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兩個人坐在海邊的沙灘上, 靜靜地對視著。

太宰治故作輕鬆地說:“中也居然也會開這種玩笑了!”

“唔……開玩笑嗎?你是這麽覺得的啊。”中原中也敏銳地捕捉到了太宰治一瞬間的眼神變化,何況,對方現在還安安分分地坐在這裏已經可以體現某些東西了。

太宰治抱怨道:“中也幹嘛突然開這種玩笑啊?”他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冷顫, 摸了摸胳膊, “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這種表現真是讓人火大!”中原中也斜了太宰治一眼, “不是你先提到的嗎?”

太宰治滿臉寫著後悔,嘟嘟囔囔地說:“早知道就不這麽說了……中也為什麽會開這種玩笑啊……小蛞蝓也到了這個年紀了嗎?”

中原中也心平氣和地問:“你不是對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嗎?會猜不到我要說什麽?”

“怎麽可能?”太宰治張嘴就來, “我當然了解中也了,但我為什麽要去猜一隻小蛞蝓要說什麽呢!”

中原中也深吸了一口氣壓住自己的怒火,太宰治就是想要激怒他,他不會讓對方得逞的!

他愛太宰治並不代表他想和太宰治在一起, 對方也這麽想。中原中也一直是這麽認為的。

但是,從另一方麵來講, 總覺得在一起的話, 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氣死了——這也算是原因之一吧。

中原中也盯著太宰治, 認真地說:“太宰, 我也喜歡你。”

因此雖然說話的時候態度很認真嚴肅,但是話一說完,中原中也不由得露出了一個類似於牙疼的表情。

明明是真心實意的表白, 但是不管是說的人還是聽的人麵色都很古怪, 用太宰治的語言具體描述一下大概像是吞下了一條黏糊糊的小蛞蝓一樣, 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黏膩的反胃感。

用中原中也的話說, 大概就是, 這種膩膩乎乎的話好惡心啊!

“……中也是被幻境迷惑了嗎?”太宰治神色複雜地沉默了片刻,陰陽怪氣地說, “現在我是真的好奇幻境裏的‘我’做過什麽了?難不成是說了‘我喜歡你’這種惡心人的話嗎?”

他冷嘲熱諷地這麽說著, 卻沒有反駁一句‘我才不喜歡中也。’

中原中也心中塵埃落定。

這個時候他才懂得了工藤新一的那番話, 心裏知道跟看到對方明確表態是不一樣的。

太宰治沒有拒絕他。對於太宰治來說,這就可以等同於同意。

中原中也抿了抿翹起的嘴角,“你不是本來就好奇嗎?”要不然太宰治能過來問他兩次?

太宰治一眨不眨地看著中原中也,麵無表情地說:“不用我提醒中也幻境都是假的這種事了吧?所以中也的噩夢就是被我說了那種話嗎?!”

“哈?”中原中也挑起眉,“就算在夢裏也不會聽到你說這種離譜的話吧!”

太宰治才不會承認他會愛人。

中原中也言辭鑿鑿地說:“告白這種事會要了你的命吧!不,對你來說大概比去死更難受。”

所以他願意等待,也可以主動。

我知道你不夠勇敢。沒關係,我可以等。

中原中也不知道‘別逼迫我心愛的人,等他自己情願。’這樣文藝得要命的話,但這不妨礙他這樣做。

在對待太宰治的時候,中原中也向來是極沒耐心又極有耐心的。

太宰治看著中原中也篤定的樣子,一股心火上湧,衝得他頭腦發熱。他咬牙切齒地反駁道:“誰說的?!”

中原中也看著太宰治的激烈反應,從裏麵感受到了氣急敗壞的味道。

電光火石之間,中原中也震驚地睜大了雙眼,“你說過?!什麽時候?”

太宰治閉口不言,扭過頭麵對別的方向,又忍不住用眼尾餘光觀察著中原中也的反應。

他說過的,在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十五歲。

那是他用玩笑的名義掩蓋的,不小心吐露的真心。

“太宰!”中原中也有點慌亂地走到太宰治麵前,絞盡腦汁也沒想起來類似的事,“你……”

太宰治占了上風,哼了一聲,不知道是在嘲諷誰,“就算我說了中也也不會相信吧!”

中原中也有些心虛,他完全沒有印象的話……會對太宰治的話有什麽反應他也心裏有數了。

他眼神飄了一瞬,又盯住太宰治,不甘心地追問:“你什麽時候說過?”

太宰治看著中原中也的藍眸,知道中原中也是非問出答案不可了。

“這可是中也自己要知道的!”太宰治自暴自棄地說,“就在我們一起去見蘭堂的時候!”

中原中也目瞪口呆,脫口而出,“哪有人在第二次見麵就表白的,誰會當真啊?!”

