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暗流湧動
因著接了重塑瑞獸香爐的差事，張雨茹免不了要三天兩頭地往鸞鳳殿裏去。一時之間，關於張家女的各種小道消息也在皇宮內苑裏傳了個沸沸揚揚。甚至有人私下覺得，張雨茹一夜之間如此得太後寵愛，其實是宇文端化有意而為之。至於為什麽，大家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再加上這樣肆意揣測聖意，實屬大逆不道。
漸漸地，這不著邊際的臆測也悄無聲息地淹沒在了眾多流言蜚語之中。
這一日，萬淑妃僅帶著一等芳婉錦瑟一人在花園中賞花。隻見她漫不經心地聽著錦瑟說著這些蜚短流長，當錦瑟說到對張雨茹與宇文端化的臆測時，萬菁菁忽然眉頭一皺，卻也沒多說什麽。
錦瑟心思細膩，跟在萬菁菁身邊久了，自然明白她心裏所想：“娘娘且放寬心，這都是些不長腦子的奴才們亂嚼舌根呢。皇上自開辟新朝來，就一直嚴於律己，荒唐的事情，又何曾會做。”
“不會去做，並不代表不會去想。若是想了卻得不到，這對每個男人來說是痛，對呆在這個男人身邊的女人來說，卻是傷。”萬菁菁冷哼了一聲，手指一鬆，總算是放開了指尖那束被她緊緊捏著的柔弱桃花：“罷了，這張雨茹也算是本宮把她推到太後麵前的。隻是這女人竟然如此深得太後喜愛，倒是在本宮意料之外……看來，本宮真正是小看了她。”
“娘娘，無論怎樣，現在的情況不正是咱們所希望的嗎……”錦瑟恭順地站在萬菁菁身邊，適時說了些寬慰的話。
萬菁菁聞言，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也是。若不是為了萬家……”之後的話，萬菁菁沒有說完。有些事情，隻需放在心底，說出來隻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無端端地，張雨茹那張與自己極為相似的臉孔又竄入了萬菁菁的腦海裏，如何都揮之不去。
“娘娘……奴婢還有一事，想奏請娘娘。”錦瑟見萬菁菁突然站在那兒不說話了，趕忙起了個新的話題。
“說。”萬菁菁言簡意賅，明眼人都能瞧出來，她心情並不好。
“那尉遲浣……娘娘打算如何處置。”錦瑟低眉順目，看起來異常恭敬：“之前咱們將她要了過來，不過是為了逼張雨茹出山。而今……咱們目的已經達成，留她在身旁，奴婢怕是養虎為患。”
“養虎為患？”萬菁菁紅唇一勾，不以為然地看向錦瑟：“雖說她是個五品女官沒錯，可是本宮卻是三品妃位。隻要是在這雎鳩宮裏，本宮到底算是她的主子。那麽本宮問你，她呆在本宮身邊，又怎麽個養虎為患法？若她乖巧，那自然是好。敢吃裏扒外，宮有宮規，依據曆法處置了便是。你說呢？”
“娘娘英明。”錦瑟聽著萬菁菁的這些話，隻覺得渾身發冷，不覺得因尉遲浣的處境對她生出了幾分憐憫之心。
這恭維的話，萬菁菁早已經聽得麻木，便也沒那麽個興致去回應。二人默不作聲地在花園裏又走了一段時間，正打算回去的時候，卻無意間瞧見了楊青璿一行人。
萬菁菁站在花叢之間，也沒急著上前打招呼：“站在楊妃身邊的那位婦人，可是楊青綰。”突然她素手一指，向楊妃身邊的那個年輕女子輕輕一點。
錦瑟伸頭打量了片刻，這才附在萬菁菁耳邊輕聲回道：“似乎就是楊妃的小妹，楊青綰。”
“哦？”萬菁菁眉毛微微一挑，整張臉也因著這俏皮的動作而光亮了不少：“這可有意思了。張雨茹進宮是為了侍奉太後，她來又是為什麽？”
“看樣子，是有急事。”雖然二人站得遠，卻隱隱約約還是能聽到楊青綰在大呼小叫些什麽，所以錦瑟才會有此推測。
“是，看樣子就是有急事。”萬菁菁想了想，忽然便從花叢間走了出去。
“娘娘，您這是？”錦瑟訝異地瞧著她，有些不明白她現在的作為。
“既然見著觀瀾宮的主人了，咱們怎好不去打個招呼。”萬菁菁側過頭來，對錦瑟意味深長地微微一笑道：“對了，本宮記著，觀瀾宮裏的靈芝似乎是與你同一批進宮的吧？”
“是，娘娘真是好記性。說來，奴婢也是好一陣時間沒有見著她了。正好也去敘敘舊。”錦瑟這般應著，已是懂得了萬菁菁的言下之意。
“敢情好，金蘭之誼，怎好說忘就忘呢？你說是吧？”萬菁菁談笑風生地帶著錦瑟向楊妃一行人走去。
