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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澤之外,離開大王村向西而去的古道之上,周一仙和小環緩緩而行。

小環一雙明亮的眼睛舉目四望,隻見這條古道上雜草叢生,一片荒涼。從大王村走出來許久,卻連人影都沒見到一個。

極目遠眺,隻見此處地處荒野,四下無山,天高草長,不時有風吹過田野,青青野草如波浪翻滾,倒也好看,讓人心胸為之一闊。

周一仙的聲音從旁邊懶洋洋的傳了過來,道:“你看什麽呢?”

小環笑道:“爺爺,前些日子來這裏的時候,因為趕路匆忙,也沒有細看周圍。今日天氣晴好,你看這裏景色倒是不錯啊!”

周一仙向古道外的原野看了看,倒也是精神一振,不過隨即自言自語道:“不就是一片野草嗎?有什麽好看的,如果是金子做的,那還……”

“爺爺!”小環叫了一聲,打斷了他,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怎麽整天腦袋裏想的都是錢來著,虧你名字裏還有一個仙字,真俗!”

“俗?”周一仙大怒,道:“你敢罵我俗?我老人家乃是世外高人,名滿天下萬家生佛造福百姓普渡眾生的……”

小環盯著他,周一仙在孫女那明亮的眼光之下,不知怎麽聲音越來越小,越說越是沒有底氣,末了幹脆把頭一抬,哼了一聲,道:“你小丫頭哪裏知道爺爺的厲害?”

小環噗嗤一笑,搖著頭轉開視線,周一仙被孫女譏笑,心中一陣鬱悶,長歎道:“我當初怎麽會碰見你了,早知道就任憑你在路邊哭死也不管你來著!”

小環吐了吐舌頭,雪白的臉上一派天真可愛,笑道:“那不是爺爺你好心嗎?”

周一仙瞪了小環一眼,沒好氣地道:“好心個鬼,把你養這麽大,整天氣我!”

小環也不害怕,更不生氣,似乎這些話早就聽的多了,走近周一仙身邊,眼珠轉了轉,忽然道:“咦,爺爺啊!當初你是為了什麽要把我帶走的?”

周一仙怔了怔,其實他與小環向來隨便慣了,哪裏會真的生氣,不過這時聽得小環問了這話,倒勾起了幾分往事,麵色便有惆悵,輕歎一聲,道:“當年在河陽城裏,我看到你一個不過二、三歲的小姑娘倒在路旁邊,餓的奄奄一息,連哭聲都啞了,一時心軟,就抱起來了唄。”

說到這裏,他忽地瞪了小環一眼,道:“那時候你小小年紀,倒也聰明得緊,居然立刻就不哭了,害得老夫以為和你真的有緣,此念一動,便再也丟舍不下了。”

小環向他做了個鬼臉,伸手拉住了周一仙的衣衫,撒嬌笑道:“爺爺你這不是好心嗎?將來一定有好報的。啊!你看,這些年來,我幫你整天為人看相,替你賺了多少錢了?”

周一仙下意識地點頭,眉開眼笑道:“嗯,這倒也是……”忽地驚醒,轉臉怒道:“是什麽是?胡說八道!”

小環掩嘴竊笑,過了片刻,又似想到了什麽,道:“嗯,爺爺,那你當初去河陽城做什麽,那裏不是就在青雲山腳下嗎?我記得你向來不願接近那裏,這些年來,似乎就隻有十年前,為了那個叫張小凡的青雲弟子,我們好奇跟過去看了看,不過也未接近。”

周一仙麵色微微有些黯淡,歎了口氣,道:“還不是你那沒見過麵的爹的遺骨靈位,就在河陽城中。當年我是在他忌日那天,在他墓前待了許久,走出來便在街頭看到了你,心中正是難過,看著你又可憐,便收養你了。”

小環聽了,一時也有些沉默,半晌之後才道:“爺爺,說起來我們又有十年沒去看爹了。”

周一仙心中微微一算,點頭道:“不錯,一轉眼又過了十年了。”說到這裏,苦笑一聲,道:“罷了,反正我們一時也沒什麽去處,不如且去河陽城裏,看看你爹吧!”

