的唇融化了所有的言語。

顧天海突然湊上來,狠狠地堵住了嚴沫的嘴。炙熱的淚珠沾在他的臉上,那一刻,他隻想讓眼前這個笨蛋停下來,不要再提那個讓她流淚的渾蛋。

淚水和柔軟的唇交織著,嚴沫安心地閉起眼,被顧天海抓住的手臂微微一動,自然地落在他的腰上。

而當顧天海冷靜下來後,理所當然被自己的舉止嚇到了。他急忙推開嚴沫,往後退開幾步。失去支撐的嚴沫又一頭栽倒在沙發上,繼續閉起眼睡了過去。

“我到底在幹什麽?”顧天海看著躺在沙發上的嚴沫,心如鹿撞。沒等嚴沫清醒過來,他急忙帶上外套跑出別墅。

夾著雪的風吹在臉上,讓人異常的清醒。顧天海坐在路邊樹下的椅子上,努力讓自己的心跳平靜下來。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嚴沫的一切都能左右他的情緒?

坐在椅子上的顧天海弓背抱頭,修長的指穿過稍長的碎發,雙肘借助雙膝支撐著。他呆呆地望著腳下的一片雪地,整理自己紊亂的思緒。

如果他心裏的聲音沒有錯的話,他應該是喜歡上嚴沫了。

但是,該不該告訴她?

嚴沫知道之後,會接受還是拒絕?

顧天海深吸了一口冷空氣,仰起頭望著蒼茫的天空,不知如何是好。

翌日早晨。

顧天海從超市走出來,他買了一些滋補的食材,打算做給嚴沫吃。

在回去的路上,他不停地思考著,如果嚴沫醒來,問起他吻她的事情,他應該怎麽回答?

是告訴嚴沫他喜歡她,還是告訴她,那隻是她生病時候產生的錯覺?

顧天海走到門口正要開門時,驚訝地發現大門半掩著。顧天海停在門外,屋內傳來瑤瑤和李昊的聲音。

“嚴沫,要不是你有一把鑰匙在我手裏,你今天病死在這裏都沒人知道!”瑤瑤有些生氣地說著。瑤瑤因為打不通嚴沫的電話,所以選擇直接開門進來。

“嚴沫,你一直不接我電話,我很擔心,就和瑤瑤過來看看,沒想到你生病了。你生病了怎麽不告訴我?你知道我一定會來照顧你的,你真是個傻瓜。”李昊沉穩而帶有磁性的聲音傳進顧天海耳中。

透過門縫,顧天海看見李昊正在為嚴沫擰毛巾敷額頭。嚴沫似乎恢複了一點意識,她凝望李昊的眼神就像刺一樣紮在顧天海的瞳孔中。

那個笨蛋,一定以為一直在照顧她的人,是李昊。

或許,從頭到尾,他都是第三者,一個多餘的人。

顧天海失落地垂下眼簾,他將買好的食材放在門外之後,轉身離開了。

“瑤瑤,你要上班就去吧,我留下來照顧嚴沫就可以了。”坐在沙發邊上的李昊抬起頭,溫柔地說著。

“你就是嫌我這個‘電燈泡’太刺眼吧?”瑤瑤一語道破,隨即提著手提包朝著門口走去,接著說,“那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顧嚴沫。”

瑤瑤雖然不太喜歡李昊,但李昊這次回來之後做了許多解釋和懺悔,就算真要拒絕他,那也應該由嚴沫決定,而不是她。更何況李昊不在的幾年裏,嚴沫的難過和悲傷她都看在眼裏。現在李昊回來了,她自然想幫兩人一把,也希望李昊對嚴沫的好是出自真心。

“門口怎麽有一袋食材?”瑤瑤走出門口的時候看到了那袋生鮮食材,她記得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難道是顧天海回來過?嚴沫家那個小師弟租客?

“嚴沫,顧天海好像買了吃的在門口,你讓李昊煮給你吃吧,我先去上班了。”瑤瑤將門外的食材提了回來,隨即離開了嚴沫家。

嚴沫看著那袋食材,腦海裏忽然浮現出那天顧天海親吻她的畫麵。

難道說那段模糊的記憶不是夢?在李昊和瑤瑤到來之前,一直照顧她的人是顧天海?

