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嚴沫和往常一樣,清醒了就裝傻,選擇性忘記一些事情。而記憶猶新的顧天海一大早看到她便向她伸手討債,想賴賬的嚴沫在顧天海拿出酒吧付款票據之後不得不承認債務的存在。在翻箱倒櫃許久之後,嚴沫拿出了租房合同,愉快地將上麵的三個月改成10個月。
“三個月的租金是一千五,你替我付的兩千可以抵四個月的租金,然後我再送你幾個月居住期限,你看,成不?”
嚴沫頭頭是道地說著,一副商人的模樣。伸手討債的顧天海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再次扶額歎息。
雖然他看得出嚴沫沒什麽錢,但是沒想到會窮到這種地步。
“也行,但你得發誓以後不去酒吧,不亂喝酒。”
嚴沫見顧天海妥協了,急忙豎起三根手指,對天發誓:“絕對不喝酒了!”
顧天海對這個誓言深感質疑,但看時間差不多要上班了,隻好出門上班了。嚴沫看著顧天海離去的背影,鬆了一口氣。還以為顧天海會一定要她還錢,看來顧天海這個人挺不錯的。
昨天若不是他去找她,現在的她估計還爛醉在酒吧裏吧?
嚴沫神色黯淡地望向天花板,她明明很討厭酒精的味道,卻因為那個始亂終棄的混蛋而學會了酗酒。她不應該這麽墮落,墮落的就連自己都有點瞧不起自己了。
幸好還有顧天海。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嚴沫打了個激靈,滿屋子地尋找手機。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她踢進了床底,她花了好一會兒才將手機從床底掏出來。
來電顯示人是漫畫出版社的責任編輯,嚴沫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急忙按下接聽鍵。
“嚴沫!你為什麽總會在關鍵的時候鬧失蹤!我QQ給你發了幾百條信息,你都沒看到嗎!”手機裏的聲音是歇斯底裏地咆哮,嚴沫急忙飛奔到電腦麵前,快速開機。
登錄QQ的時候,責任編輯的頭像不停地閃爍著。
嚴沫急忙點開聊天窗口,責任編輯通知她有一本漫畫過稿了,需要進行後期修改,而嚴沫一直不回複,責任編輯發了無數個窗口震動提醒也無濟於事。最後,責任編輯隻好翻出了她的手機號碼撥過去。
“啊,我現在看到了,我過稿啦?太好了!”嚴沫在自己的房間內歡呼雀躍,情場失意,事業終於有起色了!
“你不要高興得那麽早!你的漫畫細節不完善,而且,結尾要改!還要後期上色,下周三交稿,現在周五,你有五天時間,交不上來,同樣會被退稿!”責任編輯給嚴沫打響了警鍾。
嚴沫看了看日曆,掛了電話之後開始將那堆草稿找出來進行修圖。
顧天海因為工作的原因,要去另一個區進行實地考察。他給嚴沫編輯了一條短信後隨著公司的人去了西區。而當他完成實地考察回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三天。
打開別墅大門,灰塵味迎麵撲來。黑暗的室內洋溢著泡麵和速溶咖啡的味道,顧天海不由得皺眉,一邊往前走一邊摸索著牆壁上的電燈開關。
“嚴沫?”顧天海一邊收拾大廳的垃圾,一邊來到二樓,走向嚴沫的房間。
嚴沫的房門沒有關閉,台燈的光從屋內透出來。為了更清楚地看見屋內的情況,顧天海打開了牆壁上的電燈開關。
燈光乍明那一刻,顧天海的心口緊縮了一下,感覺眼前的畫麵十分驚悚。
看似幾天沒洗頭的嚴沫頂著黑眼圈,轉過頭望向他,濃鬱的咖啡味仿佛能從她身上溢出來。她的電腦桌上亂成一片,數字畫板和各種繪畫專用筆鋪得到處都是。
