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唇槍舌劍

眼看著韃靼王子赫連戰就要一事無成地離開了,可是偏偏在他離開的前一天晚上,宮裏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牽涉其中的人,不僅有楊妃、萬妃,甚至還有一直都有張雨茹護著的尉遲浣。

酉時。本應該安靜下來的禦書房裏卻擠滿了人。且都還是掖庭裏的嬪妃與女官。尉遲浣衣衫淩亂地跪在書房中央,還在因為剛才發生的事情而渾身發抖。相比之下,此事的另一位當事人要比她顯得悠然自得的多。

“赫連王子,朕請你解釋一下這眼前的狀況,總歸是不過分的吧。”見到尉遲浣這魂不守舍的模樣,宇文端化的語氣就變得深沉了不少,大有山雨欲來之勢。

“嗬嗬,旁人常說你族乃禮儀之邦。如今看來……不過如此。”赫連戰冷笑道,說到這兒還特地掃了尉遲浣一眼:“怎麽掖庭之中竟然還藏著些蠱惑人心之藥,且還下在本王的湯裏?本王倒是要問後唐皇帝一句,這又是為了什麽?”

“什麽湯?什麽藥?尉遲芳柔。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宇文端化被赫連戰說得莫名其妙,明知道這家夥是在故弄玄虛,隻好又問尉遲浣。

阿浣聞言抬頭,紅著眼睛看了看宇文,又瞧了瞧四周人各異的神態,突然將頭埋了下去:“奴婢冤枉。本是代替突然有疾在身的女官為王子送膳食……卻不知道,為何王子嚐了幾口湯水就……”

說到這兒,阿浣有些絕望地閉上眼睛。不願意再說下去。瞬間,書房裏便不自覺響起了竊竊私語的聲音。萬菁菁與楊青璿因為均有分擔後宮事務,這才會出現在禦書房。見得阿浣這樣。二人的表情微妙異常。

“有疾在身的女官?你可真會搪塞敷衍。敢問一句,是哪宮的女官,你可又報得上名諱?”赫連戰冷哼道,對於尉遲浣的說法嗤之以鼻。

“自然可以。奴婢在宮中當差雖久,輾轉也不過落在幾處地方。若不是與那人相識,奴婢又怎麽會願意代勞?”尉遲浣抬起頭來看了看赫連戰,又看向宇文端化:“皇上,可否請雎鳩宮的段柔芳婉上得禦書房來,與奴婢對峙?”

“你說什麽?”尉遲浣話音剛落。眾人皆驚。反應最大的,自然當屬這雎鳩宮的主人萬菁菁了:“阿浣,這話可不能亂說。好歹你也是從本宮宮裏出來的人,怎麽可以這般含血噴人?”

“奴婢沒有。”在赫連戰意料之外的,這個看起來柔弱不堪的小女人居然在受千夫所指的情況下如此冷靜。一絲驚訝,掠過那一雙幽深如夜的藍眸:“正是因為阿浣是從娘娘宮中出來的人,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阿浣也不會指名道姓的將那人給說出來。皇上,淑妃娘娘,請二位準了奴婢的這個請求,讓奴婢與段柔對峙,還奴婢一個清白。也正好將此事的來龍去脈給弄清楚,還赫連王子一個公道。”

“……愛妃,她口中所說的段柔,現在在何處?”宇文端化沉默了片刻,因為尉遲浣說得實在是懇切,也因為她的背後是尉遲府,宇文端化算是默許了尉遲浣的這個請求。

萬菁菁聞言一愣,臉上表現出些許驚慌失措:“段柔……段柔今日,不當差才是……來人啊,速速將段柔給本宮找出來!”

“是。”錦瑟聽了萬菁菁的吩咐之後,趕忙帶著幾個宮女魚貫而出。

萬菁菁看著幾人匆忙離開的背影,直到自己宮中的手下都出了禦書房,她這才轉過頭來半是寬慰半是哀怨地對皇上說道:“臣妾照皇上的吩咐去辦了,以證明臣妾宮中宮人的清白。”

這話說得甚是恰到好處,讓在場的眾人神色更為凝重了些。其中最不輕鬆的,便是一直暴露於眾人議論與指點之下的尉遲浣。

宇文端化見著阿浣的衣襟已經被撕破了大半,一大片雪白肌膚藏在這黛色的宮裝裏若隱若現,不禁眉頭一皺,向著小李子揚了揚下巴。

小李子心領神會,剛準備張羅著讓尉遲浣先下去換件衣服,錦瑟等人卻已經匆匆忙忙地闖了進來:“皇上,娘娘……段柔,段柔她……服毒了……”