嚴沫望著大門的方向,微微垂下眼簾,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心裏在想些什麽……

嚴沫生病的時候,李昊以照顧她為由,總是在她的家裏進進出出。

顧天海每天下班回來的時候,李昊已經將飯菜做好了。李昊穿著他平時穿的圍裙,見到他之後露出狡黠又難以揣測的笑容,似乎在說:我才是這個家裏的男主人,現在我回來了,你最好識相一點把位置讓出來。

顧天海從沒吃過李昊做的飯菜,李昊在的時候,顧天海下班會買快餐或者麵包回房間吃。

雖然生病的嚴沫似乎也並不太喜歡李昊在自己家裏進出,但瑤瑤總有點想幫兩人重歸於好的意思,總帶著李昊過來。再加上現在的李昊比之以前多了“死皮賴臉”的屬性,她一般的拒絕根本打擊不了他。

嚴沫時常聽著開門的聲音,不知道自己是在等顧天海還是李昊。每當她看到顧天海推開大門,又轉身走回房間的時候,心就莫名地冷了起來。這樣的冷漠和李昊的熱情形成鮮明的對比,所以在嚴沫退燒的時候,她和瑤瑤吵了一架。那時候顧天海在房間內,瑤瑤和李昊在大廳。

“瑤瑤,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就不要一天到晚把這個渣男帶到我家!”嚴沫指著提著水果跟在瑤瑤身後的李昊,他明顯因為嚴沫的這句話而感到愕然。

“嚴沫,你是不是病傻了?是誰兩年來一直跟我哭訴失戀太痛苦?是誰一直過得渾渾噩噩?是誰一直給我打電話說想念誰誰誰?現在你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回來了,我好心幫你,你衝我吼什麽!”瑤瑤也是一個暴脾氣的人。

“我現在已經不想不念了,我隻想過自己的生活,麻煩你們都不要在出現了!麻煩你們從我家離開!”嚴沫指著門口的方向,歇斯底裏。房間內的顧天海屏住呼吸,聽著大廳的動靜。

聽到嚴沫的這番話,瑤瑤怔了怔,原本惱火的情緒也急速冷靜下來。她意識到自己在做一些多餘不討喜的事,她雖然對嚴沫的不領情有些生氣,但也意識到自己在“助紂為虐”。

李昊明明是一個不可靠的人,她卻還以為他和嚴沫可以像過去一樣吵吵嘴便和好。她看著嚴沫和李昊一路走來,看著他們鬧別扭,分分合合,天真地以為她曾經看好的一對會回到過去。

其實時間早已經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瑤瑤作為一個局外人,既為他們著急,也為自己的幼稚和衝動感到慚愧。

瑤瑤歎了一口氣,將別墅的鑰匙輕輕地扔在地墊上,走出了嚴沫的家,而被下了逐客令的李昊也低下眼眸,尷尬地離開了。

大廳內的嘈雜聲終於消失了,在安靜了一陣子之後,輕輕的啜泣聲忽然傳入顧天海的耳中。顧天海猶豫片刻後,開門走到了大廳。

大廳內的嚴沫光著腳丫,靠著沙發坐在地毯上。她蜷縮在小小的角落,半埋著頭小聲地啜泣。顧天海不知道她是因為李昊離開而難過,還是因為和瑤瑤吵架而難過。

在顧天海走到嚴沫麵前的時候,嚴沫笑著抬起頭,眼中的淚珠卻不受控製地墜落,濺碎在她的手臂上。顧天海微微歎氣,蹲下身子揉揉她的腦袋瓜。

“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哭的時候特別醜。”

“顧天海,你有沒有同情心!”一下子恢複元氣的嚴沫抓起抱枕,像錘木樁一樣,往顧天海身上砸去。顧天海見嚴沫又恢複c成元氣滿滿的模樣,忍不住露出笑意。

就在這時,一陣咕嚕聲從嚴沫的肚子裏發出。顧天海看著突然停頓下來的嚴沫,最終撲哧一下笑出聲。

“你真是一隻喂不飽的豬。”顧天海笑完之後,轉身去查看冰箱。

冰箱裏還有很多瑤瑤帶過來的食材,顧天海隨便挑了幾樣,走進廚房做菜。嚴沫靠著廚房的日式推拉門,探出半個身子,看著散發著家庭煮夫氣息的顧天海。

“小海,我要吃香菇燉雞。”嚴沫眨巴著澄澈的大眼睛,然後興高采烈地走到餐桌邊坐著等“投喂”。

還在廚房忙活的顧天海再次感歎:嚴沫的心情真的是一時風一時雨。

時間如同流水,匆匆而過。聖誕過後的元旦比以往更加冷清,原本想和顧天海倒計時的嚴沫做了許多準備,而顧天海因為公司加班又去了西區好幾天,錯過了和嚴沫倒計時的時間。在那之後,嚴沫也因為畫稿過審的事情再次忙起來。