“我在工作,你不要打擾我。”這句話從嚴沫的口中說出來,有一種莫名的喜感。
顧天海忍不住笑出聲來,隨即幫她關上門,遠離那片陰鬱的“磁場”。
已經熬了幾個晚上的嚴沫繼續埋頭修改畫稿,而她熬夜修改的原因並不僅僅是為了過稿,還因為人在徹底忙起來的時候,就會忘記一些不開心的事情。
顧天海從一開始就覺得嚴沫是個很奇怪的女房東,所以對她的所有行為都已經見怪不怪。可雖說見怪不怪,但懶惰成性的嚴沫如此拚命地繪畫,定是有什麽心事。
顧天海在洗去一身疲憊和塵埃之後,躺在**思考嚴沫的反常是因為什麽。
他才離開三天,嚴沫便呈現出了十足的失戀大齡剩女狀態,生活也變得和之前一樣亂七八糟。
果然,他不在的話,嚴沫的生活就不能自理了。
算了,還是不要想和她有關的事情好了,畢竟他跟她隻是房東和租客的關係。
顧天海停止了胡思亂想,起身關了房間的燈,蓋上被子就睡覺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吱呀”的開門聲響起。睡得迷迷糊糊的顧天海並沒有很在意,因為實在太累了,不管進來的是賊還是嚴沫,他都不想起身查看。
“天海,我睡不著,但是我好困。”嚴沫像鬼魂一樣,裹著一床白色的棉被坐在顧天海的床邊。微微睜開眼睛的顧天海差點以為自己見鬼了,忽地從**彈起來,打開台燈。
燈光落在嚴沫的側臉,她幾天沒洗的頭發透著油膩的光澤,因為失眠和不停地工作,她看起來麵容枯槁。
“那我們數羊吧,數羊就能睡著了。”
顧天海和嚴沫一起靠著床背開始數羊,嚴沫從一一直數到了一百,又從一百數到了一千,但就是睡不著。而在外麵奔波了一天的顧天海已經睜不開眼睛,他一點點地滑了下去,落在了枕頭上,意識遊離在九霄雲外。
“顧天海,你給我起來,你不能睡,我都還沒……”後麵的話嚴沫並沒有說完,因為困倦的顧天海一把將她拽進了懷裏,單手摟住了她。
淡淡的沐浴露香,在體溫的作用下透著些令人心安的味道。嚴沫依靠著顧天海的胸膛,感覺所有壓力和悲傷的情緒都被驅散。這種安心的感覺滋生困倦,激起了睡意,最終她靠著他的胸膛睡著了。
夢裏,嚴沫看到了正在廚房做美味佳肴的顧天海。他穿著白色的襯衫,係著藏藍色的背帶圍裙,然後端著香噴噴的烤雞轉身衝她溫柔一笑。
那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笑容。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嚐烤雞,而顧天海卻將碟子舉得高高的,不讓她觸碰。於是她揮舞手腳,又蹦又跳,最後停在原地流口水。
“你過來親我一下,我就給你吃。”顧天海使壞地說,夢裏的他像一個小惡魔,用美食**著她。嚴沫看著那香噴噴的烤雞和秀色可餐的顧天海,張開懷抱撲過去親吻他。
“轟隆”一聲,重物落地。嚴沫既沒能親到美少年,也沒能吃到烤雞,而是和冰冷的地板親密接觸,正麵相迎。
“哎呀!”從夢中驚醒的嚴沫一邊揉著額頭,一邊從地板上爬起來。
她環顧房間一周,並不寬敞的房間被收拾得井然有序,一點也不淩亂,和她的“閨房”形成鮮明的對比。而房間內已經沒有顧天海的身影,嚴沫擦了擦殘留在嘴角的口水,走向大廳。
一大早被嚴沫的口水浸泡醒來的顧天海,正在大廳內打掃衛生。嚴沫揉著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哈欠,上前問候。
“小海,你怎麽一大早就起來打掃衛生?”
顧天海抬起頭看了嚴沫一眼,想起昨晚在自己懷裏拳打腳踢的嚴沫,心裏一陣後怕。
他以後睡覺一定要鎖門!
