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勞燕分飛
直到臨近尉遲浣的大婚之日，張雨茹才從顓頊那得知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到底是誰。又驚又怒之下，張雨茹又兀自責怪起自己來。
顓頊奇怪地瞧著她，似乎有些不明白她這奇怪的想法：“你一沒有將合歡散給楊青綰，二沒有慫恿段柔去慫恿尉遲浣送湯。怎麽又是你的問題了？”
“若不是我露出馬腳紕漏。林子書何需那般護著我……若沒有這些事，楊青綰也不會記恨到他的頭上了。”張雨茹歎了一口氣，抓著瓷杯的手又是緊了些。
“嗯，你這麽一說，確實也是有幾分道理。”顓頊垂眼瞧著她，不動聲色地又勸了幾句：“可是這楊青綰也太過陰狠了，不直接衝著林子書來，倒是另辟蹊徑。沒了尉遲浣……林子書怕是比自己缺胳膊少腿了還難受吧。”
“……阿浣早些時候便叫我將她珍藏多年的定情信物完璧歸趙……以前便一直在猶豫，現在倒好，更是不知該如何應對了。”張雨茹說著，將那一對福祿娃娃從袖中拿了出來。就著燭光反複翻看。
“還是還給他吧，不然，他是不會死心的。”顓頊盯著那玉配件看了好一會兒，突然用一種過來人的口吻說道：“聽說尉遲少將軍請命護送尉遲浣出塞。”
“嗯。”張雨茹點了點頭道：“本來林子書想要去，可是阿璟怕他做些衝動的事情，便先一步將皇令請了下來……我們這些人啊，看似風光，其實都是被名聲所累。倒不如你們這些江湖俠士來得快活自在。”
“快活自在……你真這麽認為嗎？”顓頊自嘲一笑。並沒有與張雨茹繼續深入這個話題：“看樣子，你會與楊青綰獨處好幾日了，需多加小心。凡事……不要衝動。”
“我明白。”一提到楊青綰，張雨茹的眼神便冷了幾分。
……
尉遲浣出嫁那日，後唐整個京城一片歡騰。繁瑣的儀式之後，張雨茹作為長嫂將尉遲浣從閨房之中扶了出來，並引導著她趴在尉遲璟的背上。
按照後唐的禮製，女兒家出嫁，應由長兄背著走出娘家門。尉遲浣本來以為，自己的眼淚早就這幾日流幹了，卻沒想到手剛碰到尉遲璟的背脊。她便忍不住哭了出來。
滾燙的淚水落在尉遲璟的後背上，濡濕了尉遲璟的衣衫。
“哥哥。”尉遲浣哽咽著輕輕叫了一聲尉遲璟。尉遲璟怕自己情緒失控，也隻敢唔了一聲當做回應。
“哥哥，以後父親母親，都勞您照顧了……”韃靼到底有多遠，尉遲浣並不清楚。可是她卻很是清楚，此去山高水長，想要再回一趟中原，見一次家人，怕是難上加難了。
“……好。”尉遲璟小心地背著尉遲浣，在歡快的喜樂聲中沿著尉遲府的回廊向前走著。尉遲浣哭了多久，他的心便疼了有多久：“為兄昨日已經請命互送和親隊伍至兩國交界處，皇上也是恩準了……你不要怕，有哥哥保護著你呐。”
“嗯，阿浣不怕。”尉遲浣帶著哭腔應著，話音剛落，又忍不住低聲抽泣起來。以前她從來都是同情憐憫著張雨茹的處境的，可是這孤身一人到底是個什麽滋味她今日才算是感同身受。想到這兒，阿浣忍不住又將尉遲璟摟得緊了些：“大哥……阿浣求您一件事，以後……大哥對雨茹嫂嫂好一些吧，仔細想想，阿浣此番遠嫁，可不是和嫂嫂一樣了麽……阿浣私心覺得，若是大哥能讓嫂嫂幸福安樂，阿浣此去韃靼，大概也能過上幸福安樂的日子吧。”
“……嗯，好。你一定會過上幸福安樂的日子，一定的。”尉遲浣說出來的話讓尉遲璟心疼得緊，他木訥地又是點了點頭，現在的他，除了一個勁地答應尉遲浣的要求以外，似乎便已經不會別的事情了。
“謝謝……大哥。”阿浣聽了尉遲璟的話，心滿意足地摟緊了尉遲璟的脖頸。不覺間，溫熱的淚水又是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滾落至尉遲璟的衣襟裏。
這兀自悲傷的兩兄妹並未察覺在走廊的拐角處，有人伺機而動。那人一身黑衣，又以黑巾蒙麵，露出來的一雙眼睛正憤恨地瞧著正背著阿浣緩緩前行的尉遲璟。
正當他打算拔劍而出的時候，突然卻被人一把拉進了角落的陰影裏。
“你在衝出去之前，最好想清楚。你這樣做，到底是不是在救阿浣。”張雨茹冷冷地瞧著黑衣人，就好像一早就知道他是誰一般。
見對方隻是沉默，時不時還會轉過頭來看向阿浣漸行漸遠的身影，張雨茹冰冷的表情終於有所鬆動：“這是她讓我轉交給你的。我心有疑慮，一直不知該如何給你。現在看來……應該是時候了。”他估東劃。
說著，張雨茹便從袖中拿出那一對福祿娃娃，遞給了那人。黑衣人愣了半晌，直到前堂的哄鬧聲漸漸遠離二人，這才伸出手來去接。
“……這真是她要你給我的？”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掌中的福祿娃娃，回憶如潮水湧來。
“是。”張雨茹看著他揭下麵巾，一臉落魄的樣子，讓她很不好受：“阿浣用心良苦，你若真懂她，應該明白……她走出這麽一步，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她明明就是一個下不了狠心的人。對別人，對自己……都是如此。”
“你怎麽知道是我的。”林子書沒有抬頭瞧張雨茹，此時此刻，他滿心滿眼裏都是那一對笑眯了眼的玉娃娃。
“這很難猜嗎。”張雨茹抬起頭來，望向已經走向大門口的送親隊伍，眉頭輕蹙：“若說這世上誰能為阿浣毫不猶豫地以身犯險，怕是隻有你了吧……阿浣果然沒有看走眼。”
“不，最終……我還是沒有做到。”林子書痛苦地搖了搖頭，將那玉製配件握在手心裏，久久不願意放開。
“那是因為，阿浣勸了你。她不希望你做的事情，你從來都不會做，不是嗎？”張雨茹看著他，如是說道。見林子書隻是緊閉著眼睛，張雨茹歎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便神情自然地從那角落裏走了出去。
“……謝謝。”擦身而過時，林子書開了口。
張雨茹沒有回頭，卻因為他的這句話紅了眼眶。
不，你不要謝我。
阿浣也不要謝我。
原是我連累了你們。
張雨茹心裏這般想著，每邁出一步，視線便愈加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