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唐檸的態度, 實在是很難以捉摸。
有時候你以為她盯上了某件拍賣品,但最後隻是虛晃一槍。
有時候你看她好像對大家的競價渾然不在意,似乎還在低頭算題, 但是一開口就是絕殺。
其實真要說起來, 唐檸真正出手也沒幾次。
從拍賣圖錄上來看,這場拍賣會共計要拍賣出將近五百件藏品。
拍賣師把整體節奏把握的特別好,除了有幾件競拍特別膠著的拍賣品,耗時比較久, 其他拍賣品交易的時間,大概都在一分鍾左右。
拍賣了將近一百件收藏品, 唐檸不過才買了幾件。
可她那報價方式太嚇人了!
起拍價七十萬的字畫,眼看一百多萬就沒人跟, 馬上可以成交了,她突然給你報個三千萬!
所有人都因為唐檸, 變得很有壓力。
這時候網上那些盯著唐檸黑的噴子,又出來蹦躂了,【你們看唐檸這幅暴發戶的嘴臉,是不是這輩子沒見過錢啊?一下子拿到錢, 就開始各種浪費各種炫耀,我看她根本不是買東西吧,就是想秀自己多有錢!
動不動就一句——我爸媽有的是錢!從前沒辦法對外表露自己的真千金身份,可把唐檸給憋壞了吧?一朝得誌,瘋狂炫富,真的是很好笑,她眼下這種行為, 除了被賣家當成冤大頭之外, 有什麽意義?】
她們覺得唐檸就是單純的在炫富。
即便是唐檸的粉絲, 也很認可這一點:【賣家確實要樂瘋了。】
楚公館。
楚震南每天雷打不動的睡午覺。
一般不會超過三點鍾,就會自然醒來。
他今天剛一睡醒,就問自己的下屬:“慈源拍賣會那邊怎麽樣?”
楚震南在慈源四季的拍賣會上,寄拍了一些藏品。
當然,並不是以他本人的名義,而是經過幾道轉手。
事實上,很多拍賣品,真實的歸屬,都是比較神秘的。
而且也一直有一個潛規則,叫做拍賣會不保真。
你在前期的預展裏麵,完全可以請各種專家來幫忙掌眼,但一旦交易成功,就是你和賣家之間的事,後續即便爆出你買到的是贗品,拍賣行也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
楚震南寄拍的,當然是真的。
楚震南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打開拍賣會的直播,“已經拍出去好幾件了啊,讓我來猜猜,成交價最高的是不是那個屏風?”
下屬的臉色很奇特,“不,是您那幅字畫。”
楚震南:“???”
“這怎麽可能啊?那個字畫撐死不可能超過兩百萬,屏風的起拍價都是三百萬啊,我也給拍賣行報了我心理預期的估價,如果低於五百萬,會讓他們直接流拍,不成交。”
下屬:“字畫拍出的落槌價是三千萬。”
楚震南:“!!!”
他現在甚至開始自我懷疑。
難道是我從前看走眼了?
其實那幅看似不起眼的字畫,反而是真正的名家名作,隻是我沒有發現它的好,給拍賣行報的估價太低了?
下屬:“屏風也拍出了一千兩百萬的高價,您跟著拍賣直播,一看便知。”
楚震南:“行啊,你小子,還學會賣關子了。”
等親眼看到唐檸的操作以後,楚震南嘴巴張大的能塞進去一整個雞蛋。
沒有什麽別的原因,也不是他的那些拍賣品,有尚未被他發現的隱藏價值,單純就是唐檸在搞黎四海心態!
楚震南看的哈哈大笑,直拍大腿:“好玩、好玩,這太好玩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感慨道:“我和小檸,真是爺孫之間,心有靈犀啊,怎麽每一次她搞黎四海,都剛好是我的拍賣品?”