年底的時候大家都忙到忘記了時間,許久沒有和嚴沫聯係的瑤瑤也漸漸忘記了之前吵架的事情,並狡猾地告訴嚴沫,自己還有一把她家的備用鑰匙。嚴沫忙於和責任編輯討論出版的事宜,並沒有和瑤瑤長聊,瑤瑤念叨幾句便也開始為年終獎而努力。

葉紫欣因為之前的事情還在生氣,這段時間便沒有像之前一樣纏著顧天海。加上工作的原因,葉紫欣被調到了另一個項目組。聽不到葉紫欣黏黏糊糊的聲音,顧天海也鬆了一口氣。

這一年的春節比以往來得更早一些,天還沒有完全冷起來便覺得春天很快會到來。大雪在一片通紅的氣氛中,仿佛能變得溫暖不少。

忙了快一個月的嚴沫和顧天海正在門口貼對聯,因為買對聯的時候沒有根據大門的尺寸選擇,他們貼好之後便覺得對聯買太小了。

“小海,你覺不覺得我們的對聯好像買小了?”

“好像是有點。”還站在梯子上的顧天海也看了看,認可地點點頭。

“不管它了,我們去買菜吧,今天過春節我們要包韭菜餃子。”提起吃的,嚴沫的眼睛都在放光。

顧天海從梯子上下來,將沾滿紅色汙漬的手洗幹淨,和嚴沫朝著超市的方向走去。

路麵上的大雪覆蓋著城市原本的麵貌,環衛工人正拿著掃把清掃地上的積雪。陽光暖暖地灑在人們身上,街上的積雪也逐漸融化。

嚴沫踏著路麵上的雪花,像一個淘氣的孩子,蹦蹦跳跳。

“哎呀!”絆到石頭的嚴沫往前傾去,顧天海急忙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用力地將他往回拽。嚴沫撞進他的胸膛,眨巴著眼睛看了看他發紅的臉頰。

街上的人們投來目光,不時說著這小兩口當街展示恩愛。顧天海急忙輕推開嚴沫,兩人繼續往超市的方向走著。

突然的沉默讓氣氛變得有些奇怪,許久之後,嚴沫忍不住笑出來,調侃顧天海,說他就像是青澀的高中生。顧天海憋紅了臉,在走進超市之後慌亂地買了一堆生鮮食材,快步走到收銀台排隊付款。

“小海,你臉紅的時候特別像害羞的小姑娘,哈哈。”嚴沫沒心沒肺地笑著,繼續調侃,身後排隊的人也忍不住笑他們。

“你女朋友挺可愛的。”收銀的大媽看著顧天海和嚴沫,露出憨實的笑容。頓了一下的顧天海本想解釋,而身後的嚴沫已經將手搭上他的肩膀,探出頭來。

“我超可愛的。”

顧天海沒有反駁,而是提著裝好的食材大步地走在前麵。嚴沫也屁顛屁顛地跟在他身後,朝著回家的方向走著。

“小海,你怎麽那麽容易臉紅?”

“小海,你走那麽快做什麽?”

“小海,你是不是喜歡我?”

喋喋不休的嚴沫突然撞上了顧天海的背,突然停住的顧天海微微低著眸,提著環保袋的手驟然收緊。就在他準備轉身表明自己心意的時候,一輛電動車徐緩地停在了他們身側。

電動車的主人按了喇叭,引起他們的注意。

“嚴沫。”叫住嚴沫的是騎著電動車的順豐快遞小哥。

作為資深宅女,嚴沫接收快遞的頻率是非常高的。負責這一帶快遞派送的小哥們最熟悉的路線便是去往嚴沫家。

“正要去給你送快遞,沒想到在這裏就看到你了。”

順豐快遞派送員動作嫻熟地撕下快遞盒上的條形碼,而後將快遞遞給嚴沫,並給了她一支筆示意她簽名。

嚴沫記得最近並沒有買過東西,快遞小哥為什麽會叫住她?

