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遠博怎麽也沒想到, 江燼會出現在楚公館,手裏還端著一個餐盤。

江燼很寵唐檸,不寵的話, 也不會堂堂江氏太子爺, 甘願在《甜蜜愛戀》裏被唐檸當狗一樣對待。

楚遠博不覺得自己罵唐檸有什麽,可剛好撞到江燼的槍口上,也太不湊巧了。

別管唐檸和江燼以後能不能修成正果,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人唐檸就是江燼的摯愛。

楚遠博隻能強行擺出長輩架子:“唐檸叫我一聲二叔, 我在自己家裏教訓一下小輩,不用給你江大少打報告吧?”

江燼把餐盤放在桌子上, 為唐檸擺好刀叉。

唐檸:“不用這個,我吃蟹黃湯包, 用筷子和吸管就行。”

江燼又幫她鋪好餐巾,擺正了碗碟, 晾夠了楚遠博,才涼涼地說了一句:“那我也該跟著叫二叔了,二叔,晚輩向您討教一下。不如您幫我參謀參謀, 之前我投資希普製造,不多,也就七千萬,你說我從希普撤資,換成威翔怎麽樣?”

楚遠博震驚地站了起來,“希普背後那個神秘投資人是你!”

七千萬還不多?希普總市值才多少?

楚遠博在環宇也擔任著職位,但老爺子擺明是把楚硯當成唯一繼承人, 他隻好另謀出路, 希普就是一次小試牛刀, 裏麵投入了他大量的心血,這才剛剛小有起色。

江燼可以說是除他之外,希普最大的股東了,如果江燼貿然撤資,還去給競爭對手、希普最大的對家威翔注資,楚遠博這家公司也就涼了。

楚遠博連忙換上一張笑臉,“賢侄啊,你投希普,那可真是太有眼光了!威翔不行,千萬別換!”

江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拿起刀叉開始切牛排,把一整塊牛排切好後,將餐碟推到唐檸麵前,“檸檸,你看二叔說的有道理嗎?”

唐檸原本沒打算吃牛排的,心心念念的是蟹黃湯包,嚐了一口發現,楚硯這牛排煎的真不錯啊,鮮嫩多汁,香醇中還有一種甘甜。

她又多吃了幾口。

楚遠博看懂江燼的意思了,對唐檸賠著笑,“叔叔不會說話,叔叔給你道歉了。”

江燼:“二叔,不必做到這種份上吧,我看您挺不樂意道歉的,何必為難自己?七千萬對您來說算什麽呢?您的身價好幾十億呢。”

身價?那是把固定資產和持有的環宇股票全都算進去,楚遠博手上的流動資金根本沒多少,更別提這些年為了發展希普,能投的錢全都投進去了。

江燼要是撤資,他就隻能變賣房產或者拋售股票。

房價在漲,環宇的市值更是再漲,不管怎麽做都虧死好嗎!

楚遠博當即取出一個支票本,龍飛鳳舞地寫出一串數字,“馬上又快到巴黎時裝周了,你們小姑娘都喜歡飛過去玩,要是看上什麽衣服,就當二叔買來送你。”

他撕下那張支票,推到唐檸麵前。

江燼掃了一眼,五十萬,馬馬虎虎吧。

楚震南氣得拿著筷子,就狠狠地往楚硯腦殼上一拍:“你看戲呢?人家江燼都會護著唐檸,你會幹啥?”

楚硯捂著腦袋,“我沒看戲啊,哪有戲?我在幫你們分牛排呢,每一份牛排煎的都不一樣,有的三分熟,有的五分熟,還有的七分熟,口味也有差異,從醃製香料開始,就步驟不太一樣了。

我給你們煎牛排,針對每個人,都是差異化、個性化定製,因為廚藝這種東西,很難講誰做的更標準、更好吃,每個人口味本來就千差萬別,適合的才是最好的。”

孫子氣人,兒子更氣人。

楚震南最後把那筷子往楚遠博身上一砸:“滾!別在這兒影響你老子食欲。”

江燼還沒鬆口呢,楚遠博哪裏敢走啊,“爸,您消消氣,為我氣壞身體不值當。”

江燼單手支著下巴,懶洋洋地看向唐檸,用隻有她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笑道:“我可不是護著你,這是為了江氏的顏麵。原來你隻會窩裏橫啊,昨天對我不是挺能作的?今天任由楚二這麽踩在你頭上耍橫?”

