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硯回到楚公館, 第一個去的地方就是書房。

書房的燈果然還亮著。

書桌旁沒有人。

唐檸在書架旁邊拿書。

少女微微踮起腳尖,去夠最上層的書。

楚硯知道她能夠到,可還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過去, 幫她拿下那本書。

就在不久前, 同樣是這個位置,同樣是這一件事,他漠然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通過數學計算了一下, 書架的位置和唐檸的身高,確定她隻要踮腳就能夠到, 他隻是口頭指點唐檸拿哪本書。

當時還被遊雲驍指責,對女性不夠紳士, 太過直男。

楚硯把書遞給唐檸。

長長的書架之間,他高大的影子把唐檸完全覆蓋。

那就像是, 她屬於他。

他們的影子那麽親密地相擁著。

而嬌小影子的主人,卻對他漠不關心。少女低頭,捧著手裏的書看,他隻能看到她如同羊脂白玉般的小巧耳垂。

楚硯:“回座位上看吧, 那邊光線更好。”

唐檸邊走,還在邊翻書。

楚硯怕她撞到,走在她旁邊護著他。

唐檸從頭到尾,都沒有抬頭看楚硯一眼,但確實是走的他所牽引的方向。

隻是這樣的依賴,就讓楚硯心裏無比滿足。

中間唐檸去了一趟洗手間。

楚硯見到她的手機屏幕亮起。

是岑寒發來的消息:【雖然和你說的晚安,但猜測你還沒有睡, 錄了一段海風的聲音, 睡前聽聽這樣的白噪音, 會對睡眠很好。】

楚硯俊美的麵容上,閃過一道嫉妒,原本開闊的眉宇間,都染上了鬱氣。

他翻看聊天記錄,岑寒之前給唐檸打過語音通話。

她們聊了什麽?

她向岑寒傾訴了自己的心事嗎?

楚硯腦海裏又閃過唐檸緊緊依偎在岑寒懷裏的畫麵。

他先前以為,唐檸對岑寒沒有雛鳥情結。

但也可能有。

況且,不管有還是沒有……可以完全確定的是另一點,唐檸對岑寒很感興趣!

她不向任何人傾訴自己的心事,恐怕連對爺爺也不說。

但她對岑寒講,她可能是想要尋求岑寒的愛憐,也可能是在利用心理學,用自己的痛苦和弱點來換取和他拉近關係。

鬼使神差的,楚硯刪掉了這兩條信息。

唐檸回來時,楚硯已經若無其事地坐回了座位上,還和唐檸笑著分享公司裏的趣事:“你說東家有喜,放假三天,所有人都樂瘋了,隻有負責網絡銷售的同事忙瘋了,因為打折力度太大,衝進來太多網友購買,後台都差點癱瘓。”

放在從前,楚硯絕對不會去做這樣的事。

他向來恪守君子的行為準則。

別說去刪除別人的微信信息了,他都不會看別人的手機屏幕一眼。

可現在他非但這樣做了。

還在心裏咒罵岑寒。

為什麽要對別人的妻子,發這麽曖昧的信息?

明明知道自己這個行為,其實沒有任何意義。

隻要唐檸還對岑寒感興趣,那麽刪不刪他的一條海風錄音,根本不會影響她繼續和岑寒接觸。

而且看樣子,岑寒也十分喜歡唐檸。

不然為什麽要發這種信息!

從前的楚硯,或許在別人眼裏很高尚。

但現在的他,開始變得卑劣。

這是一份危險的愛。

它讓楚硯變得不像自己。

而他卻還嫌這樣的自己,不夠阻攔岑寒和唐檸相愛。

唐檸:“等這件事情結束,再幫網絡銷售部的員工們補一下假期。”

明明知道她不過是在談工作,但楚硯還是十分欣喜於她的回應:“好。”

到了十二點半,唐檸去睡了。

楚硯還在書房裏,繼續編寫代碼。

他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搬到了唐檸先前坐的位置上。

空氣中似乎還殘餘著少女身上的幽冷香氣。

楚硯昨晚就是一夜沒睡,那是被唐檸說的話在反複拷問靈魂。

他今天又是一夜沒睡,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裏,熬夜熬到滿是通紅的血絲。

他的身體狀態糟糕透了。

但他的精神卻極為亢奮!

一聽到唐檸臥室傳來的開門聲,楚硯就興衝衝地跑過去,他揮舞著自己的手機,將近一米九的大個子,卻手舞足蹈,興奮的像個孩子,“檸檸,早上好!我幫你編寫好了一份線上的醫學庫搜索軟件,隻要把這個APP裝在你的手機裏,以後你再想查詢什麽資料,就可以——”

唐檸冷漠地抬頭,望向楚硯。

從身高上來看,楚硯對唐檸有絕對的壓製。

而實際上,隻是少女的一個眼神,他就像是被釘在了原地。

他聽到了她清清泠泠的聲音,可說的話卻殘忍無比,“楚硯,為什麽要做這麽多餘的事?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就在兩天前,你還可以為了黎詩柔,放棄環宇繼承人的身份,去找她私奔。變心變得太快,隻會讓人覺得你的愛很輕賤!”

從她那雙好看的紅唇裏吐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是殺人的利劍!

楚硯一步步後退,滿臉都是痛苦之色,“不,別這樣說,檸檸,你明知道不是這樣的……”

在編寫這個軟件的代碼時,楚硯十分疲憊,但整個人的心情,都是充滿著期待感。

他剛剛得知,唐檸發生變化,是因為江燼欺騙她的感情。

她從前在愛裏受過傷害。

楚硯想要去溫暖她。

哪怕楚硯自己本身,並不是什麽小太陽似的性格,能夠源源不斷地向外散發溫暖。不是黎詩柔那種元氣少女,也不是遊雲驍那種陽光男孩。

但他還是想要用他的愛,用他的心意,去給唐檸溫暖。

可現在,他整個人如墜冰窟!

我的愛在她眼裏這樣一文不值。

她隻是一個漫不經心的眼神,都能要了楚硯的命,更何況是這樣冷酷無比的話。

楚硯的心口劇烈地疼著。

神思恍惚,腳步踩空,從二樓的樓梯上滾落了下去。

他的腦袋撞到欄杆上,流了好多血,他卻對那種疼痛渾然不覺,手腳並用地沿著樓梯重新爬上來,拽著唐檸裙子的一角,卑微又無助地向她解釋:“不是這樣的。”

門外,傳來梅嬸的驚訝的聲音:“江董?這麽早就來了!”

江君如連夜從國外飛回來,在楚公館的門口等了好幾個小時,衣服上都沾染了清晨的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