小環立刻點頭,道:“好啊!”

周一仙擺了擺手,道:“走吧!這荒郊野外的,讓人氣悶。”

二人向前走去,走著走著,小環畢竟年輕,而且那都是陳年舊事,加上她性子活潑,很快就從那一點傷懷中擺脫出來,邊走邊四處觀看風景,無意中一回頭,忽地一怔,對爺爺道:“爺爺,你看我們後麵。”

周一仙一呆,奇道:“怎麽了?”說著向後頭看去。

小環道:“那位野狗道長好像還跟著我們呢?”

周一仙仔細一看,果然望見野狗道人不知為何,遠遠的跟在後麵,慢慢走著,始終和他們保持一段距離。此刻見他們突然停下向後張望,野狗似乎也怔了怔,居然也停了下來,麵上有遲疑和一點點尷尬之色,隨即站到一旁抬頭看天。

周一仙滿臉狐疑,盯著他看了兩眼,轉頭拉了小環繼續往前走,同時低聲道:“那家夥跟來做什麽?”

小環奇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周一仙窒了一下,忽然盯著小環道:“那家夥莫非動了色心,想對你不軌?”

小環嚇了一跳,麵上登時紅了,嗔道:“爺爺,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

周一仙哼了一聲,道:“我為什麽不能說,如今這世道,壞人橫行,你又長得漂亮,難說得很!”

小環白了他一眼,道:“依我看啊!往日裏野狗道長人在魔教,名聲雖然不大好,卻也不曾聽說他害過女子,倒是殺人放火、白日打劫這種事傳聞是幹過不少。”

周一仙臉色一白,頓時緊張起來,道:“那廝該不會想搶我們這兩個窮光蛋吧?”

小環哼了一聲,道:“難說,再說了,爺爺你身上的銀子,隻怕比窮光蛋多得多吧!”

周一仙連忙壓低聲音道:“噓!別那麽大聲說話。”說著他向四周張望一眼,眉頭緊皺,道:“糟了,這裏四下無人,正是打劫的最好地方。我們還是快些跑吧?”

小環一怔,卻見周一仙伸手到了懷裏拿出一道黃色紙符,看來是想施展他那一手“祖師秘傳”的遁地之術逃之夭夭,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連忙一把拉住周一仙,道:“爺爺,你等一會。”

周一仙向背後看了一眼,道:“那家夥又跟上來了,等什麽等?”

小環微笑道:“爺爺,你這遁地之術雖說是祖師傳下的秘術,但遁地之後我們在何處出來,你卻不能控製。我可告訴你,我們現在離那死澤可是沒多遠,萬一你居然鑽到了裏麵,我們可當真是嗚呼哀哉了。”

周一仙一愣,呐呐道:“我們運氣不會那麽差吧?”

小環白了他一眼,道:“你覺得自己的運氣是好是差?”

周一仙想了想,隨即很堅決地道:“差!”

小環嘻嘻一笑,道:“那不就結了,所以我們可不能冒險。”說著,她湊近周一仙,眼神向自己左手示意,低聲道:“爺爺,你忘了,我這裏還有一件瓶兒姐姐送的護身法寶,再說那野狗道人也並非什麽魔道高人,我們對付他也不算什麽難事。”

周一仙低頭沉思,隨後長出了一口氣,道:“你說的不錯,唉!不知怎麽,這幾日我老是心驚肉跳,心神不寧的。看來多半是在死澤之中看到的修道高手太多,把那野狗也看的高了。”

小環抿嘴而笑,又道:“再說了,那野狗道人好像也不算是壞人,當初不是還借傘給我們嗎?”