係統:【呸!還不是你出手太快,搶了我家宿主表現的機會。】

唐檸:【楚遠博不是重要角色,又沒有作精積分,懶得營業,反正他大的壞事也沒幹,就是嘴欠,爺爺都幫我罵回去了。】

係統看著那張支票:【嘿嘿嘿,不過錢既然都進咱們手裏了,那可就沒江燼什麽事了。】

楚硯:“江燼,你做了什麽菜?快打開讓我們看看啊,這個餐盤還蠻好看的。”

楚遠博恭維道:“這餐盤來頭可不小,去年在蘇富比的拍賣會上出現過,最後一整套餐具的成交價好像是250萬美元?”

梅嬸:“這不是我們廚房的盤子,喲,江少爺,您這是做了什麽人間難得幾回見的神仙菜式啊,還特意配個古董盤子?”

一直都氣定神閑的江燼,罕見地有幾分心虛,摸了摸鼻子,“我之前摔地上,衣服髒了,管家幫我送衣服過來,聽說我在做菜,順便捎了個盤子。”

楚硯:“打開唄。”

江燼生無可戀地掀開了蓋子。

華貴古雅的餐盤裏,放的是切的奇形怪狀的番茄,上麵撒了白糖。

輸人不輸陣,做菜江燼是輸了,這個昂貴的古董盤子就是他鼎信太子爺最後的牌麵QAQ

眾人:“???”

梅嬸:“這是糖水番茄嗎?我就沒見過比它更災難現場的番茄。”

江燼:“怎麽沒見過?你去廚房看看!它可比我前麵那幾盤番茄炒蛋好多了好吧?起碼不是黑乎乎的黏狀物體,那才是真正的災難現場。”

眾人:“……”

你口吻要這麽驕傲的嗎?

楚硯美滋滋:“那今天這場廚藝大比拚,就承讓啦!”

江燼再看看唐檸那邊,都快把楚硯煎的牛排吃光了,心裏更悲傷了。

楚遠博有求於江燼,隻好強行尬吹:“其實這個番茄切的,極具藝術氣息,有一種後現代先鋒式抽象之美,是這些下人不懂欣賞,賢侄你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楚震南嚐了一口,立刻吐出來:“呸!這不是糖啊,是味精,齁死我了。”

江燼:TAT

因為番茄炒蛋接連失敗,他就換了據說是更簡單的糖水番茄,但是時間太緊了,反正找到一罐白色的調味料就倒了進來,居然找錯了嗎?

梅嬸憋著笑:“啊,是這樣的,一般白糖是顆粒粗一點,但有一種綿白糖顆粒比較細,確實有點像味精,可能江少才會拿錯。”

才怪!哪裏像了啊?就算光聞也能聞出來吧,白糖有甜氣啊,味精聞起來很鮮的!

江燼:“你要是想笑就笑吧,別把自己憋壞了。”

梅嬸:“我們都是專業的家政工作人員,受過專業的訓練,不會笑雇主朋友的……噗!”

江燼再次:TAT

所以你還是笑了啊喂!

梅嬸真不想笑的,實在是在一個自己擅長的領域,出現一個小白萌新,明明很菜,但是還特別傲氣,然後翻車之後,就會覺得還挺好玩的。

江燼這個人,心眼特別小,小肚雞腸,睚眥必報。

唐檸怕他記恨梅嬸,連忙開口,轉移大家的注意力,“梅嬸,湯包蒸好了嗎?”

梅嬸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我去端!”

江燼秒懂唐檸的意思,“我在你心裏就這?”

唐檸:“?”

江燼:“我再怎麽樣,也不至於自降身價,去跟一個下人計較吧?”

唐檸:“那謝謝江少爺不惜自降身價,願意跟我計較。”

“在你心裏,把自己當下人?”

“在我心裏,人人平等。”

江燼精致如畫的麵容上,笑意淡了,換成怒容。

他就沒辦法跟唐檸好好說話!

非得被她氣出高血壓不可。

江燼生悶氣。

唐檸開開心心地吃蟹黃湯包。

梅嬸手藝一如既往的好,湯包端上來,表皮薄的像是一張紙,吹彈可破。

先用吸管紮開湯包的皮,蟹黃的香味一下子撲麵而來,湯汁鮮美,極嫩,入口即化。

吸完裏麵的汁後,外麵的皮可以蘸醋吃,一口下去,被鎖在皮上蟹黃的鮮和豬肉的肥美,同時在味蕾迸發。

唐檸豎起大拇指:“真好吃!”

