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永安公主一直高燒不退，這證明那個砒霜泥中砒霜的成分並不高，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壞事。等到這一夜一過，便是張雨茹守在女兒床頭的第四日。旁人都害怕她會被勞累所擊垮，可是奇怪的是，她一點都不累，甚至於一點睡意都沒有。
“……妹妹，你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楊青璿在這難熬的幾日裏都未曾出現，今日她剛一進門，就瞧見了張雨茹癡守在永安搖籃旁邊的模樣，讓她心裏一陣疼：“總歸是要吃點東西的吧。啊？”
張雨茹聞言，木訥地轉過頭來看了一眼楊青璿手裏捧著的熱湯，動作極其緩慢地搖了搖頭道：“我吃不下……姐姐。其實我不渴也不餓，更不覺得困。我隻是一直在想，為什麽我的小永安還不醒來，為什麽她還不睜開眼睛來看看我？都睡了那麽多天了。她還是這麽困麽？她……”
“妹妹！”楊青璿不忍心再聽下去，一把抓住了張雨茹的胳膊。冰涼的觸感，透過掌心席卷而來：“皇上已經下令讓杏林苑全力以赴，永安不會有事的。”
“……這不是砒霜。”張雨茹沒頭沒腦地來上這麽一句：“我都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應該痛哭。若這不是中原裏的藥材，那可怎麽辦？”
“……”楊青璿無言以對，隻能繼續聽她的喃喃自語。讓她沒想到的是，張雨茹的下一句話，驚得她差點跳了起來。
“我去看過阿浣了。”
“……你瘋了？”楊青璿不可置信地抬頭盯著她瞧。仿佛隻要這樣，她便能明白這個傷心欲絕的女人此時此刻心裏在想些什麽：“之前不是都說好了要能避就避嗎？你怎麽就……”
“我心存疑慮，這疑慮折磨得我茶飯不思。我一定要去問個清楚……方能心安。”張雨茹盡力壓低了聲音，十分急促地說完了這句話。楊青璿心頭一震，盯著她直發愣。
現在的張雨茹每呼吸一次，都會讓人有一種喘不上氣的錯覺：“你原本以為……是她做的？隻因為她瞧出來你是她的嫂子了？”
張雨茹雖然沒有回答，但她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楊青璿深吸了一口氣，再一次感慨人心難測：“那結果呢。”
“……結果便是，我注定是要傷了阿浣的心的。”張雨茹說著，伸出手來慈愛地摸了摸永安柔軟的胎發。嬰兒柔嫩的肌膚本因溫度適中，而今永安卻小臉通紅，眉頭緊皺，看得她肝腸寸斷：“可是……我不得不這麽做。”
“這下倒好了。你確定不是她幹的，心裏豈不是更是難受？”楊青璿一攤手，平日裏總是和顏悅色的她禁不住有些心浮氣躁起來。她張了張口，本想再多嘴說上幾句。可是瞧見張雨茹那疲憊的模樣。她也隻好閉了嘴。
畢竟，她在這後頭所做出的努力，是堅決不能說的。既然如此，一無所知的張雨茹如此焦急無助，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了。
“……我……已經無力顧及其他了。”張雨茹知道她言語之中指的是什麽，卻並沒有多想她為何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她是，我也是。”
“行了，這些事情你也別想了。”楊青璿揮了揮手，抬頭瞧著這天色漸暗。心中更是陰沉：“很快，便會自有分曉。”
“但願如此吧。”張雨茹以為楊青璿所言，隻不過是些安慰的話，並沒有放在心上。
“娘娘，娘娘！”正在二人各懷心事之時，暮然忽然大呼小叫地跑了進來。
對於暮然這冒失的舉動張雨茹沒有反應，楊青璿倒是先一步站了起來：“這丫頭，怎地這麽沒規矩。也不怕驚擾了你家的主子？”
“啊，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暮然一愣，立馬明白了楊青璿的意思，慌忙跪到了地上：“奴婢是剛才聽到了一個天大的消息，這才忘了禮數……娘娘，有宮人撞見雎鳩宮裏的婢女在處理砒霜泥呢！現下太後和皇上還有皇後都趕到雎鳩宮裏去了！”
“……你說什麽？”事情陡然轉折。讓每個人都措手不及，張雨茹尤其如此。扔場團血。
楊青璿沉吟片刻，抬頭與綠珠頗為默契地對望了一眼，並沒有說話。
“你說什麽？在淑妃那兒……找到了砒霜泥？”張雨茹眉頭一皺，仿佛是在思考，又好像是在隱忍著自己的情緒。
“是啊，是啊。”暮然連連點頭，並沒有細想主子情緒上的變化是為何：“娘娘，如此一來，北國王妃就是無辜的了！”
“……我要去，暮然你扶我過去。”還未等暮然站起身，張雨茹便已經跌跌撞撞地離開了永安的床榻。
“娘娘，這……”暮然沒有想到張雨茹竟提出這樣的要求，驚慌失措之下，隻得求助於楊青璿。
“妹妹。”楊青璿雖然並不想為這冒失莽撞的丫頭圓場，但為了張雨茹，她還是開了這個口：“我心知你的焦急與憤恨，可你這個時候出現，不合時宜。再說了，永安這邊，需要妹妹的照顧……你看這樣如何，由我代為前去查看情況，回頭再向妹妹你告知？” ㊣:㊣-_㊣
楊青璿的提議張雨茹考慮再三，最後還是因為永安而退讓了：“好吧，那便有勞姐姐了。”
“嗯。”青璿笑了笑，又看向暮然吩咐道：“好好照顧你們家主子，可莫要這般莽撞了。”
“奴婢知道。”暮然點了點頭，趕忙站起身來到張雨茹身邊，代替離開的楊青璿扶住了張雨茹。
“……娘娘，您為何要去？”綠珠滿腹疑惑，不明白為何楊青璿明知道會有這個結果，卻偏偏還要趟這個渾水。
“此事蹊蹺，並非本宮原先所想的那樣。”楊青璿皺著眉頭，眼看著雎鳩宮越來越近，她的心裏更是一團亂麻：“事情，好像也越來越複雜了。你想，以萬菁菁的性格，既然是要找替罪羊，為何要搞如此大的陣仗，弄得人盡皆知呢？應該是她先發製人，哭天搶地地扭送著一個罪魁禍首前去禦書房請罪才對吧？”
“若是如此，咱們更不應該去了。”聽到楊青璿這麽一說，綠珠更是不願意她去了，話音剛落，便停下了腳步：“奴婢懇請娘娘三思啊。借力打力的這個人，可不簡單。”
“若是不去，還不知道這件事會怎麽收場呢。”楊青璿頓了頓腳步，仰頭看了一眼掛在天邊的殘月，這才又將視線放到眼前這條昏暗的走廊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