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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土,河陽城外,廢棄義莊。

這個神秘人物一舉擊破周一仙施展的法術,以絕對壓倒、深不可測的道行震懾全場,甚至連周一仙看家的逃命之術也被他所看穿。而在言談舉止之間,此人竟絲毫沒有否認和青雲門那神秘的聯係,加上他高到不可思議的太極玄清道修行,這個神秘人物的來曆,簡直是無法想像。

然而,隨著這個人黑暗的身影逐漸靠近,身上那股詭異的凶戾之氣籠罩而來,周一仙、小環和野狗道人已經沒有多餘的念頭去考慮這些事了。破除周一仙術法之後,那人隱藏在陰影之後的身子似乎突然受到了什麽刺激,開始有些緩緩喘息起來,呼吸聲慢慢變得沉重。

周一仙眉頭緊緊皺著,盯著那個人影,眼中意外的沒有多少驚懼,反而疑惑之色更多些。以這神秘人剛才表現出來的道行之高,自然是絕不可能才動手幾下便氣喘籲籲,顯然,此人體內似有隱疾,又或是什麽怪異症狀,竟連他這等高深道行的人物也難以自控。

隻是雖然如此,但外表看去,那神秘人物非但沒有任何衰弱下去的跡象,相反,隨著凶戾之氣不斷高漲,太極玄清道那股純正溫和的氣息消沉下去,籠罩而來的殺氣和威壓,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個時候,任誰麵對著那一雙黑氣之後漸漸亮起,閃著凶狠暗紅眼神的眼睛,都會明白接下來這個神秘人物將要做什麽了!

周一仙一咬牙,似下了決心,猛然一拉,要將野狗道人和小環拉在自己身後,伸手處,野狗道人被拉了過來,但小環那裏,卻是拉了個空。

周一仙吃了一驚,還未等他回頭看去,卻隻見人影閃過,小環竟是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前,麵對著那個神秘人。

周一仙愕然,卻隻聽小環急道:‘爺爺,你們快走,我來擋住他。’

周一仙怒道:‘你懂得什麽,此人道行非同小可,快……’

他‘回來’二字尚未出口,隻見小環已然動手。

麵對著那個神秘人,這看去秀麗清純的少女雙手猛然揚起,一本黑色無字封皮的書從她手間隱隱閃過,片刻之後,當初鬼先生贈送給她的那七枚神秘的‘血玉骨片’,出現在了她的手上。

一股黑暗氣息,無形卻似有質,陡然間憑空散發出來,降臨在這個廢棄庭院之中。周一仙愕然止步,就連前麵逼近的那個神秘人,也輕輕‘咦’了一聲,停了下來。

與那神秘人身上凶戾氣息截然不同,但同樣蘊含著詭異黑暗氣息的森森鬼氣,從四麵八方湧了過來。此處原本是一處義莊,陰氣本來就極重,此番小環施展了詭異的鬼道異術,登時是鬼嘯連連,陰風慘慘,直如萬鬼呼嘯,讓人心頭直磣的慌。

七枚血玉骨片,緩緩從小環手心中飄了起來,如無形之手操控,在小環身前半空中排列出一個三角形狀,每一片之上那些似血汙一般的地方,都緩緩泛起了暗紅色的光芒,如七隻慢慢睜開的眼睛,盯著那個神秘人物。

滿院子的陰風之中,那個神秘人的衣衫也呼呼直響,但他似乎根本不受這些陰靈鬼魅之惑,那雙隱藏在黑氣陰影之後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突然寒聲說了一句:‘鬼道之術!’

小環眉頭微微皺著,原本秀美的臉龐此刻顯得微微發白,不知道是因為第一次施展這等異術不熟練呢,還是女孩兒家天生就對鬼魅陰靈這些事物有些反感懼怕。但不管怎樣,這第一次被她施展而出的鬼道法術,經由鬼道異寶‘血玉骨片’的催化,已然成形,在她身體附近逐漸凝聚了一層深邃黑氣,並且在她手臂翻轉之間,渾然成形,卻是一個與她形象格格不入的巨大黑色骷髏頭,看去詭異之極。

而七片血玉骨片此刻也隨之緩緩升空,鑲入了那個黑氣所化的骷髏兩隻眼眶之中。瞬間,那骷髏如獲新生,雙眼中紅光大盛,張口一呼,陰風大起處,如雷鳴一般遠遠激蕩了出去,一道黑氣如利箭一般急速無比從它口中激射出來,向那神秘人射去。

