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遊雲驍回國, 發生的這一切,在唐檸眼裏,都隻是一場遊戲嗎?

是她針對江燼的一場遊戲。

江燼欺騙了她的感情, 她出手報複江燼。

而遊雲驍在這場遊戲裏, 甚至連姓名都不配擁有,隻是被唐檸拉進來的一個局外人,她利用他刺激江燼罷了。

唐檸:“遊戲結束了,這場戲該散場了, 你好像演戲演的太逼真,都忘記你根本不喜歡我了, 其實前後不過短短五天而已,這麽投入的嗎?”

少女蔥段似的手指, 挑起身穿燕尾服少年的下巴,她的氣息逼近, 帶著一股幽幽然的冷香。

原來他所有的深情,在她眼裏都隻是一場笑話。

她一直都無比清醒。

隻有他墜入了這灘泥沼之中。

而她甚至不曾有一絲一毫的感動。

遊雲驍在這一刻,無比深刻地認識到了一個事實。

他澀然開口:“唐檸,我根本不是什麽大俠, 我很自私,從前想當大俠隻是想滿足自己的英雄夢,這是我早該在意識到自己成為江燼的幫凶時,就應當想明白的。

我現在想明白了另一點,我不是想要拯救你,隻是因為我喜歡你。是因為我怕被你拒絕,是因為我知道你深愛江燼, 所以我打著大俠的旗幟, 接著拯救和守護的名義, 接近你。”

他從口袋裏取出了一個包裝精美的鑽戒盒子,寬厚有力的手牢牢地握著它,打開以後,裏麵是一枚鑽石戒指,就是他參加《智勇大闖關》,為唐檸所贏來的。

英俊的板寸少年,瞳眸黑亮,聲音清朗:“唐檸,今天我跪在這裏向你求婚,和江燼那些計謀,和我所謂的大俠夢,所謂的為過往的錯誤贖罪,所謂的想要補償你,全都沒有關係。

隻是因為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更確切地來說,是愛,我深深的愛著你,遠比我以為的更早,盡管連我自己都說不清,這份感情從何而起,但我很抱歉的是,直到今天才意識到,它是一份遲來的表白,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嗎?

我剛才沒有對你說完的是,我昨晚回了明華中學一趟,那棵樹並沒有被許願的福袋壓壞,它長得越來越茁壯了,上麵掛滿了紅色的福袋。

我把寫著你和我兩個人名字的福袋,也掛了上去,掛到了最高的地方。我很遺憾,曾經年少不識情滋味,明明你和我一起路過它很多次,我卻沒有更早地把它掛上去。”

他的聲音堅定,沒了最初的慌亂無措,每一個咬字都極為清晰,這份表白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把一切都置之度外。

就連台下的遊鬆濤都很怔然,他從來沒有在自家兒子的臉上,見過這樣堅毅的神情。

遊雲驍:“我知道自己從前很愚蠢,總是自以為是,總是搖擺不定。我明明知道錯的是江燼,我想要站在你這一邊,可我又拋不開和他的兄弟情。黎詩柔和你明明立場相對,但我總想著有沒有一個既不傷害你,也不傷害她的兩全方法。

我曾經讓你失望過嗎?我在這樣的搖擺行為當中,曾經傷害過你嗎?但是今時今日,我心方定。我把一切都想明白了,從今天開始,不管再發生什麽樣的事情,哪怕是再過上一百年,我也不會再有任何改變!”

唐檸錯愕地看著遊雲驍。

她隻不過是利用遊雲驍性格裏的弱點,因為他想要當大俠,因為他想要拯救別人,把他變成自己的一顆棋子。

可現在遊雲驍卻說,他喜歡她。

他說他從很早以前,就開始喜歡她了。

她都疑心,他是不是被她操控人心的方法給洗腦了?

才會誤以為自己是真的喜歡她。

遊雲驍怎麽會喜歡唐檸呢?