她有些疑惑,看了看快遞地址欄的地址,的確是她的地址信息。而為了不妨礙快遞派送員工作,她隻好先將快遞收下。

顧天海並不好奇嚴沫買了什麽,畢竟從他住進這間別墅後,每次午睡時將他吵醒的,不是鬧鍾,而是快遞派送員。

嚴沫和顧天海繼續往家的方向走著,她有些好奇地拆開快遞包裝袋,一個精致的信封從包裝袋內滑出來,上麵寫著“邀請函”三個字。顧天海蹲下身子幫她撿起掉在地上的邀請函,並遞給她。

“模型展覽邀請函?”嚴沫打開邀請函之後,神色突然黯然了幾分。

發出這份邀請函的人,是模型設計師李昊。嚴沫沉默地停駐在原地,拿著邀請函的手漸漸收緊,仿佛要把那張卡紙捏碎。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李昊的名字變成了她不安的原因,這樣的不安,在午夜夢醒的時候格外強烈。仿佛能禁錮她,讓她無法前進。

“誰要去模型展覽?”嚴沫低著頭,朝垃圾桶的方向走去。

“嚴沫,逃避過去就好像把自己困在記憶的牢籠裏,裏麵的人出不去,外麵的人進不來。”顧天海在她即將丟掉邀請函的時候伸手奪過。

他嚴肅地低眸看著她,似是將所有勇氣都灌輸在她身上。同時他的嚴肅也和她的退縮形成鮮明對比,她的懦弱在他的眼裏無所遁形。

“我陪你一起去。”

嚴沫愕然抬眸,望著一臉毅然的顧天海。

這是她第一次在這個小鬼頭身上看到男子漢氣概。那個一直被她當成小鬼頭的少年,原來也有這樣的氣魄。

嚴沫忍不住輕輕揚起唇角,默默地點點頭應允。

年後的商場依舊掛著各式各樣的紅燈籠,過完年之後,商場的人開始多了起來。

顧天海拽著嚴沫進了時裝店內,並將不同風格的裙子拿給她去試穿。而他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是因為顧天海下班打開門的時候,嚴沫穿著一套中學生風格的運動裝,對他說:“小海,我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可以出發去模型展覽了!”

特意買了一套西裝的顧天海難以置信地看著嚴沫,他對她的打扮感到震驚,久久不知所措。

難道嚴沫是把模型展覽當成漫展了嗎?

對此,嚴沫義正詞嚴地回答:“這已經是我衣櫃裏最好的一套衣服了。”

當然,顧天海並沒有理她,仍舊禁止她穿成這樣去模型展覽。嚴沫失望地重新選擇衣服,而顧天海驚訝地發現,嚴沫衣櫃裏不是大媽裝就是連體睡衣,居然還有一些塵封多年的角色扮演的服裝。

果然這套運動裝是最好的一套了……

“我該拿什麽拯救你?”顧天海看著嚴沫拿出來的衣服,扶額歎息。

而在距離模型展覽隻剩兩個小時的空隙裏,他不得不拽著嚴沫去買一套更“正經”的服裝。

向來不怎麽打扮的嚴沫抱著顧天海堆在她懷裏的幾條連衣裙,跟隨在顧天海身後。顧天海還在選擇一件合適的外套,選好了便推著嚴沫去試衣間試穿。

“小海,我覺得我平時穿的衣服就很不錯啊。”嚴沫沒什麽底氣地說著,而顧天海頓了一下,無奈歎息。

“這次的模型展覽既然是以邀請函的方式發放的,說明來參加的人也不是一般人。你還是選一套適合出席公眾場合的衣服吧,我可不想一會兒被所有人盯著指指點點。”顧天海選好後,將嚴沫推進試衣間,“你都拿去試穿一下,我在外麵等你。”

嚴沫進了試衣間之後,開始了漫長的試衣服之旅。在外麵等著的顧天海有些無聊,他在店裏隨便的逛著。最後,他停駐在透明的玻璃門邊。

門外是川流不息的街道,行色匆匆的行人和逐漸亮起的霓虹燈,構成了城市中最常見的夜景。

一抹熟悉的身影,從不遠處的商場走出來。

顧天海散漫的眼神隨著那抹身影聚焦起來,他透過玻璃門,看到李昊挽著另一個女生走過馬路,他們手裏提著大大小小的購物袋,臉上洋溢著戀愛的甜蜜。

李昊身邊的女生是誰?