這看起來,簡直像是楚震南和唐檸提前串通好,做局來整黎四海。
這在拍賣行業裏,也有說法,叫做天價做局。
就是一件拍賣品,本來並不值那麽多價格,為了把它炒起來,賣方故意找托兒,在拍賣會上用高價拍走它。
一次、兩次、三次……循環做局。
幾次下來以後,它的曆史成交價就會很高。
外麵那些不懂行的人,就會真的以為,它很值錢,也跟著進場。
然後隻要有那麽一次,是宰到冤大頭,托兒就會放棄競價,那他們就是空手套白狼,淨賺幾百萬上千萬,甚至有的上億!
因為收藏這回事,一方麵是為了個人喜好,但更大一方麵,很多人是把它當成投資來做的。
真實買家見到那麽多托兒競相出價,真以為這幅畫很有市場,就覺得自己暫時拿在手裏,等合適的時機再出手,完全可以把花出去的錢賺回來。
藝術市場的天價做局,就是利用人們這個心理。
但楚震南真的沒和唐檸做局!
他很確定唐檸根本就不知道,這些藏品是他寄拍的。
隻能說趕巧了。
楚震南開心地說:“哎呀,我都想去出書了,書名就叫《五十萬入手的一幅字畫,拍出來三千萬的天價,是一種怎樣的體驗?》,怕不是能成為收藏界最傳奇的經曆之一!”
藝術中心。
黎四海這時候騎虎難下。
他是想要和唐檸營銷父慈女孝。
可他沒想到唐檸這麽能作啊!
這對唐檸有什麽好處?
黎詩柔的股份,已經轉讓給唐檸了。
唐檸就是在作自己的錢啊。
她這種行為,就跟拿著一大把錢,在大街上隨便撒,沒什麽區別。
他隻能瘋狂安慰自己,就當公關費了!
可是公關費也不可能這麽高啊!
遊雲驍匆匆忙忙地趕到慈源藝術中心。
本來震南藥業離這裏就挺遠的,他還一口氣睡到一點多,他倒不怕超速駕駛被貼罰單,也很確定自己的車技不會撞到任何人,但是!
擋不住堵車啊!
春申城的交通狀況,真的是神仙來了也得認栽。
緊趕慢趕,總算到了現場,他都餓得胃痛了。
卻被禮儀攔在門口,“先生您好,請出示一下您的邀請函。”
遊雲驍直接亮出自己的黑卡,“我,遊家三少爺,讓我進去!”
禮儀上報之後。
管理層那邊的指示是:“請您先繳納保證金,我們為您辦理過手續之後,會給您一個競價牌,到時候您再進入。”
遊雲驍:“快一點、快一點、快一點!”
禮儀:“等候的這段時間,您可以先看一下拍賣圖錄。”
遊雲驍:“誰要看這種東西,你們快點去給我辦手續吧,我真的很急很急,十萬火急!”
門口那邊也有直播鏡頭,網友看到遊雲驍這幅樣子直接笑噴,【來拍賣會不看拍賣圖錄,他就差直接把,你們再晚上一會兒,我老婆就要被江燼搶走,這句話給寫在臉上了!】
遊雲驍終於走進拍賣會場,找到唐檸訴苦:“糖包子,你要來拍賣會,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啊,幹嘛叫江燼陪你,不找我?”
拍賣台上,拍賣師耳麥裏忽然收到一條指示,她停下了自己的講述:“各位來賓,很抱歉,拍賣會要暫停一下,前方廣場要被緊急征用為停機坪,現在藝術中心這邊,需要配合進行一下目視助航設備、航管通信設備、氣象設施等相關檢查,請大家耐心等待。”
慈源四季拍賣會,不僅聞名全國,即便放在國際上,也是相當重量級。
他們在自家的藝術中心舉行拍賣,肯定早就排查過各種各樣的狀況,一切事宜全都為這場拍賣會讓步。
可是現在發生了什麽?
居然要突然中止?
時間就是金錢啊!
在場的人人非富即貴。
拍賣行不惜晾著自己這些大主顧,都要配合飛機降落?
那裏麵坐的會是誰呢?