破空之聲,如鳴鏑尖嘯,轉眼即到了那神秘人身前。神秘人身形一轉,看似緩慢,卻是在間不容發之際將這道凶厲的鬼氣之箭躲了過去,那鬼箭破空而去,激蕩之聲猶似尚在耳邊。

但還不容他喘息,前方那個黑色骷髏口中接二連三又噴出黑色凶厲鬼箭出來,破空尖嘯陣陣,直向那個神秘人物射來,且方向也微有不同,上下左右皆有,竟是絲毫不留餘地了。

站在小環身後的周一仙與野狗道人都變了臉色,所不同的是,野狗道人是又驚又喜,不曾想到小環道術竟然如此厲害;而周一仙臉色表情卻複雜的多,臉上也沒有幾分欣喜,更多的卻是擔心和疑慮。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周一仙忽地臉上神情一動,退後了一步,卻是向這個院子裏另一個方向看了過去。那裏並非小環與那個神秘人物鬥法的地方,相反,是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他們剛剛探查過的一個地方——義莊的那個廢屋。

那裏陰影深深,不過與此刻庭院之中的鬼氣森森相比,那裏似乎反而更顯得好些。剛才周一仙與野狗道人在門口向裏麵張望,裏頭自然是早已荒廢了,什麽都沒有,隻有殘留的破瓦碎礫,還有就是看的讓人不舒服的幾具破舊棺木。

但就是這些,卻突然將周一仙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甚至連激鬥中的小環他竟也一時沒有注意了。

那間廢屋之中,卻又是什麽事物出現了呢?

周一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那裏。

庭院之中,小環的鬼道異術聲勢逼人,竟然一時在場麵上完全壓倒了那個神秘人物,眼看著她召喚出來的那個黑色骷髏不停發出凶厲之極的鬼箭,一枝一枝破空射去,雖然沒有一枝能夠射中那個神秘人,但也逼得那個神秘人不停閃躲,這陰森詭異的鬼道之力,連那個道行高深莫測的神秘人也不願直接其鋒。

隻是這般過了半晌,雖然小環身外籠罩著的那個黑色骷髏凝而不散,並且雙目之中的紅光也一樣亮堂,但是那個神秘人卻有了變化,似乎已經看出了什麽,冷笑一聲,忽地在漫天鬼箭如雨中,欺身飛起,直向小環撲來。

所有的鬼箭似乎一時都失去了準頭,從他身邊滑了開去,咄咄之聲尖嘯不絕於耳,卻是都向旁邊飛去了。周圍野狗道人等臉上都是失色,小環也是臉色一白,眼看那黑色身影就要飛近身子,她雙手猛然一合,並於胸口,頓時,在她術法催持之下,黑色骷髏呼嘯一聲,突然變小了一半左右,但同時也擋在了小環身前。那七片閃爍紅光的血玉骨片急速旋轉著,黑色骷髏雙眼之中,瞬間灑出一片紅色光幕,截住了那神秘人物的來路。

神秘人哼了一聲,似乎以他的道行,也對這片紅色光幕有著幾分忌諱,硬生生頓住了身子,停了下來。

反觀小環,雖然暫時脫離危險,但緊接著不知為何,整個人身子一顫,似乎突然間元氣大傷,臉上竟也閃過一道黑色。片刻之後,她手間術法與身前那個黑色骷髏,全都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

就連她操控射出的鬼箭,也立刻受到了影響,從剛才尖嘯激射、勢不可擋的氣勢,變成了軟弱無力的樣子,而先前小環作法灑下的那片紅色光幕,終於也是在小環吃力的神情中,漸漸抖動,終於消散了。

意外的,那個神秘人在小環突然現出頹勢之後,沒有再度攻擊,反而站住了身子,看著對麵那個漸漸衰弱的少女,眼中閃爍過一絲寒光。

野狗道人大急,不知道小環前一刻看去還好好的大占優勢,怎的突然就似乎元氣大傷的敗了下來,連忙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小環。入手處,他頓時大吃一驚,小環的身子冰涼之極不說,那寒意中更有一股詭異莫測的鬼力妖氣,絲絲散發出來,直欲擇人而噬。

幸好,這個感覺很快就隨著小環無力坐倒而消散,野狗道人也不敢怠慢,扶著小環慢慢坐下。周一仙默默走到小環身旁,仔細看了看她麵容,搖頭歎息了一聲,沒有說話。

小環此刻看去衰弱之極,似乎是連話也說不出了。半空之中的那個黑色骷髏漸漸變淡,終於也消散了去,隻留下了變回平淡無奇的七個血玉骨片,從半空中微微凝了一下,隨即掉落了下來,落在小環身前石板之上,發出了幾聲清脆的聲響。

那神秘人看了看小環,突然道:‘這“血魂”之術,她修行了多久?’

