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聽說尉遲楊氏到底還是被放出來了。”鳴珂來到婉娩閣探望張雨茹時,帶來了這個消息。

“意料之中。畢竟,楊氏身懷六甲,不適合呆在那種地方。”張雨茹懶洋洋地應著,雖然外頭天寒地凍。可是這屋子裏卻被暖爐給烘得暖洋洋的,讓她總是昏昏欲睡。

“說來也奇怪。楊相和德妃娘娘一直也沒個動靜,這次她能出來,還是因為尉遲老夫人吉人天相,從昏迷中醒來了……老人家到底還是心疼懷有身孕的兒媳婦,清醒後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將楊氏保了出來。”鳴珂坐在張雨茹腳下,為她推拿著有些腫脹的小腿,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這些宮牆之外,朱門之內的事情。

“……哦,是嗎。”張雨茹聽了她的話,沉默了一小會兒,又是這般漫不經心地應著。

看樣子,尉遲璟到底還是沒有對父母說明自己的懷疑就這麽一走了之了。所以才會有這麽一出。可憐老太太一直就這麽被蒙在?裏。

想到這兒,張雨茹輕輕歎了一口氣,低下頭來,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娘娘怎麽了?可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見到張雨茹有這樣的動作,鳴珂一陣緊張。

“沒什麽,他們太調皮了。在我肚子裏亂動呢,我有些吃不消。”張雨茹抬頭,笑了笑,看向窗外白茫茫的一片:“今兒個是什麽日子了?”

“十一月。快到元旦了。”鳴珂輕聲應著,又是低下頭來,將雨茹的另一條腿放在了膝上揉捏。

“又是一年……”張雨茹微微眯著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一笑道:“是不是該給我那未出世的孩兒去點個引路燈呢?不知不覺,那苦命的孩子走了也有一年了……”

“……娘娘,這……恐怕……”鳴珂手頭不自覺一重,驚得她連忙鬆開手來,好在張雨茹不以為意。此時此刻,她的心思全都放在了過去的事情上。

關於那一天冰冷刺骨的雨雪,關於那個命殞深潭的可憐孩子,還有那個叫做春兒的丫頭。

“我知道有多不妥。可是,我心裏總是沉甸甸的,總想為他們做些什麽。”

“娘娘宅心仁厚。”鳴珂歎了一口氣,低頭想了想,這才試探性地問道:“若是娘娘不嫌棄,奴婢陪著娘娘將花燈做好。回頭……奴婢替娘娘放上幾盞。”他宏圍弟。

“這……怕會要連累了你。”對於鳴珂的提議,張雨茹有些猶豫。

“有什麽連累的?奴婢屆時將花燈放到義莊塔那兒便是了。那裏隻有些皈依了佛門的宮人在,對這樣的事情司空見慣了。打點些銀錢,都不會嚼舌根的……隻是還請娘娘忍耐,這樣的事情,娘娘是沒辦法與奴婢一同前行的。”

“……你能為我想出這樣的辦法,我已經十分感激了。放心吧,我不會做什麽節外生枝的事情的。”張雨茹拉過鳴珂的手來緊緊握著,說了好些感激的話。

“娘娘。保險起見。這花燈……也由奴婢代勞。娘娘若是真想親曆親為,便在那做花燈的材料上抄誦經文,以表心意吧。如此一來,也不會讓人覺得蹊蹺。”

“好。”張雨茹點了點頭,雖然覺著遺憾,卻也明白王鳴珂的用心良苦。

當天午膳後,她便突然來了精神,專門用雪水化開了墨塊,在絹布上謄抄起超度的佛經來。

“在做什麽呢?”宇文端化一進門,便瞧見她趴在幾案上奮筆疾書。

“閑來無事。抄些經書來練練字。”張雨茹對答如流,一舉一動很是自然,讓人瞧不出任何異樣:“皇上今日怎麽想起到我這兒來了?”

“你這話說的。”宇文端化無奈一笑,向著張雨茹招了招手:“就好像我這些天來跑這麽多趟,都跟白廢了一樣。”

“本來皇上這幾日日理萬機。都沒空來瞧瞧臣妾,現下過來也不讓人通傳一聲。”張雨茹撇了撇嘴,聽話地伸出手來由著他牽著:“這個點來,是來說說話,還是晚上留在這兒了?”

“若是我說說說話便走,你還能這麽和顏悅色地對著我嗎?”

張雨茹知道他這是明知故問,故意不答,由得他去亂猜想。二人有說有笑,不知不覺竟然便到了晚膳的時辰。張雨茹正在問宇文端化想要吃些什麽,小李子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

“皇上,皇上!”

“什麽事情,這麽慌慌張張的。”宇文端化皺了皺眉頭,看了一眼這沒有眼力勁的奴才。

“皇上,八百裏加急……南疆那兒來的。大臣們都到了,在禦書房裏等著您過去呢。”??[+=]. m

宇文端化聞言,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張雨茹也是心裏咯噔一下,隻覺得胸口抓心撓肝地疼,待到她從怔愣中回過神來的時候,宇文端化早已經不知去向了。

“娘娘?皇上不是說……要在這兒用膳的嗎?”忙著張羅晚膳的暮然進到屋子裏來,隻見著張雨茹一人臉色蒼白地坐在那兒望著大門口,不禁覺得奇怪。

“他走了。”張雨茹木訥地看了暮然一眼,緩緩站起身來向書案旁走去:“似乎是突然來了公事。你去吩咐一下小廚房,晚一個時辰再把飯菜做上吧。”

“是。”暮然鬆了一口氣,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公事並不以為意。隻要不是張雨茹與宇文端化之間又起爭端,其他的事情對於她而言都不算什麽事。

見著暮然離開,張雨茹歎了一口氣,又執筆繼續抄起了那超度亡靈的經文。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如何都靜不下心來。小李子的驚慌神情以及對於南疆戰事諱莫如深的態度都讓張雨茹沒來由地心慌。

“阿璟……”一滴墨,因為張雨茹的發呆而滴落到了絹布上,汙了一個字。張雨茹看著那墨跡在絹布上慢慢擴大,就好像是看到了繃帶上肆意擴散的血跡。

那個許久不曾提起的人又上她的心頭,張雨茹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穩住心神,可是抓筆的手卻一直抑製不住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