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樹倒猢猻散,謝忠仁的衰落,一日當年顏子廉病逝一般,將他的整個黨派拖入了深淵。

對謝忠仁的審訊尚在進行,對閹黨的清算已經在京師與地方同時鋪了開來,三年前被迫害、欺壓至今的士族一派絕地反擊,彈劾、諫諍的奏折每日如雪花般飛進京城,文淵閣的案牘上堆起了一堵牆,等待皇帝批閱的更是多不勝數。

昭武帝處理政務離不開司禮監掌印太監,他有意將於吉提上來,但於吉不識字,一時根本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於是將已經開始參政的太子陳椿召了過來,為他分擔,才得以從這焦頭爛額的政務中喘上一口氣。

這本是不合律法的,但現在誰也沒心思管這個,朝廷已經快要亂套了,閹黨與士族互相攻擊,仿佛一夜間又回到了三年前。

孟鐸心知此時內憂外患,朝廷亂不得,在與幾位重臣商議後,一起向昭武帝進諫,隻懲處幾位首犯,脅從的諸多官員暫不問罪,此舉一來考慮的是大局為重,二來可以收買人心,三是以後這些官員的把柄都在他們手裏,可以隨意拿捏,不愁大權旁落。

權力就是這樣的東西,不在你手裏,就在我手裏,就算僅是揪住了一個尾巴,也會拚了命的想抓住更多,一旦抓緊了,雖死不願放手。

對於昭武帝這樣幾十年懶政的皇帝,早已經被折磨夠了,一聽這幫大臣要點到即止,豈有不從的道理,十分高興地同意了,還誇讚他們識大體。

既然脅從不問,首犯就要重重嚴懲,大理寺緝拿了二十九個閹黨的骨幹,其中在京十二人,地方十七人,這些人的罪狀若是坐實,則按律全是死罪,謝忠仁更是抄家夷族淩遲的大罪。

由於燕思空提供了足夠的證據,三法司該拿的拿,該審的審,快刀斬亂麻地將大一批閹黨下了獄。

但燕思空最關心的廣寧一案,結果卻令他並不滿意。此案一是年代久遠,二是韓兆興沒有歸案,無法審訊,盡管趙傅義已經按照燕思空的囑托,向昭武帝陳明了當年的情況,但他畢竟不曾親睹,無法作為憑證,而葛鍾死前被逼畫押的那份陳罪書,燕思空至今不敢拿出來。謝忠仁一案,“燕思空”已經名震天下,當年的遼東舊人,興許還有記得他名字的,倘若此時他再拿出葛鍾的陳罪書,他無法解釋此書來源,反而會暴露他對廣寧一案過分關注,有心人一查,就能將他的身份翻個底朝天。

所以他隻能暫時捏在手中,待真正手握重權的那一天,他一定要讓全天下都知道,當年究竟是誰守住了廣寧,守住了遼東。

這些日子朝中雖然混亂,但邊關卻傳來了好消息,趙傅義將軍擋住了卓勒泰,首戰告捷,雖然僅是暫時退敵,但已是氣息奄奄的遼東近年來唯一的好消息了。

此時閹黨氣數已盡,但因其罪行罄竹難書,牽扯過大、過廣,三法司就是沒日沒夜地辦著案,要全部審理清楚,怕至少要耗時一兩年,昭武帝終於得以稍事休息,也回過神來,想起了封野。

此時封野已經帶著大軍從湖廣挺進西北,他行軍多在黔州府境內,那裏地勢險要,窮山惡水,多是蠻荒貧瘠之地,本就沒什麽抵禦之力,封野鋒芒正盛,到達河套,也隻是早晚的事。

朝廷並不擔心他拿下河套,原本河套也是瓦剌大敗之後才勉強收回來的,但那裏夷夏混居,常年動亂,本分的百姓無法生存,更別提開荒種糧,對於朝廷的意義已經遠不如幾十年前,封野就算拿下河套,也隻是能得到好的戰馬,尚不足為懼。真正可怕的,是河套接壤大同府,大同軍曾是封劍平的舊部,若封野誘降、說降了大同軍,那他就真正有了顛覆一個王朝的力量了。

此時遼東之患暫緩,閹黨之案需從長計議,昭武帝自然開始憂心起了狼王之亂。

趙傅義已經秘密上書,薦燕思空為使去當說客,已經升為衛戍軍統帥的祝蘭亭也同樣多次上奏,加之萬陽公主三天無頭往宮裏跑,央求昭武帝放了燕思空,昭武帝原本因謝忠仁一事對燕思空頗有成見,但看著萬陽一天天“隆起”的肚子,無奈之下,招來孟鐸商議燕思空該如何處置。

孟鐸剛剛求昭武帝赦免了一批謝忠仁的脅從黨羽,燕思空所犯罪不至死,亦在此列,他自然做了順水人情,建議削職罰俸,或下貶地方幾年。

昭武帝適時提出,將燕思空從正三品的兵部右侍郎,貶斥為正七品的巡按禦史,下放河套,去說降封野。

孟鐸不知其中厲害,未覺不妥,於是此事就這樣定了下來,一如燕思空的計劃。

在被關押了一個多月後,燕思空迎來了自己的宣判,隻付出了在他看來極小的代價,就得以回到了家中。因為孟鐸的照顧,他在獄中除了那十鞭子,沒受什麽罪,隻是日夜茶飯難安,憂心忡忡,削瘦了許多。

盡管其中危險重重,他亦沒有十分把握,每日都擔驚受怕,生怕一覺醒來一切都傾覆於前,但最終他還是勝了。謝忠仁此時在獄中等待著自己的審判,他大仇得報,將這根植了大晟三十年的毒物一舉拔出!

他終於無愧於親生父母和養父、義弟,也無愧於含恨而終的恩師,他終於能夠卸下背負了半輩子的重擔,去做他真正想做的事。

他要去見封野了,三年了,他終於要見到封野了,他將用後半生,實現他和封野少年時許下的雄心壯誌!

下周!大家終於可以見到封野了!就和燕思空一樣久等了!不過明天慣例休息,大家都知道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