“什麽?!”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禦書房裏瞬間就炸開了鍋。萬菁菁的臉色白了白,平複了心情之後這才又慢條斯理地問道:“什麽時候發現的。”

“奴婢一過去……就瞧見段柔在榻上睡著,房間裏也沒其他人……奴婢覺得奇怪,便上前去看了看,卻發現段柔的麵色青紫,嘴唇烏黑,旁邊,還有個白瓷瓶……”錦瑟顫顫巍巍地回著,她越是說得多,萬菁菁心裏便越是絕望。

“人呢。還能救活嗎。”萬菁菁一咬牙,打斷了錦瑟的絮叨,直入主題。

“禦醫正在給她紮針……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錦瑟猶豫躊躇著,最後還是硬著頭皮將這情況和盤托出。萬菁菁聞言,緩緩向後退後了幾步,若不是身後有人扶著她,估計她就真的是要跌坐當場了。

錦瑟帶過來的消息無疑對於尉遲浣或者萬菁菁而言,都是致命的打擊。尉遲浣本來也隻是覺得其中必有蹊蹺,眼下段柔轉眼便服毒自盡,其中緣由更值得他人去仔細推敲了。

“敢問錦瑟姑姑一句,段柔今日可是身著青白色纓絡羅浮裙?手上,還戴著一隻碧璽玉鐲?”為了能夠險中求生,尉遲浣抿了抿唇,已經顧不了那麽多。

忙著照顧萬菁菁的錦瑟沒想到她突然會這麽一問,低頭想了半天,發現尉遲浣將段柔的打扮都說了個完全,這才狐疑地點了點頭。

“皇上。如您所見,奴婢確實是見過段柔的。否則,為何奴婢會對她的穿著打扮如何記憶猶新呢?”尉遲浣見錦瑟給了自己一個肯定的答複,趕忙又看向宇文端化:“隻是……也怪奴婢莽撞,當時沒有多想,為何段柔身為雎鳩宮二等宮女,卻要越俎代庖為禦膳司做伺候王子膳食的活兒。現在想來,實在是太過詭異。這件事,或許是段柔所為沒錯,可是不見得與雎鳩宮有關係,更不見得與奴婢有關。還望皇上明察。”

說著,尉遲浣便五體投地地趴跪在殿前,靜靜等待著宇文端化下決斷。他貞夾圾。

“……來人,先將尉遲芳柔押到掖庭監。一切,等救活了段柔的性命再說。赫連王子,對此可有異議?”尉遲浣的自救能力讓宇文端化大鬆了一口氣,臨到尉遲浣被宮人帶走之前,他還特意問了赫連戰的意思,以保萬無一失。

“不,沒有。”赫連戰自打尉遲浣在據理力爭開始,便一直沉默。直到宇文端化直接來試探他的口風,他才懶洋洋地回了這麽一句。先前那股子誓要追究到底的勁頭,就好像在瞬間煙消雲散了一樣。

對於這個城府頗深的年輕王子,宇文端化真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可眼下似乎也不是探究這個異族王子的真實用意的時候,宇文端化現在一門心思都撲在了為尉遲浣洗脫罪名這一件事上,見赫連戰沒有阻攔的意思,便立馬讓人將尉遲浣帶了下去。

說是收監,倒不如說是保護起來更加合適。主角已經走了一個,留下來的另外一個看起來也不是什麽善茬。在書房裏呆著的幾個人也就陸續散了,各懷心思地回了自己的寢殿。

在回去的路上,赫連戰的沉默完全在他的隨從巴圖的意料之外:“殿下難道就打算這麽算了嗎?”

巴圖儼然是個直腸子,對於禦書房裏發生的一切完全在狀況之下。赫連戰負手在那回廊中慢條斯理地行著,與其說是回房休息,倒是更像在散步。

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這些事情好像都在他意料之內,卻又跳脫了他的掌握。赫連戰沉思了半晌,突然饒有興趣地一笑,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

“你知道那女官叫什麽名字嗎?”赫連戰突然問巴圖道。

巴圖撓了撓頭,想了半天,這才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腿道:“聽中原皇帝和那皇帝的嬪妃都稱呼她叫……叫什麽阿浣。”

“阿浣。尉遲……尉遲浣?”赫連戰沉吟了片刻,臉上的笑容更是明顯了。

“殿下,您是怎麽了?到這個時候了,您還笑得出來?”巴圖見到赫連戰嘴邊掛著的微笑,不解風情地問了這麽一句。在他看來,剛才發生的那些事情,壓根就沒有一件事情值得他們韃靼人值得開懷的。

“為何不笑。本王倒是覺得,經過今晚的這一場風波,父王交代的事情,本王終於可以辦成了。”赫連戰神秘兮兮地說道,爾後便又繼續往自己下榻的寢宮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