“平安夜快到了,得打掃一下,對了,你有不要的東西嗎?清理一下,我一會兒順便拿去丟掉。”顧天海看著自己清理出來的一堆雜物,順便問了下嚴沫。
她連衣服都懶得洗,想必會有很多雜物。
聞言,嚴沫揉了揉下巴,思考了片刻,點點頭,轉身去收拾雜物……
在嚴沫的床底有一個大大的複古箱,裏麵裝滿了她二十多年來的收藏品。小到彈珠,大到動漫模型。
箱子裏的東西雜七雜八,長期沒有進行清理。嚴沫開始整理箱子裏的東西,將不喜歡和不需要的東西清理出來。
一個禮物包裝盒安靜地躺在箱內最底部。嚴沫已經忘記了裏麵裝著的是什麽,當她將盒子拿出來的時候,相冊和毛衣散落了一地。
滿滿的回憶像剪輯的電影,一遍遍地在嚴沫腦海裏循環播放。打開的相冊內是她和李昊的合照,他們一起過了很多節日,也去了很多地方,最後卻走向完全不一樣的道路。
嚴沫彎下身子,撿起地上的毛衣。這是李昊離開那年她特地準備的聖誕節禮物。因為一直聯係不上對方,這份禮物也一直壓在箱底。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過去兩年多了,時間過得真快。
“這些,都是要丟掉的。”嚴沫將毛衣抱出來,丟在顧天海麵前。
“這看起來都沒穿過,為什麽丟掉?”勤儉持家的顧天海有些好奇,他撿起地上的毛衣比畫了一下尺寸。雖然這毛衣的做工有些粗糙,但看上去他應該能穿,“這做工似乎有點粗糙,在哪兒買的?”
“自己織的,一直送不出去,留著也沒用,丟了吧。”
“送我做聖誕節禮物吧。”
顧天海將地上的毛衣撿起來,拍幹淨上麵的灰塵,雖然毛衣的做工粗糙,但卻是嚴沫那個粗心鬼一針一線織出來的,他有些舍不得。
“你喜歡的話。”嚴沫微微垂下眼簾,神色有些黯淡,而正低頭檢查毛衣有沒有破損的顧天海並沒有看到。
“那我去試穿一下看看。”像撿到寶貝的顧天海拿著嚴沫親手織的毛衣回了房間試穿,當他回到大廳的時候,嚴沫已經不在別墅內。
一股燒焦的味道從陽台飄進來,顧天海以為外麵著火了,急忙跑到陽台尋找火源。隻見嚴沫站在樓下院子裏的樹下,正在點火燒相冊。火苗在風中竄動,撕咬著那本厚厚的相冊。
顧天海分明看見凝聚在她下巴的淚水不停滴落。這大概就是她這段日子熬夜畫畫、失眠的原因吧——因為相冊裏的那個人。
顧天海抓了抓毛衣的領口,似乎能感受到她織毛衣時的歡喜,也似乎能感受到毛衣送不出去時的悲傷。
她的眼淚,是為那個叫李昊的人流下的。她所有的悲傷情緒,都是因為那個男人。
顧天海走下來站在嚴沫身旁的時候,她緊緊攥著拳頭,看著在火苗中逐漸消失的相片,泣不成聲。不知道怎麽安慰她的顧天海抬起手,寬大的手掌落在她的腦袋瓜上,有些寵溺地揉了揉。
“這裏風大,沙子容易吹進眼睛裏,我們回屋吧。”顧天海沒有揭穿她,他知道,嚴沫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麵。
“天海,我們一起過平安夜吧,一起倒計時。”
“好啊。”顧天海點點頭。
如果那個叫李昊的男人總是讓她流眼淚,那他想成為那個,能讓她一直開心笑著的人。
12月24日的時候,嚴沫終於結束了趕稿生涯。為了過一個完美的平安夜,嚴沫畫了一組很可愛的漫畫。漫畫上的人物是她和顧天海。
顧天海看著像孩子一樣的漫畫人物,覺得十分有趣。他幫忙將這些可愛的漫畫人物貼到玻璃上,陽光透過玻璃和畫紙,將上麵的線條勾勒的更加清晰。
將別墅裏裏外外都打掃幹淨的兩人開始布置室內,彩色的絲帶和五顏六色的彩燈掛得滿屋子都是,麋鹿的貼畫鋪滿了牆壁。聖誕節的花圈和鈴鐺掛在了門外,嚴沫用紙盒做了一棵聖誕樹,並在上麵掛了一些假蘋果和鈴鐺。
“小海,你去我房間把顏料拿過來,我要給我們的小蘋果上顏色。”坐在地板上裝飾聖誕樹的嚴沫對身後正在貼畫的顧天海說道。
顧天海轉身就走去了她的房間找顏料。嚴沫的房間太亂,顧天海找了許久才找到那盒壓在密密麻麻的畫稿下的顏料。
在將顏料盒遞給嚴沫之後,顧天海的強迫症和潔癖症一發不可收拾。他拿著標簽紙和收納工具走進了嚴沫的房間,將她所有的東西分門別類,貼上各種標簽。
一個小時後,大功告成的顧天海熱出一身汗。他稍微打開一點窗戶透氣,窗外的風吹進來,一本放在窗邊的畫稿被風吹散。顧天海急忙將散落一地的畫稿撿起來,按照頁碼排好。