除了楚爺爺之外,這世上根本沒有人喜歡唐檸。

連她自己都既厭惡又唾棄從前那個唐檸。

唐檸不自覺地揚高了聲音,“你說你喜歡以前的我?這是我聽過最可笑的謊話,我有什麽讓你喜歡的?是你自己罵過我懦弱,是你自己說過不屑於與我為伍。你沒有聽到她們都是怎麽說嗎?唐檸永遠都陰沉沉地躲在角落裏,又自卑又窩囊,連和人對視都不敢,說話聲音比蚊子還小,活該成為萬人嫌。”

粉色的透明果凍團子,撲進唐檸懷裏安慰她:【不是你的錯,宿主,是黎詩柔故意打壓你,是黎四海和韓雅整天PUA你,你那時候還太小了,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你卻成為一個溫柔又善良的人,你已經做的很棒了!】

遊雲驍單膝跪在地上,輕輕執起唐檸的指尖,放在自己的唇邊,落下一個溫柔無比的吻,“是的,我喜歡唐檸,一直一直都很喜歡,不管是過去連和人說話都不敢的唐檸,還是現在光芒萬丈的唐檸。”

係統:【騙子!他要是從前就喜歡你,前世又怎麽會害死你?】

唐檸也從那種情緒裏掙脫了出來,“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這是假的,遊雲驍,你隻是太入戲了而已。你為了追求我,付出了太多,最後感動了自己。”

她重新審視遊雲驍。

她不認為從前的遊雲驍喜歡從前的唐檸。

但這一刻,遊雲驍一定是深深地愛著她。

不管那是不是出自於他非理性的自我投射。

否則的話,遊雲驍不會當著全世界觀眾的麵跪在這裏,給唐檸當狗。

唐檸忽然笑了一笑,她原本美得極清麗,但當這樣的笑容在她的芙蓉麵上搖曳時,卻多了一股難言的妖媚。

銷魂蝕骨,魅惑天成。

遊雲驍心髒跳得快的過分。

唐檸把她的右手,遞到遊雲驍的掌心裏。

遊雲驍原本恢複平穩的聲音,又一次開始發顫,他用了許久都找不回自己的聲音,“我、我……你、你是要……”

遊雲瓊催促道:“二傻子發什麽呆,戴呀。”

都舍身當狗了,再追不到媳婦,遊雲驍一輩子被釘死在恥辱柱上吧!

遊雲驍極力克製著自己顫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為唐檸戴上那枚鑽戒。

這是他此生最幸福的時刻,沒有之一!

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像是踩在雲上,輕飄飄的,很不真實。

太過幸福以至於,讓人難免誤以為,是否產生了幻覺?好怕這一切隻是一場美夢。

遊雲驍甚至忍不住把手放在自己的嘴裏,咬了一口,疼的他立刻就直叫喚。

大家全都笑了起來。

遊雲驍一把抱起唐檸,抱著她就感覺像是抱著整個世界一樣!

他開心地原地轉圈圈,唐檸也被他抱著一起轉圈,潔白的婚紗裙擺如同雪絨花一般,在空中散落。

遊雲驍形容不出來自己這一刻那種幸福滿足的感覺。

就像是全世界的花都開了,像是所有的人都洋溢著笑臉,在他的世界裏,就連混亂無比的戰場上,都飛出了白色的和平鴿,愛充斥著每一個角落。

恐怕未來即便是獲得世界賽的拳王獎項,即便是實現自己一直在做的振興鄉村教育的慈善事業總目標,遊雲驍也不會比此刻更加幸福。

這種巨大的幸福感,甚至催生出了一種極致的恐慌。

他太怕失去這一切了。

急著想要去確認。

他撩開唐檸婚紗上的頭紗,把雙唇靠向她,卻又怕唐突到她,輕聲問道:“我可以嗎?”