周一仙慢慢走到小環身前,擋住了神秘人看向小環的視線,神秘人向他看去,周一仙淡淡道:‘不過一個月而已吧。’

那神秘人沉默了片刻,眼中那兩點紅光不知何時,緩緩又黯淡了許多,隨著那兩點紅光的弱化,他整個人似乎看起來又多了幾分人味,身上那股凶戾之氣也淡的多了。

周一仙眉頭一皺,他走南闖北見識閱曆,放眼天下都沒幾人能與他相提並論,自然也看了出來這神秘人身上的怪異之處,眼中漸漸露出思索之色,隨即似又想到了什麽,忽然又向那間廢棄屋子方向,看了一眼。

冷冷夜風之中,那棟荒廢多年的屋子孤零零聳立著,破敗淒涼,當真是一點異處都沒有,隻是周一仙看著它的表情,卻大是古怪,隱隱中還有幾分期待。

那神秘人沉默了一會,聲音還是那般平淡,但看向周一仙身後的視線裏,已經多了幾分意外的讚賞,道:‘好天資啊!隻可惜卻用到了鬼道小術之上。’

周一仙轉過眼看著他,道:‘這位尊駕,我們並無意冒犯於你,今晚誤入此地,也並無他意,更不想與你起什麽衝突。如果沒有其他事,請尊駕還是讓我們三人走吧!’

神秘人目光慢慢收了回來,看著周一仙,冷笑了一聲,道:‘誤入此地,你們說的倒輕鬆,誰知道你們不是……’

話說了一半,突然,那人身子卻是微微一抖,竟是把話都中斷了。周一仙一震,隨即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張黑色籠罩之後的麵龐上,眼眶中兩點紅色的光亮,又是緩緩亮了起來。

凶戾之氣重新泛起,無形地籠罩過來,威壓一切,比之剛才竟有過之而無不及。

周一仙臉色大變,猛然退後一步,一把將無力的小環拉了起來,對驚愕的野狗道人急道:‘快,快分開跑,逃得一個是一個……’

野狗道人似乎也明白了什麽,但還不等他開口說話,前方黑暗猛然一凝,陰風大盛,一個巨大的陰影霍然從天空徑直籠罩而下,將他們三人完全籠罩其中,更無去路可走了。

野狗道人大吼一聲,整個人撲了上去,將小環壓在身下,用自己身體擋住那片黑影。周一仙怔了一下,老臉上複雜神情一變再變,但須臾之間,那片威勢無比的黑暗如天幕落入人間,沉重威勢不可阻擋,轟然罩了下來,如萬丈泰山壓頂一般,眼看就要將三人壓做齏粉。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生死關頭,那個廢屋之中忽地閃起一道赤色亮光,似有人在黑暗之中猛的怒吼一聲,這光亮瞬間暴漲,仿佛被壓抑許久的憤怒,轉眼間刺破黑暗,變作光芒無比耀眼的巨大光柱,硬生生從廢屋黑暗深處迸發出來。

隨即而來的,是如雷鳴一般的轟鳴之聲,整座廢屋瞬間被一股大力震的四分五裂,無數碎土瓦礫在巨大的轟鳴聲中被激射上天際,赤光耀耀,如火焰熊熊。一個人影化身巨龍,劃過黑暗虛空,以雷霆萬鈞之氣勢轟然而至,向那個神秘人射去。

眼看就要將周一仙、小環、野狗道人三人壓得粉身碎骨的詭異陰影,突然如長鯨吸水一般收了回去,巨大的壓力猛然間消失,周一仙等三人都不由自主地感覺到天旋地轉,腦海之中暈個不停。

而遠處,迎著那個激射而來的光亮人影,這個神秘人物似也十分惱怒,雙目之中血紅之色更重,猛然間雙手齊出,擋在身前,瞬間凝成一道黑影之牆,硬生生抵住了那道熊熊赤光。

雙方全力激鬥之下,赤光與黑影交界之處,如光影竟也白熱化,不斷發出‘嘶嘶’怪異嘯聲,遠遠看去,那周圍景物都開始汽化,滾滾熱浪開始翻滾,一點一點向上空飄蕩上去。

而此刻,他們兩個神秘人物的身影已經看不清楚了。

這樣一個平靜夜晚,這樣一個荒廢義莊,竟然有如此高深道行的人物,在這裏做決死的鬥法!

忽地,那光亮的最深處,迸發出一聲巨響,如天際驚雷猛然炸響,瞬間,一股巨大的勁風撲麵而來,四麵沙塵滾滾,所有的物體都被激射而出,甚至周一仙等三人的身體也不由自主的向外翻騰飄了出去。

那驚雷之中,還有一個聲音大聲怒吼,如雷霆一般:‘你還不回頭!’