楊青綰顯然沒有意識到萬菁菁等人的靠近，依舊在向著楊青璿抱怨著什麽：“姐姐怎麽還可以如此事不關己？都已經火燒眉毛了，也不想想對策？”
楊青璿懶得理她這個嬌縱的性子，本打算隨便她去鬧，抬眼卻見萬菁菁正含笑向著她們姐妹二人走來，趕緊便站到了楊青綰麵前，迎接萬菁菁的到來：“淑妃娘娘。”
“德妃娘娘。”二人互相行了禮，再抬頭時，臉上均是掛著溫婉的笑意。
“德妃娘娘好心情，這寒春剛過，便出來遊園了。”說著，她又看向站在一旁默不作聲地楊青綰：“喲，這妮子長得真真標誌，仔細看來，似乎與德妃你有幾分相似呢。”
“淑妃娘娘好眼力，這便是本宮舍妹，楊青綰了。青綰，還不見過萬淑妃？”青璿側著頭，將楊青綰喚到自己麵前來。
楊青綰戰戰兢兢地跟萬菁菁行了禮之後，趕忙又退到了楊青璿身邊站著。萬菁菁笑著打量了她一會兒，忽然又看向德妃：“剛才本宮也在那處賞桃花呢，突然聽到花園裏似有人喧嘩，隱隱約約聽不真切，便來瞧瞧是誰這麽大膽子，竟敢在禦花園造次……不曾想……若早知是德妃你姐妹二人在此處說著體己話，本宮便不過來了。”
“淑妃娘娘這是說得哪裏的話，這禦花園也屬後庭一隅。本宮可以來，淑妃娘娘自然也是可以的。”萬菁菁分明是在挑釁，可是楊青璿卻並不接招。反倒是在她身側說不上話的楊青綰卻氣得不輕。
想她楊青綰，自打認識尉遲璟以來，便一直被尉遲璟捧在手心裏護著，在楊家因為排行最小，更是楊左相的心尖肉。平日裏被人寵慣了，何曾被人這麽明目張膽地說過不是。而今卻要受此侮辱，且吭聲不得。
這一次，楊青綰真是恨得牙癢癢，對於萬家的敵意又增加了幾分。
“對了，剛才本宮過來時，似乎聽到尉遲夫人說什麽火燒眉毛……莫不是德妃娘娘家中有急事？若是如此，德妃妹妹大可稟告聖上，聖上仁慈，又素來疼愛妹妹，一定會準你出宮的。”
“謝淑妃娘娘關心。那都是自家妹子誇張地說些閑事罷了，不足掛齒，並非是本宮家中有事。本宮家中，很好。”
萬菁菁聞言，與楊青璿對視了片刻，這才緩緩答道：“那自然甚好。這麽一來，本宮也可放寬心了。”
說著，她便抬手撫了下雲髻之上微亂的發絲，一舉手一投足，顧盼生姿：“妹妹且在這繼續賞玩便是，本宮突然想起來，今日聖上以下旨要移駕前去雎鳩宮。姐姐要先去準備一番，就不陪妹妹你了，還望妹妹不要怪罪。”
“淑妃娘娘說得是哪裏的話。恭送淑妃娘娘。”楊青璿微微笑著，帶著觀瀾宮裏的一行宮人一同向著萬菁菁離開的放下行禮。楊青綰不情不願地也跟著屈膝行禮，直到那抹大紅色的身影漸行漸遠，她才憤憤站起身來。
“姐姐為何就這麽忍了？她分明就是在挑釁！”楊青綰如是說道，更是用手指著萬菁菁離開的方向。
楊青璿冷著一張臉，斜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妹，伸手便將她的手給抓了下去：“宮裏是個什麽地方難道你不清楚嗎？還這般驕揚跋扈，莫非覺著你給我惹得麻煩還不夠？”
或許是因為楊青璿從來沒有這麽嚴厲地跟自己說過話，一時之間，楊青綰竟然不知道作何反應。楊青璿輕蹙蛾眉，不想再多看楊青綰一眼：“你說的事兒，本宮心裏有數了，你先回去吧。”
“姐姐！”青璿冷硬的態度讓楊青綰有些心慌意亂。見楊青璿要回宮，她想要追上，卻被楊青璿身邊的宮人擋了下來，隻得憋屈離開。
另一邊，在行往雎鳩宮的路上，萬菁菁似乎心情不錯。眼見著要進雎鳩宮裏的當兒，錦瑟快步向前，在萬菁菁身邊耳語了幾句。
萬菁菁聽罷，眼中閃過一絲亮光：“你說的都是真的？”
“嗯，是真的。”錦瑟點頭，靜靜等待著萬菁菁的指示。
萬菁菁站在自己的宮殿門前，仰頭看著那匾額看了許久，忽然發話了：“咱們再等等，隻要楊青璿一行動，咱們便找個機會，將楊家密奏彈劾張家的事情，一並透露給張雨茹！”
“可是……德妃娘娘，果真會有行動嗎？”錦瑟有些心裏沒底，於是多嘴問了這麽一句話。
萬菁菁隻是淡淡一笑，眼光變得更為深邃：“她會做些什麽的。我與她，本是同病相憐之人。自然最為明白她的處境了。你無需多想，靜待時機便是。”
“……是。”錦瑟點頭應道，便陪著萬菁菁一道站在雎鳩宮的匾額之下站了許久。直到夜風又起，她才扶著萬菁菁進到這朱紅色的宮門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