周一仙“呸”了一聲,道:“什麽我們,是借給你,老夫我可是硬生生在雨中淋了半死,你這丫頭居然無動於衷,真是不孝。”

小環吐了吐舌頭,笑道:“爺爺,我可是有給你一起遮的,是你自己不要。”

周一仙又是哼了一聲,邁步向前走去,口中兀自道:“反正你和你那個不孝的爹都一樣,整天都惹我生氣,真是忤逆!”

小環微笑搖頭,跟了上去。

古道後邊,野狗道人隱隱聽到前方傳來笑聲,皺了皺眉,麵色變了變,但終於還是跟了上去。

天地之間,風過荒野,正自“嗚嗚”作響。

這一走又是小半個時辰,周一仙不覺有些累了,拉住小環,道:“休息一下。”

小環點了點頭,看著路邊有塊半大青石,走過去拍了拍,道:“爺爺,你坐這裏吧!”

周一仙點了點頭,把手中那根掛著“仙人指路”白布的竹竿斜靠在青石旁邊,在石頭上坐了下來,不由得有些喘息,微微搖頭,道:“最近怎麽老覺得身體不行了,才走了多長一段路,就開始喘氣了?”

小環正從包袱裏拿出裝水的水壺,聽到這話,眼中閃過一絲憂色,走過來將水壺遞給周一仙,同時道:“爺爺,喝點水吧!”

周一仙點點頭,接過水壺,昂首喝了幾口,長出了一口氣,然後轉頭向後看去,果然看見後邊還有個人影,遠遠站在那裏。

周一仙看了半晌,忽地一笑,也不再去管他,將水壺交給小環,不料一回頭間,卻是一怔,隻見小環坐在自己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手上又多了一枝紅豔豔的冰糖葫蘆,津津有味地吃著。

周一仙大搖其頭,語重心長地道:“我說小環啊!你也不看看自己都幾歲了,怎麽還像個小女孩似的,這麽愛吃這冰糖葫蘆?”

小環向著路旁輕輕一啐,吐出一小粒冰糖葫蘆的籽來,衝周一仙撒嬌似的笑了笑,道:“可是人家愛吃嘛!”

周一仙為之啞然,歎道:“十幾年前,在那河陽城中,那麽多的糕點點心,我怎麽偏偏就跑到路邊小巷裏為你買了這冰糖葫蘆?”

說罷,搖頭歎息不止,小環笑而不語,輕輕品嚐著手中美食,或許是在那冰糖葫蘆紅豔的外表影響下,她的唇似乎也添上了一抹豔色。

周一仙又坐了一會,感覺體力漸複,便打算叫上小環繼續趕路,不料頭剛轉過,忽地眼角餘光瞄到身前,突然出現了一雙人腳。

周一仙大吃一驚,心道:莫非這一疏忽,野狗那廝竟然趁機偷襲過來,這還了得?看來果然不能輕信小丫頭的話,老夫行走天下百餘年,難道今日烏龜跌倒、陰溝翻船不成?

這一邊胡思亂想,正想要叫小環起來,忽隻聽前頭那人聲音溫和平靜,淡淡地道:“你還在給人看相嗎?”

周一仙和小環都站了起來,抬頭看去,隻見麵前是個中年人,細眉方臉,眉目儒雅,雙目炯炯有神,額角飽滿,文雅中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一襲儒袍,腰間別一塊淡紫玉佩,玲瓏剔透,隱隱有祥瑞之氣,很是漂亮,絕非凡品。

隻是他的額角鬢邊,卻與他模樣不相稱的多了許多白發,看去多了幾分滄桑。

周一仙的臉色忽然變得很奇怪,他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個人,在不為人注意的袖下,一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隻是他臉龐之上,在驚愕之後,卻又隱隱有幾分激動,幾分欣慰和幾分人世的滄桑。

小環的目光從那人臉上轉了一圈,回到了爺爺的身上,隨即發現周一仙臉色似乎不大對勁,正想說些什麽,周一仙忽然道:“小環,你到旁邊去一下,等等爺爺叫你再過來。”

