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語成讖
自打尉遲璟從端木故宅回來，張雨茹便發現，似乎有什麽，已經產生了微妙的變化。尉遲璟還是一如既往地對她無微不至。可是天性敏感聰慧的她，總是能夠在這溫柔之中察覺到一絲猶豫與痛苦。甚至於，還有憤怒。
西疆戰事吃緊，甄選大將領兵前往已是迫在眉睫之事。文武百官也逐漸因為此事而分成兩派，以洛青為首的人則是支持尉遲璟出戰，以楊言初為首的，則是支持讓林子書充當前鋒。餘下那些個誰都不支持的人，則是靜觀其變，隔岸觀火。譬如萬右相。便是這一派。
一連幾天，朝堂上吵得不可開交，就連宇文端化都覺得有些頭疼。許是看出了宇文端化的猶豫，林子書與尉遲璟在一日下朝之後，終於踏出了主動的一步，共同前去禦書房覲見。
可是如此一來，宇文端化的頭就更疼了。見著他們二人進到書房內裏，宇文端化皺了皺眉頭，頭一次在這兩位愛將麵前，表達出自己的不悅：“你們知不知道。今天你們雙雙約好了在禦書房與朕會麵，便是要逼得朕在今日做出個決斷來。”
“皇上，這個決斷不是那麽難下的。”林子書拱手說道：“便是要在下領兵前往便是。橫豎不過是個擾敵之策，還不至於要驚動整個護國將軍府。”
“朕一開始便是這麽打算的，隻是沒想到……反對的不止一個洛青。”宇文端化抿了抿唇，看了尉遲璟一眼，見其隻是沉默站在那兒，忍不住便歎了一口氣。
“皇上今日若是再這禦書房內下次決定，其中細節便隻有皇上以及臣等知曉。皇上大可以將這件事情說成是臣下強烈要求，有意為之，與他人無關。如此一來，皇上無需苦惱。尉遲兄更無需苦惱了。”林子書垂下眼來，態度堅決地再次請令道。
“……林愛卿，你應該明白一件事，此次雖然凶險，可是朕派你前去，可不是要你去送死的。”他一心赴死的心態被宇文端化一眼瞧了出來，並言簡意賅地點破。
林子書的眼神在那麽一時半刻微微露出些許疼痛之意，刹那之間。又歸於平靜：“臣明白。”
“你明白就好。朕望你捷報頻傳，凱旋歸來。小李子，呈玉璽。”宇文端化說著。便拿出一本自己早已經擬將好的聖旨來，意欲填上林子書的名字，並蓋上玉璽。
眼見著那璽印即將附於紙上，尉遲璟突然出聲打斷了宇文端化蓋印的動作：“慢著！皇上……臣，有話要說。”
“……但說無妨。”宇文端化愣了一下，雖然為這突如起來的變故懊惱不已，卻也隻能耐著性子來聽尉遲璟娓娓道來。
“謝皇上。”尉遲璟深深一拜，又站起身來對著林子書拱了拱手道：“多謝皇上與林大人的體諒，可是正如皇上所說，此次征戰凶險，且隻許勝不許敗。若是林兄果真是報著一心赴死的心態前去，反倒是會讓我朝軍隊陷入被動境地，此心態……不可取，所以……皇上，還請您恩準臣下前往。”
“什麽？”宇文端化怔了怔，不可置信地看向尉遲璟：“你這是自動請纓嗎。”冬島東巴。
“是，臣下自動請纓。懇請皇上恩準臣下披戰袍，與父親一道與西疆敵寇一決高下。”
“你……”宇文端化放在桌下的手，漸漸攥緊，臉上的表情也變得陰沉。
林子書站在一旁看著，也是膽戰心驚。眼見著宇文端化似乎是要發作，他趕緊搶先一步拉了尉遲璟一把：“尉遲兄在說些什麽，莫非是對在下的能力質疑不成。我與你並肩作戰多年，怎麽到如今，你卻如此詆毀在下。”
“我不是詆毀你。”尉遲璟看向他，那雙眼睛裏所包含的情感複雜而又深邃：“我是太明白你對阿浣的一往情深，所以我才不放心。皇上，林兄，在下明白你二人為何要費盡苦心將在下留在王都……隻是，在下在是一個女人的丈夫之前，還是一名軍人。軍人之天職，自當是保家衛國。”
“……果真如此嗎。”宇文端化見他說著這些道貌岸然的話，忍不住冷哼了一聲：“就沒有其他的想法。”
宇文端化的反問讓林子書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他沒有去細想宇文端化這字裏行間的意思，可是尉遲璟一聽就明白了：“絕無其他。還請皇上……恩準。”
“好，那便隨了你的意願吧。”宇文端化一閉眼，恨鐵不成鋼地揮了揮手道：“詔書今日便可下，你且回去等著吧。”
“臣領旨。”尉遲璟叩拜謝恩之後，便慢慢退出了禦書房。林子書見狀，趕緊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阿璟！你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三步兩步追上了尉遲璟，攔住了他的去路：“今天你不把話說清楚，別想離開這兒。”
“我覺得我在禦書房裏說得已經夠清楚了，你還要我說些什麽。”尉遲璟冷冷答道，站定的身子微微側向一邊。
“說清楚了？真的說清楚了嗎。我問你，你和皇上之間到底是在打什麽啞謎？前些日子你還在苦惱於洛青的窮追不舍，你現在是怎麽一回事？當時說好了一起去禦書房便是求皇上讓我出戰，可是你怎麽……”林子書越說越著急，還未等他把話說完，尉遲璟便突然截住了他的話頭。
“是，我改變主意了。於公於私，此次出戰由我帶兵，最好不過。”
“……為什麽？嫂夫人怎麽辦？你想過嗎？”林子書咬牙切齒地問道，想起阿浣走之前的托付，他便恨不得要狠狠敲打尉遲璟幾下。
“……她……”尉遲璟垂下眼，雙拳在身側微微顫抖著：“你可記得她的那枚玉佩，曾經你還稱讚過她的心靈手巧。”
林子書一愣，不明白為何尉遲璟在這個時候提到這個。正當他不知該如何接話的時候，尉遲璟慘然一笑，說出來的話驚得林子書出了一身冷汗：“那枚玉佩本來世間少有，僅此一樣……可是，我卻在皇上身上，瞧見了一模一樣的一個。你說，這是怎麽一回事？”
“你……你該不會是信了之前那些外人說的瘋言瘋語吧。”林子書搖了搖頭，又愛又恨：“這其中定有誤會，你何不聽聽嫂夫人怎麽說。”
“……我心已亂，現下不論是聽她說什麽，都覺得她是在欺瞞我吧。畢竟，之前我對她……並不好。”尉遲璟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複雜情緒道：“此次出征，也讓我有時間想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我心意已決，你就不要再勸我了。”
“你真是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林子書見事已至此，已經沒有回轉的餘地。無奈之下，隻得這麽歎了一句：“你一定會後悔的。”
隻是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無意的一句話，卻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