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衡長久地看著她,就連空氣都要凝固。

他自胸腔裏沉沉地吐出一句話:“你欠我的,沒完。”

夏綾心中就像被一根細微的刺紮了一下,她想起小時候,他牽著她的手帶她出孤兒院,承諾給她幸福生活,誰能料到兩人竟然會有今天?

終是漸行漸遠。

她上前幾步,與心愛的男人肩並肩,抬起頭來看著裴子衡。“我們之間早就完了。”她說,一隻手緊緊地握住厲雷,很堅決。

裴子衡的目光停留在他們交握的手上,情緒莫測,離開。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事沒完。裴子衡不是這樣輕易就放棄的人,也許,隨之而來的他的怒火能夠把所有人都焚燒殆盡。

在場的許多工作人員是鳳琨帶來的,他們都隸屬於帝皇,此時,望著自家的董事長麵沉如水地走出去,不禁猶猶豫豫地問鳳琨:“鳳總,還要繼續拍嗎?”

“拍,為什麽不拍?”鳳琨的聲音平穩,安定人心。

他知道他們的顧慮,裴氏家族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尤其是裴子衡,得罪了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但夏綾不同,她是唯一的一個不斷挑釁他的權威還能好好地活著的人,她是特別的。

鳳琨拍拍手:“都散了都散了,該幹嘛幹嘛去,開工。”

眾人這才如鳥獸般散開,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

場地道具就緒,夏綾穿著華美的演出服下了場,對著好幾台攝像機,開始了拍攝。也許是剛剛的小插曲,她怎麽也靜不下心來,煩躁之情揮之不去,找不到拍攝的狀態。在導演第四次喊哢之後,她說:“抱歉,我要休息一下。”

鳳千殤公司是她的,投資方是她。

出錢的人說要休息,誰敢不從?

導演配合地暫停拍攝,還體貼地讓人給拿了礦泉水來。

夏綾接過,走到一塊僻靜無人的角落去休息。她的腦子裏亂哄哄的,這對於一向很快就能進入拍攝狀態的她來說,簡直不可思議。

她仰頭喝了一口水。

“小綾。”一個男人走到她身邊,蹲下。

她側頭,看見厲雷五官深刻的臉。“我心情不好。”在她有意識前,這句話已經衝口而出,說完,連自己都楞了下。

厲雷的語調很溫和:“因為裴子衡?”

她垂眼,盯著礦泉水瓶蓋上的一小塊商標,許久,才說:“紹輝在極樂園吃了那麽大的苦,你爺爺,裴子衡……這件事的兩個主謀,沒有受到任何處罰。”

厲雷的眼眸微微變深,所以,小綾才心氣難平?

“其實……”他考慮了一下,才說,“你有沒有發現裴子衡走路的樣子有些奇怪?我派人打了他,他的骨折還沒有痊愈。”在知道是裴子衡串通老爺子對紹輝下手後,厲雷並沒有客氣,第一時間找到了裴子衡,親手與他打了一架。

但是,怕夏綾擔心,他之前沒有告訴她。

如今就算開口,也沒說是自己親自動的手,而是推給手下。

他下手很重,而裴子衡下手也不輕,雖然他把裴子衡打骨折了,但裴子衡也把他打得輕微骨裂,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夏綾很詫異:“你派人打了他?”

厲雷不太好意思:“本來想卸他一隻手的,怕你心疼。”

夏綾:“你就該卸他一隻手!”

厲雷點頭:“那我再打他一頓,這次不和他客氣。”

夏綾:“……算了,我隻是隨口一說。”她雖然恨透了裴子衡,可真的說到讓他斷手斷腳之際,又狠不下心來。當年的養育之恩耿耿於懷,他們在彼此的生命中已糾纏太久,什麽是愛,什麽是恨,已經化不開。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礦泉水瓶子:“就算卸掉他一隻手又如何?裴子衡他根本就不是在乎這些的人。”他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肢體上的一些損傷根本就打擊不到那個冷酷殘暴如同魔鬼的男人。

厲雷說:“我也這麽想。”

她就沉默了,心裏空落落的,滿腔怨恨不知該從何發泄。

厲雷溫柔地看著她:“小綾,你要幸福。你的幸福就是對他最好的報複。”

夏綾一怔,何嚐不是呢?如果離開了那個魔鬼般的男人也能得到幸福,如果從此以後再也不看他一眼,對於那個男人來說,求而不得,才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吧……

她會幸福的。

會狠狠地報複。

然而,她的心情依舊很低落,她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心神不寧了,長久以來,都是她和紹輝在吃苦,在一步步地退讓,可那些逼迫他們到這種地步的人都還好好地活著,一個比一個有錢又安康。

她轉頭,對厲雷說:“你爺爺呢?把紹輝害成這樣,難不成就算了?”

厲雷想起那些在遊輪上的日子,小紹輝夜裏睡不好覺,不讓人關燈,還粘著他不讓他走……那麽小的孩子,做了那麽多的噩夢,吃盡了苦。

“這件事,我會給你個交待的。”厲雷說。

“什麽交代?”夏綾意興闌珊,“讓他道歉?一句輕描淡寫的對不起就能彌補這些危險和創傷?厲雷,他是你爺爺,我就不信你能讓他也斷手斷腳。”

厲雷說:“不會隻有一句對不起。”

她抬起眼眸,望著他。

他卻沒有回答她的疑惑,隻伸手摸了摸她柔軟的長發:“你等著就好。”

她有些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心裏還是悶悶的。她開始想孩子了,思念那個小小的身影,也不知道他在舅舅那邊過得好不好?到底什麽時候,孩子的舅舅才能讓她把孩子接回家?

懷著心事,她接下來的拍攝也不太順利,但好歹憑借多年來累積的經驗,她還是以很高的水平完成了這個通告。

收工時,鳳琨對她說:“小綾,你需要好好休息。”

她說:“我知道。”

隨著厲雷上了越野車,一路開回自家別墅。

厲雷見她心情不好,就留在別墅陪她,一同用過晚餐,上床,這次沒有動手動腳,而是十分體貼的將她擁入懷中。她的頭枕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平穩有力的心跳聲慢慢沉入夢鄉。

第二天醒來時,傭人來敲門:“小姐,厲先生,厲老爺子來了。”看完記得:方便下次看,或者。