“美甲少年的春天?”顧天海看了看畫稿的標題,冒出一陣冷汗,沒想到嚴沫還重新畫了一次。顧天海百般無奈,卻沒有撕掉,而是坐在靠著窗台翻開看了一遍。
漫畫裏的男主角是一個生活艱苦的少年,原本去應聘服務生的他因為長得太好看,被老板娘誤以為是女生,給了他一套女生的工服,並讓他走向那扇通往美甲大廳的門……
顧天海翻閱著,本想著劇情到最後男主角應該成為出色的美甲師,不料再翻一頁,畫風就不一樣了。男主角因為走錯門而穿越到古代,陰差陽錯成了皇帝,遇上了一個絕世醜女……
看到這裏的時候,顧天海忍不住稍稍捂嘴笑了出來,但再往後麵翻的時候,已經沒有內容了。故事沒有結局,想繼續看下去的顧天海也隻好將漫畫放回整理好的書架上。
大廳內,嚴沫終於將聖誕樹和小蘋果弄好了,她拍拍手起身,看著從自己房間走出來的顧天海。麵麵相覷片刻,顧天海還是沒忍住笑。
“你好像彩虹。”顧天海看著衣服七彩斑斕的嚴沫說道。她做事情總是笨拙而又可愛,讓他覺得跟她相處很輕鬆。
“哼!”嚴沫哼唧了一聲,回了房間換衣服。在她踏入房間的那一瞬間,覺得自己走進了另一個世界,不由得驚呼起來,“顧天海,是你幫我收拾了房間嗎?好幹淨!”
嚴沫轉身跑出來,撲進顧天海的懷裏,一頓亂蹭:“和你一起住太幸福了,你在這裏長租吧!”
顧天海微微一顫,不由得臉紅起來。嚴沫激動起來的時候總是會忘記男女有別,這一點倒是讓顧天海有些頭疼。但聽到這樣曖昧的話,顧天海不由得輕輕揚起唇角。
“冰箱裏沒什麽食材了,我們去超市買一些回來放著吧,不然晚上倒計時的時候沒東西吃。”顧天海提醒道,嚴沫屁顛屁顛地跑回房間換衣服,準備和他一起出門進行采購。
顧天海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羽絨服,上麵染上了嚴沫身上的顏料。他歎了一口氣,也回房間換衣服。
華潤萬家的字眼嵌在一棟大型建築物的外牆上,這是這座城市最大的超市。裏麵有各種生活用品和生鮮食材,還有各大品牌的專櫃。顧天海喜歡去這裏買東西,因為這裏距離嚴沫家最近,也靠近上班的公司。
很久沒有來過超市購物的嚴沫推著購物車到處奔跑,超市內充滿聖誕節的氣氛,各大貨架都擺上了聖誕老人的頭像,聖誕快樂的英文歌也回**在超市內。見到什麽都往購物車放的嚴沫十分歡樂,而跟在她後麵的顧天海則無奈地將她丟進車子裏的商品一一擺回原位。
“嚴沫,不要再把各種口味的方便麵丟進購物車了!”跟在嚴沫身邊的顧天海懷裏抱著一堆要放回原位的方便麵,而嚴沫選擇性失聰,繼續行動。
她一下子玩散裝綠豆,一下子將手插進散裝米裏,最後嚴沫跳進購物車裏,讓顧天海推著。顧天海隻覺得超市內的導購大媽想把他們趕出去。
“這個看起來很好吃!”嚴沫正要伸手去拿貨架上的薯片,而顧天海打了打她的手,推著她走向生鮮區。
“不準吃那麽多垃圾食品,我們去買一些肉和蔬菜,晚點涮火鍋。”
嚴沫噘著嘴,戀戀不舍地看著漸漸遠去的零食區。
因為要買生鮮食材,嚴沫隻好從購物車內跳出來。兩人選擇了一些涮火鍋的材料之後,推著車子去了收銀台付款。
收銀台後麵是服裝專櫃,瑤瑤就在前麵的專櫃上班。顧天海還在整理食材,嚴沫已經跑到了不遠處的專櫃探望閨蜜。
“這位小姐,您的品味真是太好了,這件皮草可是我們今年最新推出的,也是我們店裏價值最高的,想必穿在您身上一定光彩照人。”穿著工服和高跟鞋的瑤瑤將長發盤在腦後,淡淡的妝容讓她有種空姐的斯文感。此時,她正在為一名穿著打扮奢華的年輕女性推銷皮草外套。
“嘴巴真甜,就要這件吧。”說話的是一位長發女性,她的頭發染成了淡栗色,紅唇和淡妝有些不相稱,卻透著女強人的氣息。她從LV包裏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瑤瑤,“刷卡吧。”
“這位小姐,不好意思,我們這裏是超市的專櫃,是不能代收款項的,你得拿著票據到前麵的收銀台付款。”
瑤瑤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並將寫好的收款單遞給他,隨後指了指不遠處的收銀台。
女人朝著收銀台的方向望去,卻正好和迎麵走來的顧天海對上視線。她皺皺眉頭,沒接瑤瑤開的票據便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嘿,瑤瑤!怎麽樣?今天有沒有開單?”