人們的目光全都望向窗外,隔著金色的藝術玻璃,隻見一架極具科技感的銀黑色直升機降落,艙門打開,一排身穿黑衣黑褲的保鏢簇擁著一個少年走下飛機。
少年穿著一套紫色的西裝,修身剪裁,完美的襯托出了他纖長又挺拔的身形,最吸引人注意的,是他隻用一根發帶隨意束起的黑色長發。
他臉上戴著一副墨鏡,看不清楚完整的五官,露在外麵的部分,讓人隻覺蒼白到過分,猶如中世紀傳說中的吸血鬼一般,鼻梁和唇形都很精致。
但你絕對不會把他誤認為是女孩。
他的氣場實在是太過強大,也太過獨特。
絲毫不顯得陰柔、女氣。
隨著他的走動,隻見西裝上的寶石袖扣,在陽光下折射出神秘的色彩。
少年的氣質高貴、優雅,又帶著一種難言的危險,明明神態冰冷到拒人於千裏之外,卻又莫名地迷人。
隨著他走進拍賣會場,原本站在拍賣台上的慈源CEO親自下來迎接,為他拉開第一排正中間預留的位置,“岑先生,這邊請。”
少年隻是微微頷首示意,連一句謝謝也沒有說,他身上有一種久居上位的威儀,顯然對於全世界為他而停擺這事早就習以為常。
遊雲驍:“這人誰啊?這麽大的排場!我進來還得先交保證金,再辦手續,然後等著換競價牌,亮了黑卡和遊家三少爺的身份都不好使。他想來拍賣會,直接整個拍賣會都為他暫停了?”
其他人也交頭接耳,討論著神秘少年的身份。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岑五爺!”
全場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是靜到連一根針掉落在地上都能清晰可聞的那種。
人的名,樹的影。
南江北楚西遊東岑四大世家,前麵三者的產業都集中在國內,隻有岑家是國外市場的份額更大,是全球頂級財閥。
而它如今的掌權人,年僅十八歲。
便讓這些年紀大到能夠當他爺爺輩的人,全都尊稱一句——岑五爺!
就是眼前這一位少年。
普通人或許或多或少聽說過四大世家,能把前麵三個財團的業務,說出個一二三來,但關於岑家,卻是兩眼一抹黑,都不知道他們是幹嘛的。
隻有真正能夠接觸到這一層次的勳貴之家,才略知一二。
但就是因為懂,才更加不敢說。
隻能說國際許多軍火黑市裏,隱隱都有岑家的影子。
而國外好多國家領袖,都將岑五爺視為座上賓。
至於他真正的名字,並沒有人知道。
更準確地說,是不配知道。
拍賣師回到拍賣台,笑著宣布:“很榮幸我們今天迎來一位貴賓,拍賣繼續!”
表麵看起來,這場拍賣會的一切,重新步入正軌。
然而唐檸的掌心,卻開始向外冒虛汗。
是岑寒!
是岑寒!
岑寒他來了!
岑寒來的,遠比唐檸想象中的更快。
她以為,她把長命鎖這個餌放出去,會吸引到岑寒的注意。
沒想到他直接日夜兼程飛回了國內!
本人就出現在了這場拍賣會上。
前世,岑寒可是直到兩年後,才回國的。
這個人——
是唐檸夢魘的源頭。
他的出現喚醒了她所有關於極致痛苦的記憶。
那場綁架乃至最後的死亡,是身心的雙重折磨。
岑寒會毫不猶豫地刺穿唐檸的肩胛骨,他的那雙手跟鐵鏈一起,紮進她的身體裏。
斷裂的骨骼,噴湧的鮮血,暗無天日的房間,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的鎖鏈,無休無止的疼痛……
唐檸,不要逃避。
麵對噩夢,戰勝噩夢。
她掌心的汗水,打濕了手裏捧的醫學教材,卻強行控製著自己的身體沒有顫抖,不被任何人發現異常,淡定自若地開口報價:“七千七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