片刻,顧天海腦海裏掠過這樣大膽的想法:李昊可能腳踏兩隻船。

但這樣的想法很快又消失了,李昊畢竟比自己早出來社會,經曆過社會洗禮。工作上有幾個異性朋友,也屬於正常吧?

“小海,我穿這套好看嗎?”嚴沫的聲音將顧天海的思緒拉了回來。

顧天海轉身的時候,嚴沫正在整理裙擺。紫色繡花邊連衣裙讓她看起來高貴了幾分,搭配著白色的長袖短外套,給人一種名媛的感覺。

顧天海第一次見到這樣打扮的嚴沫,心跳不由得快了幾分。

“這套很適合你。”顧天海淺淺一笑,認可了這套服裝。終於不用再試衣服的嚴沫也興高采烈地穿著去付款。

顧天海因為不確定李昊和那陌生女人的關係,並沒有告訴嚴沫自己所見。在嚴沫付完款之後,他帶著她去買了一雙磨砂質地的銀色高跟鞋。

隨後,兩人叫了一輛出租車,趕往邀請函上的地點。

出租車停靠在目的地。先下車的顧天海紳士地替嚴沫拉著車門,借自己的手給她扶著走出來。

嚴沫抬起頭,望著深邃夜空下的建築物。

模型展坐落在城市的藝術博覽館內,那是一棟外牆都是反光玻璃的建築物。嵌在地麵的燈,將不同顏色的光束投射在建築物上。高聳的建築物在輕飄著雪花的夜裏顯得格外迷人。

嚴沫緊張地拽著顧天海的手臂,迷茫地仰頭望著這燈光閃爍的建築物。

身後的出租車徐緩地開走,拿著邀請函的人從他們身邊走過,有說有笑地討論著關於展覽或者自己的事情。

顧天海牽著駐足不前的嚴沫,握了握她的手,給她向前走的勇氣。

燈光下的顧天海穿著成熟的灰色西裝,他的側臉被燈光勾勒出和以往不一樣的堅毅線條。今天的他像一個為她披荊斬棘的騎士,護送她走到皇宮的頂端。

嚴沫安心地收回視線,邁開了步伐,兩人一同走進了模型展覽館。

在邁進模型展覽館的那一刻,嚴沫所有的勇氣都消失殆盡。展覽館內有來自各大階層的人們,也有許多所謂的名流。嚴沫並不認識這裏的人,但從他們不俗的打扮來看,出現在這繁華燈光下的都是上流社會的人。從沒參與過社交的嚴沫有一種莫名的不安,似乎這些人的存在將她襯得尤為渺小。

“小海,我們……不如……回去吧?我……”嚴沫牽著顧天海的手在微微顫抖,這個地方讓她感到害怕和緊張。

而顧天海轉向他,舒然一笑,緊緊地牽了牽她的手,說:“有我在,你不用害怕。”

所有的戰栗在那句話說出口時,瓦解成無盡的溫柔。嚴沫看著這樣的笑容,莫名心悸,也莫名心安。她抬起頭,回了一個自信的笑容。

顧天海微微愕然,淺笑一下,牽著她的手走入人群中。

在這個偌大的展覽室內,擺滿了各種建築物的模型,以及形態各異的人物設計模型。嚴沫漸漸地融入眼前的環境,看著李昊設計的模型,內心感慨這兩年他的成長和變化。

原來,一直在原地駐足不前的人,隻有她一個。

正端著紅酒和賓客聊天的李昊很快看到了人群中的嚴沫,以及牽著嚴沫的顧天海。他不由得微微顰蹙,放下酒杯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嚴沫,我就知道你會來。”

李昊伸手摟住嚴沫的肩膀,微笑地將她從顧天海身邊奪過來。但當顧天海正要拉回嚴沫的時候,葉紫欣的聲音突然從不遠處傳來。

葉紫欣是作為建築商的千金受邀而來的。但是,她並不知道顧天海也會出現,所以在看到顧天海的時候,她急忙踏著高跟鞋跑了過來。

“天海,你是來找我的嗎?”