嚴沫突然蹦到瑤瑤麵前。而瑤瑤看著走遠的顧客有些失落,到嘴的鴨子就這樣飛了。
“哎,站了一天好不容易等來一個顧客,卻又急匆匆地走了。”瑤瑤失望地努努嘴,感慨著現在做生意真難。
“別氣餒,還會有大生意的。”
“你怎麽一個人來超市?”
“哦,我跟顧天海一起來的。”
嚴沫指向收銀台的方向,而她看到的是顧天海在跟一個女生拉拉扯扯,似乎發生了什麽爭執。
“天海,這些日子你都去哪裏了?電話不接,短信不回,你到底有沒有把我和爸放在眼裏?”顧珍妮拽住顧天海的手,想帶他回家。
顧天海推開她的手,往後退了一步,搖搖頭說:“姐,我不想像傀儡一樣什麽都接受家裏的安排,我想趁年輕到處闖闖。”
“你這叫幼稚!讓你出國讀金融管理,你不肯,非要去什麽美學院,現在還不知所蹤!趕緊跟我回家!”
“喂,你是誰,幹嗎呢?”不知前因後果的嚴沫跑過來護在顧天海麵前,不讓這個陌生女人將他帶走。
“我是他的什麽人,你自己問他。”
“小海,她是你女朋友?”嚴沫轉頭問顧天海,在顧天海搖頭之後,她做出了驚人的判斷,“哦,原來是前女友啊。我告訴你,你別想拉著我的小海走,現在我才是他女朋友,他得跟我住一起!”
顧天海愕然地看著雙手叉腰的嚴沫,有些不知所措。嚴沫似乎誤會了什麽,而顧珍妮也因為氣焰囂張的嚴沫十分生氣。
“天海,你的品位什麽時候那麽差了,這種大媽級別的女生你也喜歡?”
“這位大嬸,難道你不知道顧天海就喜歡我這類型的嗎?”
“你叫我大嬸?顧天海,你馬上跟她分手,我絕對不接受她!”顧珍妮氣憤地命令著顧天海,而顧天海卻保持了沉默。
“就是不分手,你奈我何?”嚴沫哼了一聲,霸道地牽著顧天海揚長而去,留下氣得瞪眼的顧珍妮。
被牽著走的顧天海看著嚴沫被風輕輕揚起的披肩短發,溫熱的手心將溫度傳遞過來,他忍不住輕輕一笑。
嚴沫真是一個笨蛋,什麽都不清楚卻還要見義勇為,可這個笨蛋卻總是很輕易地觸動他的心弦。
回家後,嚴沫剛打開門便拍著胸口說教:“人生在世,總會遇到幾個人渣。有我這種老江湖在,不會有人欺負你的。”
顧天海看著嚴沫信誓旦旦的模樣,哭笑不得,在幾經思考之後,決定不告訴她那個凶巴巴的女人是他姐姐。
“我去準備一下火鍋材料,你無聊的話,先在大廳看一會兒電視吧。”顧天海一向都是拒絕嚴沫踏入廚房這片神聖領域的,所以他獨自拎著食材去了廚房,留下還在門後換鞋的嚴沫。
不用動手就能豐衣足食的嚴沫十分愉快地躺在沙發上,打開電視。牆壁上的時鍾顯示七點半,正好是晚間新聞的時間。嚴沫換了幾個台,不是天氣預報就是新聞聯播。
手機短信的聲音響起,嚴沫看著上麵熟悉又陌生的數字,怔了片刻。那是李昊的手機號碼,那串數字曾經不斷地提示空號,而現在卻又重新闖入她的視野。
隻是,現在的她,不想聽到他的聲音,也不想看到他的人,更不想知道任何與他有關的消息。
嚴沫拿起手機,在閱讀和刪除之間猶豫不決,最後還是點開了閱讀:
嚴沫,我在老地方等你,不管你來不來,我都會在那裏等你——李昊。
“我等你的時候,你不在,現在我想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你又何必出現呢?”嚴沫放下手機,一頭栽在沙發上。