唐檸隻是含笑望著他。

那讓他想起從前的每一次,她都是這樣看著他。

不管他是在球場上打籃球,還是和朋友放肆地撒野,還是在平價服裝裏為她去搶一件連衣裙,少女那雙茶色瞳眸裏,總是這樣寧靜又悠遠地映照著他的倒影。

遊雲驍就是那位為她浴血沙場的將軍,而他的女孩,站在城牆之上,等著他凱旋歸來。

遊雲驍雙唇滾燙,甚至抑製不住地顫抖著,笨拙地貼向少女的紅唇。

楚震南倒也覺得沒什麽,挺好的,起碼遊雲驍是真心喜歡唐檸,不像她嫁給楚硯,隻是娃娃親定下的婚約,沒有感情基礎。

眼睜睜地看著遊雲驍吻向唐檸,楚硯的心卻是一陣尖銳的疼痛,他失去了往日矜貴的氣度,腳步慌亂無比,而不是從前每一步都能走出好似尺子丈量出的等距長度。

他跌跌撞撞地走向擁吻的那對少年少女。

被揚起的婚紗頭紗落下,把遊雲驍和唐檸一同包裹在其中。

喧鬧的訂婚宴上,她們兩人之間仿佛自成一個小世界。

這是一幅如同童話般美好的畫麵。

就連空氣都泛出櫻花般香甜的氣息。

從校服到婚紗,從愛而不自知到勇敢表白,從搶親大戰到最終抱得美人歸。

全場都響起熱烈的掌聲。

隻有楚硯腳步倉皇,被這幅甜蜜的畫麵刺痛了雙眼。

他摔倒了。

卻又重新爬起來,再次踉踉蹌蹌地奔向唐檸。

楚硯,停下吧。

你應當為自己維持最後一丁點體麵。

就算走到她麵前,又能做什麽?又能說什麽呢?

他的眼睛忽而一亮,契約!

那份婚姻契約,唐檸和我簽過契約的。

她一定會選我,而不是遊雲驍,反正遊雲驍已經這麽愛她了,就算她和我訂婚,他也一樣無法停止對她的愛。

那就是唐檸所喜歡的,不是嗎?

享受著那種把別人的感情玩弄於鼓掌之間的支配快感。

熱衷於踐踏別人真摯的愛。

可如果嫁給遊雲驍,他那麽愛她,獨占欲那麽強,又怎麽會容忍她和其他男人搞婚外地下情?

楚硯這時,終於走到了唐檸麵前。

她在和遊雲驍接吻,卻仍舊漫不經心地看著走來的楚硯。

遊雲驍無比投入,他沒有什麽吻技,這是他的初吻,由於太過緊張,甚至笨拙地磕到了牙齒,他的動作十分僵硬。

他甚至不敢看唐檸的眼睛,害羞地闔著雙眼,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

唇瓣上傳來那種過電般的觸感,蔓延至全身。

遊雲驍就像被蒸熟了一樣。

一張臉早就紅透了,又懊惱於自己錯失了唐檸被親吻時的表情,因為不會換氣,他隻得在缺氧前停止了這漫長又深情的一吻。

當他終於睜開眼,向唐檸道歉:“我吻技是不是很爛?下次我一定表現的更好,我下次要看著你的眼睛。”

卻看到楚硯來到唐檸身邊,在她耳邊輕聲說著什麽。

遊雲驍什麽也沒聽到。

隻有唐檸一個人聽到了。

楚硯說的是:“選我,你仍舊可以得到遊雲驍。但選擇遊雲驍,你就會失去那份契約上所寫的,以後可能出現的其他小鮮肉。比如,你似乎對岑寒很感興趣。”

楚淵現在想明白了。

唐檸怎麽會被江燼嚇到呢?

江燼不過是她的一條狗,像遊雲驍這樣的狗。

即便是她被江燼囚禁,他也仍舊受她所操控。

他想起來江燼被警方帶走時,手上詭異的傷勢。

唐檸完好無缺,而囚禁唐檸的江燼,手指卻被夾爛了,鮮血淋漓。

所以唐檸根本不會被江燼嚇得,隻能躲進岑寒的懷裏。

根本沒有什麽雛鳥情結。

她玩膩江燼了。

她想把岑寒也變成自己的獵物。

唐檸微微挑眉,不管是遊雲驍還是楚硯,今天做的事情,都在她的預料之外。

楚硯有機會擺脫這份婚約,居然沒有偷著樂,而是上趕著來找綠帽子戴?

當然了,她本來也不是想和遊雲驍書寫什麽王子和公主的幸福童話。

唐檸又一次笑了起來,她的音色很甜,像是盛夏時節白玉勺子攪過青花瓷碗,和裏麵裝著酸梅湯的冰塊一同在碗壁上碰撞,那種甜到直沁人心的聲音,“遊雲驍,你幸福嗎?”

遊雲驍重重地點頭:“幸福的快要死掉了!不過我姐姐說,這個鑽戒不值錢,我還給你準備了別的鑽戒,有克拉數特別大的,有顏色特別好看的,你以後可以換著戴。”

“不,我隻要這一枚。”說著這句話的唐檸,卻摘下手指上戴的鑽戒,把它扔出了窗外。

外麵就是一整片漫無邊際的湖泊。

“遊雲驍,不是想要當我的狗嗎?我們來玩個遊戲吧,去把它找回來,不要借助於任何人的幫助。就像主人每次扔出去飛盤,狗狗都會用嘴咬著撿回來那樣,讓我看看你是不是一條合格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