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一夜之間，被押往刑部嚴加審問的禦膳房的人全部暴斃，仵作屍檢，卻瞧不出任何中毒異樣。隻是一句怕是天譴，便解釋了所有。
這樣的結局讓所有人措手不及。而其中最受打擊的，自然要屬從雲端跌到穀底的萬菁菁了。
“走開！你們都給本宮走開！本宮要見自己的孩子！要見自己的孩子！”萬菁菁臥床數日之後，終於是有了力氣哭鬧了。她竭斯底裏地吼叫摔著東西。伺候著她的人卻沒一個敢說不字的。
此時此刻的她，真是讓人又恨又怕又覺得可憐。
“娘娘……娘娘您別這樣，您這樣，小皇子也不得安息啊……”錦瑟噙著淚，苦口婆心地勸。
萬菁菁狠狠地瞧著她。雙手緊緊抓著被褥，她蒼白的唇一張一合，咬牙切齒，一字一句：“他本來就不會安息的，他本來可以活著，他本來可以睜開眼睛來看看這個世界！他本來不該是一灘血水！不該是！”
“娘娘息怒，娘娘。您一定要保重身子。一定要保重身子……”錦瑟率眾跪了下來，膝行到了床榻邊上。央求地看著萬菁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本宮要去瞧瞧他。”萬菁菁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她怔怔地將視線放在遠方，可卻並沒有在盯著任何一個物體：“本宮知道，他小小的身子現下一定供奉在義莊塔那兒……因為他是枉死，他是皇族……他們一定會給他念上好一陣子的佛經，這才會讓他入土為安。本宮要去見他……”
“娘娘……”錦瑟哽咽地叫了她一聲，不知該怎麽勸才好，隻得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後，她似乎是下了決心，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娘娘想去看，奴婢就帶娘娘去那兒……隻是那個地方便已經不是生界了，多有忌諱。娘娘……可一定要想開些。”
“嗯。”萬菁菁木訥地點了點頭。見著錦瑟已經答應了自己的要求，就變得異常安靜。
錦瑟輕輕歎了口氣，隻留下兩個心腹給萬菁菁更衣。幾人一陣忙活之後，連晚膳都沒顧著吃，錦瑟便扶著萬菁菁急匆匆地感到了義莊塔。
“娘娘，就是這兒了……”這塊地方，屬於掖庭之中的禁地。除了那些被關在冷苑裏的女人以外，鮮有人來。
“……咱們進去。”萬菁菁站在門口，看著那漫天飛舞的白紙銅錢，忽然下了這樣的命令。錦瑟看了她一眼，一聲不吭地扶著她往裏頭走。
“他們把本宮的孩兒，安放在哪兒了。”這個院子並不大，在她們主仆二人看來，似乎隻要走上十幾步就能走到盡頭。可是，這一路上他們並沒有瞧見那死嬰。
“娘娘，小皇子……他現下應該被供在主殿裏頭呢。”錦瑟向著庭院中央那一所小房子望了望，萬菁菁聽了她的話，抿了抿唇，便向那陰冷漆黑的殿閣裏走去。
二人剛在殿門口站定，第一眼瞧見的便是普度眾生的觀世音菩薩雕像。殿中赫然端坐著一位女尼，正敲著木魚誦經。
“這師傅念的是什麽經文。”萬菁菁仰頭瞧著慈眉善目的觀世音，喉頭滾動著些許腥甜的味道。
“往生咒。”錦瑟沉默了一小會兒，爾後輕聲說道。
“我的孩子……”萬菁菁聞言，哽咽出聲，此時此刻，她終於可以確定，那一團供奉在佛座之下用白色屍布包裹著的，應該便是她的孩兒了。
“娘娘！”見到萬菁菁要跨進殿內，錦瑟趕緊拉住了她：“娘娘……師傅在給小皇子念往生咒呢，這咒文是不可斷的。咱們就不要打擾了吧……”
“可是……”萬菁菁不甘心地往殿裏頭看了一眼：“我把他生出來……我還沒來得及看他一眼他就……”
“娘娘，您若是進了這個殿，就已經不是站在生界裏了啊。娘娘，為了小皇子能夠早點托生，咱們……咱們一定要舍得。”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萬菁菁聞言，再也抑製不住地嚎啕大哭起來。那坐在殿中的女尼卻好像沒有聽到這悲慟之聲一般，依舊在凝神誦經。
這更是讓錦瑟對這供奉死者的主殿生出了敬畏之心。
“求菩薩保佑，讓咱們的小皇子早登極樂，名列仙班，再也不用受六道輪回之苦……再也不用見這人世間肮髒汙糟之事。”她雙手合十，在心中默默念道。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萬菁菁許是哭累了，漸漸也沒了這哭泣的聲音。錦瑟睜眼去瞧，便見她一抹眼淚，麵無表情地站起身來，一步一頓地往外頭行去。
“娘娘？”錦瑟趕忙爬起來，小跑到了萬菁菁身邊。係節引圾。
“我們回去。”淚已流盡，反而讓她冷靜了下來：“本宮累了，想好好休息一會兒。”
“是。”錦瑟低頭，默默伸手扶著萬菁菁，這才發現她的身子實在抖得厲害。
“淑妃娘娘這是從哪兒過來？怎麽……選了這條路呢。”這條路本來就僻靜，萬菁菁做夢都沒有想到，在這兒還能夠碰到其他人。
“大病初愈，就想著四處走走。倒是妹妹你，怎麽也想著走到這個地方來了。”萬菁菁冷冷地瞧著完顏若璃，雖臉色欠佳，卻難掩她一身傲氣。
“這裏幽靜，妾身從來都是最愛這兒的。”完顏貴人微微一笑，對答如流。說話間，她還特地打量了錦瑟一眼：“淑妃娘娘，外麵風大，聽說那邊便是義莊塔和冷苑，更是陰氣的地方，您身子剛好沒多久，可不要到處亂跑才是。”
“謝完顏貴人關心。”萬菁菁抓著錦瑟的手微微一緊，臉上卻看不出任何異樣：“說到這兒，本宮覺著身子特別乏，就不與妹妹嘮了。”
“恭送淑妃娘娘。”完顏淺淺笑意掛在臉上，畢恭畢敬地退到一邊行禮，直到萬菁菁已經走遠，才緩緩站起身來。
“娘娘……咱們，咱們還去冷苑那兒嗎。”跟在若璃身邊的宮女惴惴不安地小聲問道。
“去，怎麽不去。”完顏若璃不屑地向著萬菁菁離開的方向瞟了一眼，這才看向自己的貼身侍女：“她能去義莊塔瞧她的那個死胎，咱們就不能去冷苑拜祭我姐姐了嗎？反正，都是犯了宮規的事兒。”
“是……”宮女點了點頭，籠著袖子戰戰兢兢地跟在完顏若璃身後，繼續往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