她絕對不會去見他,也絕對不聽那些騙小孩的解釋。嚴沫望著頭頂的天花板,水晶吊燈折射出橘色的暖光,而她的思緒,卻和天花板一樣空白。
大概過了那個可以為愛情不顧一切的年紀吧?所以現在才不願再去觸碰過去。人越長大會越孤單,而最後,會習慣孤單,並享受孤單。
“隨著冷空氣北上,本市今晚會有降雪和大風,西部地區會伴隨著少量的冰雨。夜間出行的市民們,一定要做好防寒準備,出行注意安全,最後祝大家過一個開心的平安夜。”新聞主播的聲音從電視機內傳出來,降雪的字眼格外扣人心弦。
嚴沫坐直了身子,腦海裏突然浮現李昊在海邊等自己的畫麵。今晚有大雪和風,海邊一定有危險。李昊如果出了什麽意外,她也有躲不了的責任。就算是已經分手了,也不能就這樣放任不管。
“嚴沫,幫我拿一個裝水果的碟子進來。”廚房內的顧天海衝著大廳嚷著。
大廳內開著的電視開始播放抗日劇,而嚴沫已經拿著雨傘急急地出了門。顧天海等了片刻都沒有得到回應,便走出來看看。
大廳內空**無人,隻有電視裏傳出的子彈槍支響起的聲音。
顧天海打電話給嚴沫的時候,沙發上的手機發出了熟悉的鈴聲。嚴沫走得太急,連手機都沒有帶上。顧天海走過去掛斷電話,卻不經意看到那條老地方見的短信。他皺著眉,默默地放下手機,心裏有些不愉快。
原來在你心裏,那個人那麽重要。隻要他的一個短信,你就可以放下手頭上的所有事情,包括陪在你身邊的我……
大雪在呼嘯的風中淩亂,即便是打著傘也無法遮擋。冬天的夜晚格外寒涼,海堤邊上路燈亮成一條盤龍。海水衝擊著海堤以及礁石,發出沙沙的響聲。
穿著灰色大衣,戴著純色圍巾的男人正在路燈下來回踱步。他不時搓著凍僵的手,湊到嘴邊哈氣。暖暖的氣體在散入空氣中時,變成了一股白煙。他抖動著肩膀,望了望海麵上漂浮的燈塔,並沒有發現嚴沫已經站在了不遠處。
停在不遠處的嚴沫在看到那個人之後再也沒法前進,仿佛有人囚禁了她的雙腿。她還記得大學的時候他們喜歡來這裏散步。他們在海邊放孔明燈,許著要一直在一起的願望。而孔明燈還沒升上天空便墜入深海,熄滅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
或許那時候她就應該察覺到,他們終將成為陌路人,那些所有美好的回憶,隻是校園裏眾多回憶的一小段。在校園外麵,更多的是現實,更多的是人們所謂的前景。
如果當初李昊為了她留在國內,沒有出國,現在的他們會不會是另一番景象?隻可惜,這世界上沒有如果。
嚴沫本想將雨傘放在不遠處再給他發短信,讓他撐著傘回家,不要等了。可在摸索了口袋之後,她發現自己走得太匆忙,竟忘了帶上手機。
“嚴沫?”李昊不經意回頭,正好對上嚴沫的視線。他唇角上揚,大步朝著嚴沫的方向跑來,緊緊將她摟進懷裏。
藍色的雨傘從嚴沫的手中滑落,大雪肆意地落在他們身上,呼嘯的風淩亂著他們的發梢。他們像傻子一樣,在這沒有人又危險的海邊佇立著。
“太好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李昊鬆了一口氣,仿佛用盡全力地緊抱著嚴沫,“我就知道,在你心裏還是有我的,對嗎?我們還可以重新開始的對嗎?”