小環一怔,這是從未有過之事,但看周一仙臉色嚴肅,不似開玩笑,而且看他們二人神色,倒似乎是舊相識,當下應了一聲,回身隨便整理了一下包袱,向後走去。

她走著走著,不時便回頭張望,卻見爺爺和那個中年人還是麵對麵站在那裏,似乎依然沒有說話。她心下有幾分擔憂,那個中年人她剛才初次見麵,但隻在短短時刻,卻不知怎麽竟然有些畏懼於他,心中沒來由的一陣害怕。

這十幾年來,她一直跟在周一仙身旁,從來也不知道爺爺竟然會認識一個威勢如此之盛的人!

她正想著,心中恍惚,渾然沒發覺自己走了好些路,突然間發現身前又有個人影,連忙停住身子,險些就撞到了那人身上,定眼一看,卻是野狗道人,連忙道:“對不住,道長。”

不料野狗道人此刻的臉色竟然也大大的不對勁,麵上驚駭之色閃現,眼睛直直地向前凝望著,滿是害怕畏懼之色。

小環又是吃了一驚,順著他視線看去,隻見野狗道人看的,竟然也是那個中年男子。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誰,會讓野狗道人如此害怕?

小環心裏想著,忍不住就低聲向野狗道人問道:“道長,那人是誰,你認識嗎?”

野狗道人身子一震,似乎回過神來,但臉上畏懼之色依然未減,看了看身邊的小環,呐呐道:“你不認得他?”

小環點頭道:“是啊!我也是今日頭一次見到此人,不過我看爺爺似乎和他認識的樣子。對了,你認得他嗎?他是誰啊?”

野狗道人嘴角一動,似乎要說些什麽,但不知怎麽,突然又沉默不語,眼睛直直望著前方那個中年男子。

小環皺了皺眉,直覺地覺得野狗道人的反應有些奇怪,既有害怕,此刻似乎又多了幾分憤怒!

周一仙和那中年男子並肩而立,站在古道邊上,向著荒野眺望。

微風吹來,鬢邊白發,仿佛也在述說著歲月蹉跎,人間滄桑。

“我們有許多年沒見麵了吧?”那中年男子忽然淡淡地道。

周一仙望著遠方,麵上神色複雜,半晌才道:“有幾十年了吧!”

那男子淡淡而笑,道:“你還好嗎?”

周一仙默然許久,道:“浪跡天涯,遊戲人間,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

那男子似乎有些感觸,轉過頭看著周一仙,道:“你心裏是不是還在怪我?”

周一仙苦笑一聲,搖頭道:“你又沒有對不起我,我怪你做什麽?”

那男子笑了笑,道:“其實你這樣也未嚐不好,放開心懷,暢遊天下,如今想來,也是神仙過的日子,倒不枉了你名字中有一個仙字。”

周一仙看了看他,忽然道:“如果你想要過我這樣的日子,又有什麽難了,老友?”

那男子陡然聽周一仙說了一句“老友”,也是不禁一怔,但隨即笑了笑,望向遠方,慢慢道:“我和你不一樣的。”

周一仙淡淡道:“你自然是和我不一樣的,你從少年時候,看待權勢之心便是極重,到了如今,我料你也是放不下的。”

那男子雙眉一皺,眼中深處似有怒氣一閃而過,似乎從沒有人敢如此對他說話,隻是他回頭看了看周一仙,卻隻見他滿頭白發,比自己蒼老許多,忽地一陣茫然,那怒氣也隨之消失不見了。

“你看起來怎麽這麽老了?”

周一仙搖頭道:“我本就老了,倒是你修道有成,本不該……”說到此處,他麵色有些遲疑,但終於還是道:“你女兒的事,我聽說了,你……”

那男子麵上一陣黯然,隨即緩緩搖頭,擋住了周一仙的話頭,忽然道:“當年我們還年輕的時候,你曾經在狐岐山下,用‘天罡神算’為我命格算了一卦,可還記得?”