葉紫欣自信地挽過顧天海的手臂,眼眸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這樣的光芒讓周圍一切都變得黯然了,也像一杯冷水潑了嚴沫一身。

“嚴沫,我有東西給你看,你跟我來。”

此時,李昊摟著嚴沫的肩膀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當嚴沫回過頭去看顧天海時,隻見顧天海被葉紫欣緊緊地挽著手臂拉向別處。當她回正視線時,已經隨著李昊停在了一個大型模型麵前。

這是一棟歐式風格的木屋模型,模型外麵蓋了一層玻璃,地上鋪著白雪,像一個倒過來就會下雪的水晶球。見此,那些大學時期的記憶,排山倒海般湧入嚴沫腦海。

“嚴沫,以後我要辦一個展覽,為你設計一間幸福的屋子,以後我們的家也要做成那個樣子。”

李昊穿著簡單的T恤,站在學校的後山上。他麵向夕陽,說著未來的事情。嚴沫幸福地笑著,點頭,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可原來,有些承諾實現了,卻不再是原來的感覺。

“李昊,我有話要對你說,其實我們已經……”

嚴沫正要開口說清自己心意的時候,展覽的工作人員突然叫走了李昊。事關重要,李昊隻好暫時脫身,丟下嚴沫一個人等在模型麵前。

嚴沫看著他隨同工作人員離去的背影,嘲諷一笑。

李昊還是和以前一樣,隻要有比她更重要的事情發生,他便會選擇先放下她,所以現在她又有什麽放不下的呢?

嚴沫看了看那象征幸福的木屋模型,轉身去找顧天海。

“天海,之前你扔下我一個人就走了,我真的很生氣。你居然沒有跟我道歉,還跟沒事發生一樣。”

“對不起,我一不小心就忘記了,那天真的突然有急事,所以就走了……”

“看在你今天為了找我而出現在這裏,我就勉為其難的原諒你了。”

“葉紫欣,其實我今天是因為……”

被葉紫欣拉去甜品區的顧天海有些尷尬,之前把葉紫欣一個人丟在中心廣場的事情讓他有些不好意思,而之後因為工作的原因又忘了這件事情,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裏碰見。隻是她似乎誤會了什麽。

當顧天海準備解釋清楚的時候,葉紫欣湊上了唇,吻了吻他的臉。

嚴沫站在不遠處,倏忽停住了腳步。用餘光瞟向她的葉紫欣揚唇輕笑,似乎在宣布著自己的主導地位。嚴沫一步步往後退去,在顧天海沒有看到她黯然神色時轉身離開。

模型展覽樓下是一個露天的小場地,嚴沫獨自坐在一旁的長椅上呼吸冰冷的空氣。葉紫欣親吻顧天海的畫麵不停在腦海裏播放。葉紫欣看她的眼神,也讓她感到羞愧。

在葉紫欣的眼裏,她大概是一個第三者吧?可她到底因為什麽而不開心?

嚴沫歎了一口氣,覺得心亂如麻。她是為了和李昊正式分手而來的,卻又因為顧天海的事情而不高興。她到底是怎麽了?

“嚴沫?你怎麽跑到樓下來了?”李昊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嚴沫抬起頭的時候,李昊已經走到了她麵前。辦完正事的李昊細心地脫下外套,披在嚴沫肩上,擔心她會著涼,“外麵有點冷,你別又著涼了。”

嚴沫的視線隨著李昊移動,他溫柔地笑著,坐在她身旁。兩人都望著地上的雪花,沉默了片刻。

嚴沫緊緊地拽著裙角,聽著李昊動人的情話。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眼前這個人,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放下過去還是重新接納過去。

大腦嗡嗡地響著這樣的聲音:嚴沫,你原諒他吧,或許他真的有不能聯係你的原因,或許,你們還可以重新開始。

“嚴沫,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再讓你傷心,一定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人。我們重新開始好嗎?給彼此一個機會。”李昊正視著嚴沫的時候,那樣的眼神讓她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那些曾經消失的心悸又再度回來。

她呆呆地看著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李昊,說不出拒絕的話語。身體就好像被人施了魔法,無法動彈,隻能任由眼前的人逐漸靠近。最後,薄唇相觸的時候才漸漸地回憶起那些曾經消失的渴望。

想結束一段感情,卻又害怕徹底失去。人是多麽矛盾的生物,既害怕孤獨,又害怕被傷害。

顧天海站在窗邊看夜景的時候,正好看到了李昊親吻嚴沫的畫麵。一股慍怒像火苗一樣竄動在心裏。他轉身離開,而並沒有看到那一幕的葉紫欣也隨著他走向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