梅嬸:“下次再給少夫人做做蝦仁、筍丁的,是這種湯包的改良版。”

唐檸:“我都不想走了,晚上也留這裏吃湯包吧!”

楚震南哈哈大笑:“你這小饞貓,讓你來看爺爺,你整天這也忙、那也忙,各種找理由推脫。哦,現在有好吃的了,就不忙了?”

午飯過後,唐檸攙著楚爺爺在花園裏散步。

楚硯:“爺爺,我回公司了。”

楚震南:“急著回去幹嘛?你中午不休息,人家員工也得休息啊,陪我散完步再走嘛。”

江燼先一步擠到楚震南身邊,“爺爺,我扶您。”免得又看到唐檸和楚硯一左一右攙著老爺子的心塞畫麵。

楚震南的手機鈴聲響起,接通以後是江君如,“楚伯伯您好,我兒子是在您那邊嗎?”

楚震南:“對。”

江君如:“麻煩您,讓他看一下手機。”

楚震南:“我正說明天想去找你爸下棋呢。”

江君如:“我爸也念叨著,您好久沒和他下棋了,我這就告訴他,他一定很開心。”

楚震南:“老江就是個臭棋簍子!人菜還癮大。”

江君如笑著說:“我爸不光下的慢,下一步想好久,還愛悔棋,除了您,真沒幾個人願意陪他下棋了,那我就不打擾您了。”

掛斷電話,楚震南對江燼說:“你媽叫你看手機。”

因為唐檸昨晚被黎詩柔的消息驚醒,江燼特意把手機調到靜音模式,拿出來一看,江君如換著不同的號碼,給他打了一整個頁麵的未接來電。

江燼連忙打回去,“媽。”

江君如語氣暴躁到近乎嘶吼,“醫生說輸液時摸不著你的人影,江燼你是三歲半嗎?這點小事都要我操心!”一說完立馬掛斷。

江燼今天真是對三歲半PTSD了,楚硯也說三歲半,老媽也說三歲半,我有那麽幼稚嗎?

江燼悶悶地說:“我回醫院。”

楚震南怕唐檸跟他一起走,搶著說:“小檸,你可答應了陪爺爺散步的。”

江燼走了,楚震南覺得空氣都變得清新多了!

楚震南和唐檸閑聊,語氣要多慈祥有多慈祥,“小檸,爺爺老了,不太能跟得上你們年輕人的潮流,你這個是重工業朋克風劉海嗎?是挺漂亮的,但會不會有點遮眼睛啊?爺爺沒其他意思啊,就是你要是擋眼的話,可以……”

楚震南還在斟酌詞句,他非常注重和唐檸的溝通,總怕話說的太重,反而起到逆反效果,學了很多青少年心理健康方麵的課程,盡量讓措辭顯得委婉一些。

唐檸的劉海真的太長也太厚了,楚震南老怕她頭發打眼睛上會疼,而且頭發上的細菌也多,萬一進眼睛會感染,得了結膜炎怎麽辦?

楚震南:“我知道我這個心態有問題,在網上被年輕人調侃,說有一種冷叫你媽覺得你冷,恨不得在秋天就給你穿上貂,但是吧,我總怕你,對吧,你要是運動,比如說跑步,跑起來頭發打不打眼睛?還有什麽沙子啊、灰塵啊……”

在他喋喋不休的時候,唐檸找梅嬸借來一個皮筋,讓梅嬸先幫她拿著眼鏡,用手把劉海往上一抓,紮了一個丸子頭。

唐檸劉海這麽長,其實有兩方麵的原因,第一就是她真的沒有錢去理發店剪劉海。

女孩子剪個劉海憑什麽那麽貴啊?不就是幾剪刀哢哢下去的事嗎?最便宜的居然都要三十塊QAQ

第二則是,唐檸很自卑,社恐,不想麵對別人的目光,覺得自己長得很醜,不想讓人看到她的臉,尤其是害怕被江燼看到。

重來一世,其實這些事都無所謂了。

因為黎詩柔的刻意打壓,從小到大,唐檸身邊的所有人都罵她醜。

唐檸如今看開了,何必在意旁人的目光?

至於江燼,爪巴!