周一仙一怔。

那男子抬頭看天,慢慢道:“我依然記得很清楚,你當時年輕氣盛,什麽都對我直言,說我命格煞氣太盛,刑克妻兒,若無破解之術,必然中道喪妻,膝下無兒。如今果然一一應驗。”說著說著,他聲音漸漸蒼涼。

周一仙低下頭來,半晌之後,忽地抬頭,斷然道:“如今我們也都是半入土的人了,我也一樣是有話對你直說。”

那男子似微感詫異,道:“你說。”

周一仙瞪著他,道:“當初我說那些話,完全是我胡說八道騙你的,老子自小就煩那些看相算命的東西,怎會耐心去學,至於那種天罡神算,自然有這一說,但我如何懂得?所以當初那些話,不過是我看你一副得意嘴臉,氣不過才這樣故意說的。你就不要放在心裏了!”

那男子身子一震,似乎是絕沒想到從周一仙嘴裏竟然會說出這等話來,半晌之後,忽地搖頭大笑,笑聲響亮,隻見他到後來笑的都彎下了腰,哪裏還有絲毫剛見麵時的威嚴?

遠處,小環和野狗道人都看呆了眼。

半晌,那男子慢慢止住笑聲,神色漸漸恢複冷靜威嚴,但眼中神色,卻仿佛又多了幾絲苦楚。

周一仙默默地望著他。

他們又是並肩站立了許久,其後,周一仙淡淡地道:“你怎麽會來這裏?”

那男子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向來自負聰明嗎?你說呢?”

周一仙哼了一聲,道:“你是要去死澤吧?”

那男子悠然道:“不錯,我正是要到那裏去。怎麽,不想去看看嗎?老友?”

周一仙嘴角一撇,道:“你這人名聲太壞,我和你走在一起,不免讓人奇怪。我還是離你遠些的好。”

那男子看著周一仙,忽然啞然失笑,隨即道:“天涯古道,得見故人,也算難得緣分。你我今日相見,以後不知何時再會,你多加保重了。”

周一仙哼了一聲,道:“老夫我活得好好的,還不想死,倒是你的仇人比狐岐山上的狐狸還多,還是想著你自己吧!”

小環站在路旁等待許久,忽見前頭爺爺和那個男子一起走了過來,連忙迎了上去,走到爺爺身邊。那中年男子目光向小環身上看了一眼,隨即落到他身後的野狗道人身上。

野狗道人臉色一變,慢慢低下頭去。

那男子看了他幾眼,忽地道:“你就是鬼厲身邊的野狗道人吧?”

野狗道人臉上畏懼之色更重,遲疑了片刻,才低聲道:“是。”

小環站在周一仙身邊,忍不住輕聲向周一仙問道:“爺爺,他是誰啊?”

周一仙還未回答,那中年男子卻似乎連這小小聲音也聽在耳中,轉過身來,微笑道:“怎麽,小姑娘不認識我嗎?”

小環吃了一驚,茫然搖頭。

那男子微微一笑,道:“你就叫我萬人往吧!”

小環一怔。

那男子深深看了周一仙一眼,忽然一揮袖袍,轉身大步走去,更不回頭。邁步間自有股睥睨天下的氣勢,緩緩散發開去。

眾人在他身後,隻見那身影沿著古道向死澤方向而去,忽聽得那人高聲唱道:“天涯路,從來遠。兒女意,向來癡。天高海闊八萬丈,芸芸眾生盡匍匐。星萬點,月正明,蒼天冷,冷如霜。可笑萬物如芻狗,誰為覆雨誰翻雲?……”

這歌聲古拙,雖不柔媚好聽,卻在蒼涼中自有雄渾之意。

眾人但見得蒼天之下,古道之上,悠悠白雲,寂寂荒野,那人負手而行,說不出的桀驁不馴。

歌聲漸低,那人已是去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