“不要再開玩笑了,我們已經結束了。”嚴沫雙手抵在李昊胸前,用力地將他推離自己。李昊往後趔趄幾步,站穩之後一臉哀傷,卻又立馬拽住嚴沫的手,不讓她逃跑。
“你聽我解釋……”
“我不想聽!”嚴沫搖著頭捂住耳朵,不想聽任何解釋,“李昊,在你心裏,我是什麽?你突然離開消失了兩年,現在又突然回來,你把我當成了什麽?呼之則來揮之即去的玩具嗎?”
李昊一顫,愣在原地,緩緩鬆開她的手。而嚴沫再也控製不住委屈和悲傷的淚水,就這樣在李昊麵前哭了起來。
“你知道我每天守著打不通的電話過日子是什麽感覺嗎?那種提心吊膽的感覺我再也不想經曆。你就這樣消失了,讓我一個人像瘋了一樣每天擔心你,讓我像瘋了一樣每天打聽你的消息……最後還是你的朋友告訴我,你在國外和別的女的訂婚了,你不要我了……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現在又來求和,你到底想怎麽樣……”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李昊抱住嚴沫,讓她靠在自己溫暖的胸膛流淚。
突然止住的淚水化成了愕然,李昊就是這樣,總說著溫柔的道歉,讓人沒法不去原諒。他一定是計劃好的,他知道她心軟,所以才選了這樣的天氣。
“這兩年來,我一直在想你。是我不對,但一直以來,我愛的人隻有你一個。嚴沫,我並沒有像別人說的那樣,跟別人訂婚。你相信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可以嗎?”
有時候溫柔就像是一個陷阱,嚴沫總是很輕易地就掉進這個陷阱裏,泥足深陷,無法自拔。她到底該怎麽辦?明明想要轉身離開,卻沒法推開麵前的人,仿佛這樣久違的擁抱還可以喚醒沉睡著的感情。
已經過去的一切,真的還可以重新開始嗎?
嚴沫不知道,也不敢肯定,她給不出答案,隻能任由自己不停哭泣……
風雪在窗外呼嘯,敲打著玻璃窗。顧天海望了望落地窗外忽明忽暗的燈光,轉身走到餐桌邊坐著。
餐桌上已經擺滿了準備好的食材,鍋內的水燒開了又冷卻,冷卻後又被重新燒開。顧天海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望著快走到十二點的時鍾。
這樣的天氣嚴沫會去哪裏?那個笨蛋會不會在路上走丟了呢?連手機都沒有帶上,該不該出去找她?
顧天海不由得擔心起來,嚴沫已經出去幾個小時了,再不回來,平安夜就過去了。說好一起過平安夜,一起進行聖誕節倒計時,現在卻隻剩下他一個人守著電磁爐。
還是去找一下她吧,那個笨蛋說不定迷路了,又或許沒有帶雨傘出門。
就這樣想著,顧天海起身穿了件外套,帶上自己的雨傘,準備出門去找找嚴沫。
大門打開的瞬間,走到了十二點的時鍾叮咚響了起來,窗外黑暗的天空綻放璀璨的煙花。顧天海卻久久佇立在門口,望著眼前的兩個人,說不出話。
剛好回到門口的兩人沉默地站著,嚴沫手裏拿著傘,微微低頭,神色黯淡。而站在她對麵的李昊也微微低著頭,一臉柔情地看著她。他摘下自己的圍巾,裹在嚴沫的脖子上,動作親昵。
“聖誕節快樂!”李昊淺淺的笑容就像一根刺,硬生生紮進了顧天海的瞳孔裏。
李昊俯身想要吻別,而比他更快一步的顧天海,往前一步伸手將嚴沫拽了過來。並沒有成功吻到嚴沫的李昊挑眉望向顧天海,兩人對上的眼神有種較量的味道。肆意散開的敵意讓氣氛變得有些劍拔弩張,李昊忽然露出類似勝利的笑容,似乎對眼前的敵人不屑一顧。
“謝謝你送嚴沫回來,天色不早了,我們要休息了,就不送你了。”顧天海緊緊拽住嚴沫的手腕,狠狠關上門,將李昊隔絕在門外。
“小海,我手腕好疼。”嚴沫抬起被顧天海掐住的手腕,手腕上的力度似乎可以掐碎她的骨頭。
顧天海斜睨了她一眼,並沒有表明自己的情緒,而是鬆開她的手,徑直走回自己的房間。
嚴沫想跟上去解釋自己突然出去的原因,而顧天海在邁進房間後便關門上鎖,將嚴沫堵在了門外。
站在門外的嚴沫抬起手,想要敲門。即將落在門上的手突然停頓了,嚴沫低下眼眸,轉身背靠著門,緩緩坐在門外的地上。
“小海,你在生氣嗎?”