從兩人相遇以來最大的秘密被戳破,太宰治破罐破摔地大聲說:“我對中也是一見鍾情!”

中原中也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那我對你是日久生情,行了吧!”

兩個人氣呼呼地瞪著對方,臉上都一點一點爬滿了紅暈。

中原中也自覺理虧地先退了一步,別別扭扭地說:“那你怎麽年紀越大膽子越小啦?”

太宰治垂下眼眸,中也總是這樣一針見血。

他的確比曾經的自己更加膽小了。十五歲的太宰治敢說喜歡敢叫囂著讓中也做他的狗狗敢張嘴就是一輩子的承諾,十六歲的太宰治敢當著魏爾倫的麵大言不慚,現在的太宰治卻隻敢拽著搭檔的名義不放。

如果非要找到一個切實的原因的話,大概是在經曆過織田作的事之後,太宰治更加明晰的一個道理。

——不想失去的東西必然會失去。而得到的那一刻就意味著失去的開始。

反正他遲早有一天會離開這個束縛他的世界。

人生沒有什麽能長久,所以不要去體會快樂。

中原中也注視著太宰治,人生沒有什麽能長久,所以能快樂的時候才要盡興啊!

如果因為會失去就不去得到,那不就是因噎廢食嗎?

“喂,太宰。”中原中也正色問,“如果之後我跟別人在一起的話,你會接受嗎?”

太宰治眸色一沉,鳶色眼眸頓時暗了下去,眸中陰雲密布。

他冷冷地看著中原中也。如果對方有了能夠共度一生的人,原本應該要祝福的,原本、應該。

但是在這個念頭進入腦海中的那一秒,無數陰險的計劃就已經在他的腦海中成型,每一個都堪稱殘忍,惡毒到讓他意識到自己本質上還是那個太宰治,從未改變過。

中原中也看著太宰治的神情,他就知道。

在承認喜歡之前,太宰治表現出來的對中原中也無窮無盡的占有欲。

中也是我的狗狗。

太宰治說這句話的時候,重點不在於‘狗狗’,而在於‘我的’。

那不是嘲諷,而是充滿占有欲的宣告。

中原中也反駁的也從來都是‘狗狗’,而不是‘我的’。是中原中也的放任讓太宰治越發變本加厲。

中原中也仰頭,修長白皙的脖頸上,黑色的Choker越加顯眼。他加碼到,“太宰,你不會為了破壞這段感情做什麽吧?”

太宰治的眼中翻滾著黑色,他語氣中帶著森冷的寒意,輕柔地說:“如果那個人真的愛中也,不管我用什麽手段都會失敗的,不是嗎?”

所以說,如果那個某須有的人扛不住太宰治的手段就是不夠愛中原中也,跟太宰治有什麽關係呢?

中原中也勾起了唇角,不怒反笑。

太宰治沉著臉,陰惻惻地看著中原中也,雙唇緊抿。

半晌之後,他仿佛認輸一般歎了口氣,一臉不情願地說:“中也總是這樣……”

中原中也雙手插兜,臉上的壓抑不住的漂亮的笑容,藍眸熠熠生輝,輕快地問:“我怎麽了?”

中也總是打破我的計劃。

中也的想法總是那麽難猜。

中也……

太宰治看著中原中也溢滿快樂的眼眸,中也總是這麽坦**。

能夠肆意地展露喜怒哀樂,本身就是強大的標誌。

所有人都說看不透太宰治,太宰治卻覺得中原中也才是這世間最複雜的存在。

他不明白為什麽中原中也能這麽熱烈的活著,大膽地擁抱著生命中的一切經曆過——不管好壞,無論悲喜。

如果麵前有障礙,那就用重力碾碎一切。中原中也就是這樣一往無前的人。

太宰治神色鄭重地說:“我最討厭中也了!”

明明中原中也跟他一樣孤獨,掙紮著活在世間,為什麽走上了跟自己完全不同的路呢?

最討厭、最在意、最喜歡。

因為最了解,所以最討厭,因為最討厭,所以最特別,而最特別在某種意義上又等於最喜歡。

太宰治承認,無論任何時候窺視中也的內心都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又來了,那種要把你裏裏外外看透的眼神,這種足以讓一個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目光,對於中原中也來說什麽都不是。

“我也最討厭你了!”中原中也用隻有他們兩個懂得的邏輯,理直氣壯地說,“所以我不會放過你的,太宰,你覺悟吧!”

中原中也終於找到了他們之間表達愛意的正確方式。

他說:“隻有我能殺了你。”從現在開始,你的生命是我的了。

中原中也不會要求太宰治不要去自殺,他隻會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去救他。

中原中也不會要求太宰治不要去自殺,但是這一刻,太宰治知道,自己永遠不能解脫了。

他看著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站在月光之下,藍眸中的光輝比朦朧的月色更加耀眼。

黑夜之中星辰滿天,你是唯一的明月高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