少女清淩淩的麵容,仿佛夜色下幽然綻放的曇花。

網友都說黎詩柔很美,從各種角度吹噓她的神顏,說她是內娛女星顏值的天花板,分析她的眼睛有多絕,鼻梁有多高,唇形有多美。

唐檸和黎詩柔的那種好看全然不同,你不會去分析,她的五官分別有多漂亮,而是整個人就是那種清麗出塵的美。

如果拿著黎詩柔的臉當模板去整容,可以整出來一個大美女,但沒人會想要照著唐檸去整,這是動刀子整不出來的。不是說把哪一部分微調成什麽樣,就會有這種美。

非要概括的話,仙姿玉容,高逸如同《洛神賦》裏的神女降臨人間。

眾人全都看呆了。

仿佛時間都靜止了一瞬。

梅嬸愣神好久,才把那副又厚又笨重的黑框眼鏡遞回唐檸手裏,“難怪人家都說,眼鏡是顏值封印器,少夫人,您這都可以去拍變裝視頻了,前後都不用化妝換衣服,摘個眼鏡就行。”

唐檸:“梅嬸你就會和我開玩笑,行,改天咱們倆組個變裝二人組!爆火全網絡,新一代網紅就是我們了。”

楚震南像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小檸,爺爺是不是管的太寬了?”

唐檸元氣滿滿:“沒有啊,把頭發紮起來,眼睛確實清爽點嘛!”

楚硯邊說邊走:“最多隻能散步半小時,我必須得走,咦,江燼,你怎麽又回來了?”

然而許久都沒有得到回聲。

走出去老遠的楚硯回頭,才發現江燼還站在原地,“杵那幹嘛呢?是不是太疼了?走不動路了?要不我叫人送你回醫院吧。”

江燼還是沒有理他。

楚硯跑過去推了一把江燼,江燼才回過神來,“啊?”

江燼本來已經走了。

但越想越不甘心。

反正就是看不得唐檸和楚硯二人世界!

恰好管家說:“少爺,您的錢包落在楚公館了,我派人去取一下。”

江燼:“我自己回去拿。”

他想明白了!

就是嘛,楚硯是黎詩柔的男朋友,楚爺爺卻老是要把他和唐檸湊對,我當然看不下去了。

楚爺爺總想破壞黎詩柔和楚硯的感情。

我這是為了保護黎詩柔!

今天說什麽也得把唐檸帶走。

車子又重新開了回來,江燼恰好見到唐檸紮起劉海的這一幕。

不遠處,唐檸正在和楚震南說笑。

楚震南給她看手機,“快看遊雲驍。”

梅嬸:“遊雲驍可比咱們先當了網紅,他在網上太火了,今天上午一下子爆火,就靠著那一段手握鋼索跳直升機的視頻,人家都說他這是人類作死行為大賞!”

唐檸看著視頻裏原本拉風酷炫的遊雲驍,被配了各種特效和表情包之後,變得特別沙雕,忍不住撲哧一笑。

哈士奇圍著唐檸打轉,楚震南:“我有時候覺得遊雲驍就像咱們家這隻二哈。”

她笑盈盈地拿大骨頭逗二哈,“握手,先握手才給你吃。”

江燼:“唐檸在楚公館,為什麽是這樣子?”

楚硯:“???”

完全不曉得他在問什麽。

遠處的少女姿色傾城,笑容靈動,和江燼從前見到的所有唐檸都不一樣。

既不是一聲不吭,好像縮在陰溝裏的老鼠;也不是知道他欺騙她的感情後,瘋狂陰翳如同帶著黏膩膿液的藤蔓。

江燼最喜歡黎詩柔的一點,就是她那永遠幹淨出塵、溫暖陽光的笑容。

可是和唐檸一比,黎詩柔簡直像是成了一個低配版,就連她往日的笑,仔細想起來都顯得很假,因為黎詩柔笑得和江燼一樣標準。

江燼的笑是對著鏡子練出來的,知道從哪個角度呈現出來會最完美。

唐檸的笑不是那樣,而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她有時候會露出小虎牙,有時候又是淺淺的小梨渦,哈士奇把水甩到她身上,她大笑著追它:“好啊,你偷襲我,我要報複回去的!”

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笑容,落在別人眼裏是不是完美,隻是發自內心地笑著。

這樣的唐檸是一個多麽耀眼奪目的發光體啊!

可這怎麽會是唐檸呢?

江燼焦躁無比,一把抓住楚硯的手臂,又一次質問道:“唐檸在楚公館,為什麽是這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