“我困了,明天要上班,先睡了,你肚子餓就自己去煮東西吃吧,晚安。”顧天海的聲音從門內傳出來。
門縫內的燈光熄滅,嚴沫聽到顧天海關燈蓋被子的聲音。她看得出顧天海生氣了,但卻不知道他因為什麽生氣。
是因為她不辭而別?還是因為說好一起過平安夜,一起倒計時,最後卻放了他鴿子?
“小海,聖誕節快樂。”嚴沫蜷抱雙膝坐在顧天海的門外,將頭埋進膝蓋,緩緩閉上眼,等待顧天海和她說聖誕快樂。
說來搞笑,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固執地等在顧天海房門口。難道真的隻是為了一句“聖誕快樂”?抑或者是出於愧疚?可若說是愧疚,這愧疚未免也太“深刻”了。
而房間內的顧天海似乎真的睡著了,他一直沉默著。沾在嚴沫身上的白雪在室內融化了,嚴沫就這樣坐在門口睡著了……
或許人都難以放下過去,就像嚴沫現在,放不下過去,害怕走向未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狀況,又在為什麽而迷茫。
翌日。
顧天海打開房門的時候,在門外睡了一晚的嚴沫往後一栽,倒在了顧天海的腳邊。驚醒的嚴沫睜開惺忪的睡眼,望著俯視自己的顧天海。
顧天海的視線不由得落在了她微敞開的衣領處,隨後臉紅地移開視線。意識到什麽的嚴沫迅速用手捂住露出胸脯的衣領,一個翻身從地上站起來。
“阿嚏——”剛醒來的嚴沫打了個噴嚏,似乎有些著涼。
叮咚的門鈴聲響起,門外的葉紫欣準備好了聖誕禮物,迎接顧天海。
嚴沫打開門的時候,一陣寒風吹進來,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噴嚏。而這個帶著口水和鼻涕的噴嚏,很自然地濺了葉紫欣一身。
“Shit!”一向淑女的葉紫欣忍不住用英語來表達自己的嫌棄和憤怒。了解葉紫欣性格的顧天海急忙將嚴沫往後拉去,護在她麵前。
“紫欣,你來找我一起上班?”顧天海遞給她一張幹淨的紙巾,葉紫欣接過紙巾,擦拭著臉上和衣服上的口水,隨後微笑地遞上自己的禮物。
“天海,聖誕節快樂!你有給我準備禮物嗎?”葉紫欣遞上自己的禮物之後便不客氣地走進屋內參觀著。
在餐桌邊上有一個還沒有拆封的禮物盒,那是顧天海準備送給嚴沫的聖誕節禮物。葉紫欣歡喜地拿過禮物盒,詢問道:“天海,這是給我準備的嗎?”
“這個……”因為昨晚的事情,這份禮物還沒來得及送出去。而現在,他不知道這份禮物還該不該送出去。
李昊回來了,嚴沫大概會和他重新開始吧?那這份禮物,大概也沒有送出去的意義了吧?
“你拆開看看喜不喜歡吧。”顧天海猶豫了片刻,說道。
一直被冷落的嚴沫在葉紫欣拆開禮物盒時,有些失落。盒子裏是一條絲巾,算不上高檔,卻很精致。
男生送絲巾,是喜歡的意思吧?
原來顧天海喜歡的人是葉紫欣啊。
“阿嚏!”一直敞開的大門將冷風吹進來,嚴沫打了個寒戰,鼻涕流了出來。她急忙回房間擦鼻涕,並鑽進被子裏,不在外麵站著當“電燈泡”。
大廳外傳來關門的聲音,腳步聲漸漸遠去。嚴沫覺得有些頭痛,呼吸的時候鼻子有些酸澀。是因為熬夜和受了風寒嗎?顧天海不在的時候,她真的照顧不好自己呢。
就這樣想著,嚴沫又昏昏沉沉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