回答那個聲音的,是一聲冷笑,包含著無窮無盡的不屑與狂傲。

光影搖曳,最終緩緩黯淡,消散而去,一個大坑,霍然在沙塵之間出現。坑中站立兩人對峙,一人是周一仙他們從未見過的,身形矮胖,滿麵怒容,手持一柄赤色仙劍,凜然生威,隻是不知是不是受了傷,此人的嘴角邊上,已經有血絲痕跡;而另一人看衣衫服飾,正是剛才他們對敵的那個神秘人物,但此刻籠罩在他身上麵前的那層黑氣已經消散了開去,不知是不是因為和這個矮胖人物鬥法太過激烈,無法保持的緣故。

遠遠看去,這神秘人身著青雲門道袍,麵目清臞,五綹長須,給人第一眼的印象,卻是得道高人、卓而不凡的樣子,隻是此刻他雙目之中寒光閃閃,紅芒閃爍,卻是平添了幾分詭異。

那矮胖之人向周一仙等人處看了一眼,似乎看到他們三人暫時並無生命危險,這才露出放心一點的神色,隨即神情轉為嚴峻,盯著那個道人。

半晌之後,那胖子冷笑寒聲道:‘你以為就憑這個“誅心鎖”道術,就可以將我困住麽?’

那道人雙目之中紅芒閃爍,身上凶戾之氣強盛之極,幾如有形之物,不斷伸縮吞吐,陰森森地道:‘我倒忘了,這個道術原是你那一脈祖師所創的,不過用在你的身上,滋味不好受吧!’

‘呸,’那胖子喝道:‘你墮入魔道,還敢妄言。誅心鎖早已被曆代祖師明令禁修,如今你無視祖訓,眼裏還有青雲門曆代祖師麽?’

那道人冷笑一聲,道:‘當日你與我大戰一場,祖師祠堂的毀壞,可不是我一人的功勞,你眼中可還有青雲門曆代祖師麽?’

那胖子一窒,但隨即更是惱怒,隻是一時竟不知說什麽好,隻是狠狠瞪著道人。

那道人打量了胖子幾眼,忽地冷笑道:‘我看你還是不要逞強了吧!雖然你道行比我想的還要深厚,竟可以強破誅心鎖禁製,但你為了救那三人,耗費修行強行打通,此刻氣血回湧,全身氣脈一起震蕩,最多不過隻剩了平日六成道行。嘿嘿……’

他陰惻惻寒聲冷笑,道:‘當日你全盛時候,尚且不是我的對手,被我擒下禁錮在這廢棺之中,如今還敢與我為敵麽?’

胖子卻沒有絲毫畏懼退縮之意,凜然道:‘當年你與萬師兄絕代風華,蕩魔除妖,我追隨你們之後,便是為你們死了,也沒有絲毫悔意;但今日你已非當年之人,而我所為,卻正是你與萬師兄當年九死不悔所做之事。’

他一聲長嘯,麵容上帶著幾分剛毅,卻還有幾分深深哀傷,喝道:‘接劍!’

一言未落,人影如電,瞬間融入赤光熊熊,如巨龍騰空,猛撲而來。那道人雙眼中紅芒大盛,瞳孔卻微微收縮,眼看那赤色光柱聲勢之盛,似劃破長空,割裂天地,幾不可阻擋,隻剩下同歸於盡這一條路了。

他卻忽然冷笑,右手揮舞處,突然一道冷光泛起,並沒有多少耀眼光芒,但就是在身前擋住了那道赤色光柱的去向。

而那道冷光與赤色光柱甫一接觸,陡然間閃耀光輝,看似無鋒遲鈍,竟然是硬生生切了進去,一陣光芒耀眼閃爍搖動。

那胖子忽然間一聲怒吼,隨即一聲痛呼,頓時赤色光芒倒折而回,轟然而散,胖子踉踉蹌蹌被打飛了出去,落在地上更是站不住腳,接連向後退去,而一路倒退之中,他口中已然是鮮血噴了出來,顯然傷的極重,甚至連衣衫胸口都被血染紅了一大片。

而那個道人處,冷光一閃即收,定睛看去,他手上卻是握著一把平淡無奇的古劍,那古劍形式古拙,材質更是奇怪,似石非石,最奇怪的地方是,這柄古劍竟是一柄斷劍,前頭兩尺地方,竟是折斷了。

那胖子口中鮮血流出,狠狠盯著那道人,嘶聲道:‘你……你竟敢將誅仙劍也帶下青雲山?’

那道人仰天狂笑,姿態猖狂已極。而遠處,周一仙三人越聽越驚,到了最後,更是驚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誅仙古劍!

那道人手中的斷劍,竟然就是名動天下的仙家第一名劍——誅仙古劍麽?

那麽這兩個道行高到恐怖的人,又會是什麽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